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沒有人注意到我,所有人的精力都被那緩緩開啟的門吸引。
余繡繡第一個從里面倒了出來,她狼狽不堪,看樣子是經(jīng)歷了一場大戰(zhàn),出來的時候還揮舞著劍,四散出道道凌厲的劍氣。
大師兄的儀容稍稍有些凌亂,衣袖破損,他扶著余繡繡,不讓她倒在地上。
我看著大師兄,軟下去的腿有了力氣,我想跑過去接他,大師兄卻沒有看見我,他張口跟旁邊的人說了些什么,便扶著幾近昏迷的余繡繡先走了,甚至沒往我的方向投來一眼。
我應(yīng)該是要叫住他的,但是不知怎么回事,酸澀的感覺從心底蔓延,我的喉嚨一點兒聲音都發(fā)不出來,一霎時,我連自己現(xiàn)在在哪兒都忘記了。
是蘇催頌突然狠狠地抓住我,我的思緒才回到了現(xiàn)實。蘇催頌看著我的眼里滿是恨意:“為什么沒來接我?!”
他在秘境里應(yīng)該也是經(jīng)過了一番慘烈的搏斗的。把我壓在他的床上時,我聞到他身上有濃烈的血腥味,他的劍上還滴著血,他卻隨手一扔,扔在了我眼前,就開始脫自己的衣服。
蘇催頌呸了一口,吐出來的都是血沫:“養(yǎng)不熟的老鼠!”
我全身發(fā)抖,他伸手來扒我的衣服,我尖叫起來:“別碰我!”
蘇催頌狠狠地捏了一把我的腰,冷哼一聲:“你全身上下哪里沒被我玩過,現(xiàn)在知道叫我別碰你了,是不是有些太晚了,嗯?”說著他提挎重重地頂了我一下。
我都眼淚不停地往下掉,今天好像格外傷心一些。
蘇催頌從背后進入我的時候,還不忘跟我說話。他喜歡說些刺激的諢話,他說因為這樣我會緊緊地吸著他,非常好玩。
蘇催頌在我耳邊說著。
池春醒在秘境里的時候,可是一直和那個耀劍宗的女弟子走在一起哦。你沒看到真是太可惜了。也是,我要是有這么個年輕貌美天賦極佳的女弟子整體追著我跑,我肯定也會動心的。到時候人家結(jié)成道侶了,誰還會記得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廢靈根弟子呢?
別說了別說了。
我想捂住耳朵,蘇催頌卻按著我。甚至兩人調(diào)換了個位置,我坐在他那根東西上,上下起伏。我的眼淚快要流干了,心上那塊地方干涸了,開裂,從幾條碩大的裂縫之中,埋在很深的下面的恨意慢慢顯露了出來。
蘇催頌情動,嘴里叫著我的名字。
我看見了蘇催頌剛剛?cè)釉谝慌缘撵`劍,不知從哪里突然涌出一股勇氣,我顫抖地摸上那把染血的劍,然后閉著眼,狠狠地朝蘇催頌刺了下去。
蘇催頌猛然放大瞳孔,埋進我身體里的那根東西提前射了出來。
我不知道我臉上的表情是怎么樣的。這一劍并沒有刺中蘇催頌的要害,我惡向膽邊生,一不做二不休,提著劍便想再下手。
“蘇催頌很重要,他不能有事�!�
大師兄的話突然出現(xiàn)在我的腦海里。我拿劍的手顫抖著,眼淚一大滴一大滴地掉在蘇催頌染血的胸膛上。
我沒有刺下第二劍。
我被廢了丹田,自己下了山,回到桃花鎮(zhèn),和一個叫阿九的人結(jié)為道侶。
二選一的抉擇中,我總是被放棄掉的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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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一去就是好久,半天我也沒見他回來。
蘇催頌還是一直跟在我身后,我去哪兒他也去哪兒,我進屋他就在外面等著我。就這樣跟了許久,我準備好熱水打算沐浴,不勝其煩,回頭問蘇催頌:“你都沒有自己的事情要干的嗎?”
蘇催頌?zāi)樕行┥n白,大概是身上的傷裂開了的緣故�?墒俏也幌肴ソo他上藥,便裝作不知道。蘇催頌按了按自己的劍:“我沒什么要做的事”
我面無表情:“可是我有。”說著把他關(guān)在了門外。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打開門,兇巴巴地沖蘇催頌叫道,“我要沐浴,你不許突然進來!”
我坐在熱水里,全身的疲憊都消解了不少。窗戶緊閉著,外頭的動靜我還是能聽到一些的。鼻尖縈繞著一股桃花香,好像是有人來了,蘇催頌將人攔了下了:“你來干嘛?”
“我和繡繡住的客棧里出了點事”這聲音是那軟劍修士無疑,似乎是著急趕來,說話還微微喘氣,“繡繡在那邊看著,我來找池春醒師兄,可是他不在房里”
我不怎么感興趣,懶洋洋地泡著。
蘇催頌低聲跟那修士