第38章
徐皓站起來,“要不今天先到這吧?”
姚導也站起來迎合,“好的好的。時間不早了,再喝酒該上頭了�!�
徐皓輕拉了一把閆澤的胳膊,沒拉動,費了些力把閆澤拖出去。停車場門口正中間停著那輛收翼的火紅色法拉利。徐皓把軸在外面生野氣的閆澤塞進駕駛艙,這時張旭升追了出來。
徐皓站在車外面,對張旭升說,“升子,對不住了,今天這事兒我回頭跟你解釋�!�
張旭升說,“皓子,你要道歉就是沒把我當兄弟了。我也不知道阿茹今天是怎么回事,她平時很乖的。嗨,這事兒搞的�!�
張旭升抓了抓頭發(fā),看上去有點煩。徐皓沉思了一下,問張旭升,“看來你還對這個小女友很上心?”
張旭升嘆了口氣,“皓子,不瞞你說,我是真喜歡她,不然我也不會特意帶她看見你。她摸我脾氣摸得很透,不用說就知道我喜歡什么,長得又漂亮,人也很溫柔……”
徐皓有點聽不下去,“行了,你別說了。”張旭升這坑栽得夠狠,很容易令徐皓回想起上輩子黑歷史,但何夢茹還沒到林瀟那程度,所以張旭升大概率還有救。徐皓說,“升子,你信我一次?”
張旭升說,“操,你跟我說這話?”
徐皓說,“那行,我說這話沒別的意思,純是把你當兄弟才說的。你新女友有問題,你自己留個心眼,別讓人賣了還幫人數(shù)錢�!�
張旭升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徐皓在說什么,徐皓已經(jīng)打開副駕車門,對著張旭升用食指和中指點了點自己額角,那意思是讓張旭升記住他的話。隨后徐皓說,“走了啊�!比缓罄宪囬T。
徐皓自己的車扔在這里,打算明天再來取。閆澤一腳油門沖出去,徐皓從驟然猛增地推背力感覺到了閆澤煩躁的心情。晚高峰過去,道路再次暢通起來。徐皓問,“去哪?”
閆澤說,“散心�!弊齑轿⒚�,又補上一句,“趕完你場了,趕我的下場咯�!�
腦子里思索了一下閆澤圈子里僅有的幾個熟人形象,好印象不多,這也是徐皓至今為止沒怎么跟閆澤出去走動過的原因。
不過今天例外,閆澤正一肚子火沒處發(fā)泄,休息為時尚早,去應酬一下也好。
徐皓在副駕上坐穩(wěn),長腿上下交疊,對著前方做了個“請”的姿勢,“ok,下場你說了算。”
第74章
74
閆澤說的下場,是有朋友在郊區(qū)一個高級夜總會開Party。
建筑規(guī)模和海洋之心相似,進門需要刷卡,樓層越往上消費等級越高。徐皓跟著閆澤進門,電梯直通最高層。環(huán)境很奢侈,空氣中若有若無的高級香薰令人放松,徐皓倚在電梯墻上問閆澤,“待會需要我做什么?”
閆澤單手松了一下領帶口,“喝酒放松就是喝酒放松咯�!闭f著,又看了一下腕表,“嘖,是不是到你睡覺點了?”
徐皓伸手去拍閆澤手臂,“現(xiàn)在才北京時間九點,你真當我不過夜生活?”
閆澤聞言看向徐皓,“我怎么不知道你有夜生活?”
徐皓說,“你不知道的事多了,讓你知道了我還能有夜生活嗎?”
閆澤嗤了一聲,“說來聽聽?說不定我不管呢?”
徐皓扯了扯嘴角,裝聽不見。事實上是徐皓作息過于規(guī)律,有限的時間都被工作填滿了,還真沒有時間去過夜生活。但這話要自己承認,徐皓是拒絕的。這時電梯門開了。
頂層空間極闊,年輕權貴們?nèi)齼烧驹谝黄�,人不多,視野里大約有十幾位。
離電梯最近的一個男子率先看到了閆澤和徐皓。他驚呼出聲,然后輕輕放下酒杯走過來,“閆少,歡迎歡迎,您怎么來了?原本聽林少那意思,還以為您今晚不打算過來了�!彪S后那男子落后半步對旁邊一位侍者招了下手,“林少在水池那側(cè),你去捎個話。”侍者眼力勁極好,聽著吩咐就走了。這時男子又緊跟上閆澤往里走的腳步,笑容友好得恰到好處,“閆少,這位貴客瞧著倒是眼生?”
閆澤對緊跟其后的男子說,“李佩,好奇心很重?”李佩一聽,忙說,“您哪兒的話,我去看看林少那邊怎么樣了�!闭f罷,李佩幾乎是小跑著走開了。
徐皓環(huán)視四周,遠遠地有幾撥人頻頻向這邊舉杯示意,但無人湊近。閆澤看上去并沒有要和別人搭話的意思,他走到露天大陽臺的邊上,倒了杯酒遞給徐皓,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說,“嘗嘗,這里的酒還不錯�!�
徐皓接過酒杯,酒杯抵到唇邊,在喝之前說,“看來某人兇名在外啊�!�
閆澤哼笑一聲,不置可否。這時從陽臺外走進來一對年輕男女。男的帶有一副金絲邊眼鏡,噙著微笑,風度翩翩,非常斯文。徐皓從這男人眼角的淚痣想起他是誰,是閆澤的發(fā)小,林篤之。女的一襲長裙,面容溫婉且清麗,徐皓不認識,大約是林篤之的女伴。
林篤之走近,遣走了他貌美的女伴。先是對閆澤打了個招呼,又對徐皓伸出手,“高中同學,徐皓,對吧?上次在琪琪的酒會上沒來得及問好,我們也是有緣分,算上那次美麗的誤會,我們已經(jīng)見過三次了。你好,我是林篤之�!�
徐皓和林篤之握手,同樣說了些客套話。他們上輩子交情不深,僅有過幾面之緣。要說徐皓眼下處境與上輩子相似,拖閆澤的福,他總能在場面上跟這些平常被人抬著供著的太子黨友好握手,甚至平起平坐。雖這輩子只見過三面,林篤之卻不拿徐當外人,態(tài)度親切得跟自己高中同學似的。不過這關系經(jīng)不起推敲,徐皓沒真的當回事。畢竟大家場面上過得去就完了。
閆澤聽著林篤之和徐皓簡單客套,從口袋里摸根煙,用慣常漫不經(jīng)心的腔調(diào)插進兩人對話,對林篤之說,“補充介紹一下,徐皓,我男朋友�!�
說著,閆澤點著了手里的煙。兩位正在客套握手的男人動作狀凝固住。由于閆澤的語氣過于常態(tài),林篤之表情卡在微笑的那副神情上,有一瞬間,他沒懂閆澤在說什么。而同時,周圍幾個留心偷聽的人吃驚地望向這邊。
林篤之反應極快,他幾乎立刻掩飾住了自己驚愕。多年以來,這是林篤之第一次見閆澤當眾介紹自己的伴侶,還是一位同性伴侶,這著實超乎林篤之的預料。閆澤家族關系復雜,閆澤做事又向來肆意,林篤之自覺在這件事上沒什么發(fā)言權,想了一下,便說,“幸會幸會,以后多走動。可惜今天琪琪不在場,否則保準嚇她一跳�!�
林篤之隨機應變能力很強,話也接得很自然。徐皓動作在閆澤落音后有稍許停頓,隨后對林篤之維持禮貌微笑,“一定的。”原本徐皓只想跟林篤之客客氣氣地混個場面話,可閆澤此話一出,關系立刻不同了。徐皓也打算隨機應變。
寒暄著,徐皓余光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竟然是何富生。徐皓一愣,沒想到今天何富生也會在場。
何富生像是早就發(fā)現(xiàn)了徐皓,見徐皓看過來,就舉杯示意。徐皓趁著談話間隔,對閆澤和林篤之說,“那邊有我一位朋友,很久不見,想去打個招呼,先失陪�!�
待征得兩人意見后,徐皓向著何富生走去。
徐皓對何富生說,“何先生,好巧。我這幾日正想約你喝茶。”
何富生還未來得及得知徐皓和閆澤的新關系,何富生對于徐皓會出現(xiàn)在這里也表示吃驚,兩個人有一著沒一著地聊起近況。
待徐皓走遠后,林篤之意味不明地看向閆澤,“你這突然唱的哪一出?”
閆澤彈了下手中的煙灰,對林篤之說,“認識一下,早晚的事�!�
林篤之微笑難掩詫異,“什么早晚的事,別說你還來真的了?”
閆澤把煙叼在嘴上,嘴唇捻弄著煙桿子說,“廢話�!�
被當事人親口證實,林篤之詫異更甚,又道,“你這高中同學到底什么來路,總覺得他不像是那種會甘心被你養(yǎng)著的男人。他是做什么的?”
閆澤很不走心地吐了口煙,問林篤之,“綠色基金知道嗎?”
林篤之在腦子里簡單搜索了一下,“不知道�!�
閆澤說,“不知道沒關系,這小基金創(chuàng)辦人只有三個,去年在紐約交易所簽了ISDA協(xié)議。他自己做的�!闭f著,閆澤又問,“意大利的布馮家族,知道么?”
林篤之一愣,說,“這個聽說過,歐洲赫赫有名的黑手黨家族?”
閆澤說,“老布馮有個兒子,獨苗,是他大學同學兼基金合伙人之一。”
林篤之一驚,“這么狠?”
閆澤看上去就是在等林篤之這種反應,他不再繼續(xù)這個話題,而是從口袋里掏出一個東西拋給林篤之,“認識這個么?”
林篤之接過來看了一眼,是一把跑車的鑰匙,林篤之仔細辨認了一下,“小紅?不對,你寶貝兒子不是老早之前就讓你放生了嗎?”
閆澤吸了口煙,用鼻子哼笑一聲,帶出一些煙氣,隨后用夾著煙的手向著徐皓的方向點了一點,看上去好像隨便一說,“是他在拍賣場撞見的,他拍回家,一直把車扔在停車場落灰。后來我們在一起,他看我喜歡就送我了。你說巧不巧?”
林篤之目瞪口呆,“什么?他送你跑車?”
閆澤對林篤之的反應頗為滿意,但他裝作很不在意,聳了聳肩,仿佛一點也不想炫耀,“沒什么,見面禮咯,他都沒放在心上。我是也想回他一些禮物,但他人比較古怪,你懂么,就不愛那些虛的,很難投其所好。事業(yè)也特別上進,想約他不容易。嗨,這男人真的是,性格又好,人又耐看,可能就是單純的想和我在一起吧�!�
閆澤說著,長嘆似的吐了口煙氣,好像很沒轍。
林篤之斯文的表情開始出現(xiàn)裂痕,甚至爆了粗口,“我操?”
閆澤把煙捻滅在煙灰缸里,動作很隨意,接著拍了拍林篤之的肩膀,狀若寬慰道,“我知道,說這些你可能理解不了,畢竟你也不一定有機會,讓人也自己掏腰包給你贖個千八萬的東西,特意為你送輛最喜歡的跑車什么的。沒關系,我就是隨便說說,你不用放在心上�!�
林篤之看著閆澤那一副“其實我也不是很想秀”的放縱嘴臉,強忍住了給他一拳的沖動。如果林篤之現(xiàn)在還不明白閆澤突然變卦趕場是為了什么,那林篤之算是白活了。就他們所處的環(huán)境而言,真情實感全是裝的,不帶目的的愛情更是天方夜譚,誰信誰腦子有病�?砷Z澤今天能來這么說,就說明他有把握,他今天來找林篤之不為別的,他他媽是專、門、來、秀、的!
可閆澤搞這么大陣勢,也不怕直播翻車?林篤之不懷好意地想,說不定這個名叫徐皓的男人段位高人一等,正埋伏著什么深藏不漏的目的。等真有真相大白撕破臉的那一天,他林篤之就可以跳出來,冒著被打的風險,也要大肆調(diào)侃閆澤有今天。然后再苦口婆心地教育閆澤,你看,又不是小孩了,這都敢信,一輛跑車而已,你傻不傻?
一場Party,兩人都喝了酒,回家路上有司機在前面開車。一直到家,閆澤臉上都掛著淺淡的笑,看上去有些春風得意。徐皓發(fā)現(xiàn)了其中蹊蹺,含著醉意問他,“什么好事,這么高興?”
閆澤進門,一把扯開了脖子上的領帶,又隨手揉亂了自己的發(fā)型,好像終于解放了似的,然后就著旁邊的水臺洗了個手。
徐皓也把外套丟在沙發(fā)上,他一喝醉就會容易鉆牛角,原地站了一會,又問閆澤,“你還沒告訴我,你在高興什么?”
閆澤擦完手轉(zhuǎn)身,一把撈住徐皓的腰身摔進沙發(fā)中,西裝隨著動作幅度泛起大量褶皺,可他渾然不在意。兩個大男人在沙發(fā)中擠作一團,閆澤略帶醉意地看著徐皓,說,“你張嘴,啊�!遍Z澤發(fā)出一個指導小朋友張大嘴的聲音。
徐皓不明所以,整個人被閆澤壓著,還是張開了嘴。
閆澤伸手,小心翼翼地用左手食指摸了摸徐皓虎牙的牙尖,觸感很奇特,銳角弧度跟看上去一樣可愛。閆澤揚起眉毛,神情十分囂張,“我的�!�
然后又摸了摸另一邊,有細微不同,但一樣好玩,閆澤對著那顆虎牙小聲地說,“你也是我的�!�
徐皓往后一仰,對著天花板說,“我靠,你洗手就為了這?”
第75章
徐皓不記得后來閆澤說了什么,他只記得某一刻閆澤呼吸著吻了上來,鼻息里滿是酒氣。再然后,兩個人從沙發(fā)滾到地毯上,徐皓在落地的時候撞到了頭,不太疼,有些想笑。接著他們兩個人莫名其妙悶聲笑了起來。
徐皓在笑聲中回吻住了閆澤的嘴角,徐皓說,“真奇怪,你竟然會喜歡我的牙。”
閆澤的手掌隔著衣料摩挲起徐皓的身體,說,“你一笑我就會看見你的虎牙,好像命運送給我的禮物�!�
徐皓說,“你還相信命運?”
閆澤說,“以前是不信,但是自從你決定跟我在一起之后,就有點信了。說實話,沒在一起之前,我以為你會躲我一陣子�!�
徐皓說,“我為什么要躲?既然面臨抉擇,就該抉擇得干脆一點。再說了,躲你有用嗎?”
閆澤坦然,“沒用�!鳖D了一會,又問,“那你現(xiàn)在覺得你選的結果怎么樣?”
徐皓說,“還不錯�!�
閆澤翻身躺倒在徐皓身邊的地毯上,對徐皓說,“說到禮物,下下個月是你二十六歲生日,我還不知道該送你點什么�!�
徐皓說,“沒什么好過的,隨便送吧,送我套樂高也行�!�
閆澤短促地笑了一聲,“你多大了,你還玩樂高?”
徐皓說,“我靠,樂高是每個男人的夢想好嗎,跟年齡有什么關系。就買個帶遙控的機械樂高,雖然沒什么時間玩,但我從小就很喜歡�!�
閆澤說,“行行行,就買機械樂高,給你買個樂高飛機好吧?”
七月。
王浩然聯(lián)系徐皓,他們南極之旅進行得非常順利,并且與原考察單位增加了合作項目。王浩然為此想感謝一下徐皓,但徐皓倒覺得是他應該感謝王浩然,因為王浩然及其導師確實給了徐皓很多技術支持。兩個人推脫了一番,就相約一起喝杯咖啡。
徐皓抵達咖啡店的時候,發(fā)現(xiàn)王浩然并不是一個人在等他。經(jīng)介紹,徐皓才知道旁邊這位是王浩然的博士生導師,名叫王磊。五十余歲,衣著很樸素,學究氣非常濃厚。徐皓聽王浩然私下言語中簡單透露過,這位王磊先生業(yè)內(nèi)科研成果極其顯著,是以后就機會競選院士的學者。他們簡單寒暄,彼此感謝。王磊先生驚訝于徐皓看上去比他想象中年輕很多,而徐皓則對王磊先生很尊重。徐皓自己沒走科研這條路,但這條路不好走,這點他很佩服王浩然。
然后徐皓也講出了他此行的目的。技術顧問的費用是一定要給的,若王浩然和其導師執(zhí)意不收,就由徐皓以綠色基金的名義為他們的項目做投資,以環(huán)保項目為主。這點想要說服馬修和安德烈并不難,而王浩然他們也更容易接受。
談完公事,王磊先生先一步告退。徐皓和王浩然簡單吃了個便飯,聊起張旭升,王浩然很有話講,他對張旭升的新女友感到頭疼,這點與徐皓的觀點一拍即合,并拋了條八卦出來:王浩然聽說最近張旭升在和女友在鬧矛盾,鬧得很兇。
徐皓對此連連附和,舉雙手贊成這兩個人趕緊分手。這時王浩然又提起閆澤,問徐皓還那樣嗎?徐皓說,就那樣唄。王浩然又說,那你家里打算怎么交代?徐皓說,我家里又不管我,真要問起來,走一步算一步咯。王浩然挺佩服徐皓的心態(tài)。
八月。
二十六歲生日臨近,徐皓沒有任何感覺,甚至即將忘了這件事。
馬修在八月的第一天給徐皓打電話,他近期決定在英國定居,在倫敦買了一個公寓,希望徐皓和安德烈可以來他家做客兩天,如果說躲不掉的話,也可以帶上閆澤。
徐皓和閆澤簡單對了下日程,徐皓近兩個月能抽出時間來的只有八月中偏后段,而閆澤下半年的工作安排則非常滿,他只有在八月十號之前和二十七號之后才能勉強抽出兩天來做自己的事。他們的時間對不上,所以只能徐皓自己去。
得知徐皓要去一趟英國,還正趕在生日前后,令閆澤感到煩躁。雖說徐皓對于過生日這件事沒有任何概念,也談不上期待,但這對于閆澤似乎意義不同。說來,這是他們兩個人在一起之后慶祝的第一個生日。但徐皓不想因為這個生日干擾他和閆澤本在計劃中的工作。
時間有的時候就是這么緊張,生活中的抉擇很多,未必每一條道路都可以令人滿意。最終徐皓還是決定在生日前一天飛英國找馬修。訂機票的那天晚上,徐皓向閆澤承諾,他在英國不會逗留超過一周,等他回國,他們可以補過一個非常值得紀念的生日。
去倫敦之前,徐皓在某天下午接到了一個非常奇怪的電話。
電話那頭先是沒有說話。徐皓客氣地問了幾遍哪位,那頭才傳來人聲。
聲音蒼老且深緩,單從語氣中也聽得出那種位居高位者的從容,是一位男性,普通話帶著明顯的口音。老人問,“徐先生?”
徐皓鎮(zhèn)定了一秒鐘,才道,“我是,您好�!�
老人說,“我是邵甫元,想來我們之間并不陌生。長話短說,若你有空,有些事我們當面聊過�!�
邵老講話非常言簡意賅,徐皓一時間沒有開口說話。他從對方說第一句話時就大約推測出了對面是誰。可邵老會主動給他打電話,這絕無僅有,也難以想象。至于和邵老面對面交流?徐皓無法推測其中會有什么變故。徐皓說,“您的意思我明白,但我不想令閆澤難做。或許有事我們現(xiàn)在就可以聊通,您想問什么?我不會隱瞞。”
邵老說,“后生,有些話只有當面才能聊明白。我看過你們基金會的資料,你是一個很有前途的年輕人�;蛟S這次我們聊過,你會找到更合適你的路。”
徐皓說,“更合適我的路?邵先生,我很尊敬你,也希望您能理解。我和閆澤的關系基于絕對平等和互相尊重,這會有助于我們互相理解對方。閆澤和我聊過您兒子的事情,說實在的,這是一個非常不幸的事故,也意味著,和您單獨見面,對我而言很有風險。請原諒我說話比較直接�!�
邵老停頓了片刻,像是在思索事情,對徐皓說道,“原來你在擔心自己的安全,不過我想說,你同我見面并不意味著會有風險。首先,關于崇明的事,他那位特殊的朋友是自殺,迫于輿論和社會壓力,他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我想,只有軟弱的人才會選擇自殺,你很難完全將過錯歸到我身上。其次,”邵老又停頓了一下,說,“顯而易見,我不贊成你和阿澤現(xiàn)在的關系。但我曾經(jīng)失去了我最心愛的兒子。退一萬步講,如果我想你憑空消失?”
邵老笑了一下,聽不出什么意思,“那么我不會打這通電話,更不會等到現(xiàn)在。我老了,腦子不糊涂。阿澤和他很像,我不會為此再失去唯一的外孫。我想,等我們面對面聊過,你或許會找到更適合自己的生活,我欣賞有事業(yè)心的年輕人�!�
徐皓說,“我明白了。”
徐皓和邵老將見面的時間定在八月的最后一天,在B市。
徐皓并不知道邵老究竟想跟他聊什么,但邵老給出的保證很有信服力,最真實的還是那句話,如果想讓徐皓憑空消失,多得是辦法,不至于等到現(xiàn)在,更不至于專門打個電話過來拉警報。
所以徐皓覺得這場談話似乎躲不過去,不如正面解決。
有時候徐皓也會思考上輩子的車禍,是意外還是人為。但他自己明白,他要回國是臨時決定的,沒有告訴朋友,甚至沒有告訴父母。所以當夜他會選擇打車,在回家的那段高速公路上結束了自己的一生。這一切如此隨機地發(fā)生并結束,倉促到無從留白,仿佛是既定的命運。
徐皓又想起邵老的話,自殺就意味著軟弱嗎?
徐皓不會自殺,他無從知曉。
抵達倫敦后,徐皓和馬修、安德烈匯合。安德烈的傷口看上去完全好了,他們家族的斗爭似乎也告一段落,眼下他可以隨處亂逛。但令徐皓沒想到的是,他們碰面后吃的第一頓飯竟然四川火鍋。
在倫敦吃川鍋,這感覺甭提了。四周很多人都在用中國話在交談,徐皓感覺自己像是沒出國。馬修倒是很嗨,他說火鍋還是多幾個人比較過癮,并且決定給自己新家也買上一套做火鍋的東西。
馬修新家的廚房很敞亮,但三個男人都不怎么擅長做飯。再弄焦了三塊牛排之后,他們終于在第二天中午下館子。馬修懇求徐皓回國后可以時不時給他郵寄些正宗的火鍋底料,徐皓則答應得比較應付。
2017年8月17日,倫敦時間晚7點整,馬修家的門被敲響。馬修去開門,他收到了一份奇怪的快遞。
一個很大的紙箱,外側(cè)被深藍色禮物紙包裹,蝴蝶結中別著一張紙卡。上面用花體寫著,To
Hale。
下面還有英文寫了一句詩:光燦燦的基克拉得斯群島,但愿你能安全避過。
馬修將禮物遞給徐皓,徐皓則拿著卡片翻來覆去地看,這是什么意思?
傳閱三個人,沒人看過這句話,徐皓拆開了包裝,里面竟然是一盒樂高,還真的是可以拼組遙控飛機的機械樂高。
徐皓有些沒轍,還有些想笑。他繼續(xù)拆著的樂高的包裝,很清楚這是誰送的,徐皓只是沒想到閆澤竟然會送到英國來。這下他還得托運回去。
馬修在旁邊用手機查卡片上的這句詩,很快得到了答案,馬修說,“破案了,這是賀拉斯的一句詩,基克拉迪斯群島在愛琴海南部,是當時羅馬戰(zhàn)爭下的一片凈土,后半句應該是希望它別受干擾。寫卡片的人可能覺得你對他而言,相當于基克拉迪斯群島對賀拉斯的意義。好了,以上是我瞎編的�!�
徐皓這時已經(jīng)拆開了樂高的外殼,欽佩地看向馬修,“馬修,我怎么以前沒發(fā)現(xiàn)你還有當詩人的天賦?”
馬修白了徐皓一眼,說,“不好意思,請把卡片拿回去,我實在不想成為你們傳遞情話的載體。人不來也就算了,還寫詩,太肉麻了吧?”
徐皓把卡片接過來,剛剛一下子沒認出來是閆澤的字體,現(xiàn)在再看發(fā)現(xiàn)這筆字寫得還挺好看。沒想到這家伙這么有浪漫細胞,徐皓真不知道等到閆澤生日了,他該送閆澤點什么。
這時安德烈彎腰,從樂高箱子里撿起來夾縫中一個不起眼的文件袋。
文件袋里有幾張資料,紙很厚,看上去像是證書或者某種正式書面資料。安德烈翻著手中的資料,突然吹了個口哨,對徐皓和馬修說,“等等,我看這句詩沒那么簡單。”
徐皓和馬修同時回頭,徐皓看著安德烈手中的文件袋,“這是什么,樂高說明書嗎?”
安德烈合上文件袋,將手上的紙張遞給徐皓,說,“你還是自己看吧。那家伙送了你一座小島,并為你保留了署名權。真正意義上的私人小島,位列Petalioi群島之中,就在希臘邊上,這下你打開窗戶就能看見愛琴海,真正意義上的愛琴海。要我說,你們兩個大男人談戀愛還來這套,是不是有點浪費?”
徐皓拿著手里這份不起眼的文件袋,一時間不知道該先把文件收起來,還是先給閆澤去個電話。
現(xiàn)在國內(nèi)時間是凌晨三點多,通常來說,徐皓不會選擇在睡覺時間打電話給閆澤。
但這禮物也太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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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給看連載朋友們的預警:
下一章開始虐,文案里的有虐就是指的這一段。該情節(jié)是我寫這篇文的最大初衷,yy三年了。虐點低和雷點低的朋友可以把這章當做結局。反正也快收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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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是打算繼續(xù)往后看的朋友,重要的話講三遍:he、he、he!鐵男和酷蓋必須有激光也射不斷的愛情。他們值得好嗎。
就這樣,在虐完之前我先斷網(wǎng)式碼字了。過兩天見。
第76章
76
徐皓走到馬修家的陽臺上,撥通了閆澤的電話。
沒多久那邊接起來,閆澤聲音聽上去還算清醒。
他們在電話中沒有聊關于生日和海島的事情,只是簡單地問好,徐皓說了些來英國路上發(fā)生的瑣事,像他們有時坐在家里吃飯那樣交談。最后徐皓說,“我等下訂機票,你要是沒事的話,來機場接我�!�
閆澤說,沒問題。
隨后兩人互道,語氣聽不出有什么特別的含義。徐皓掛了電話。
告別馬修和安德列是在收到禮物的三天后。樂高不方便攜帶,徐皓提前找了跨國物流郵寄回去�;貒斕�,倫敦陰雨連綿,受天氣影響,飛機晚點五小時才起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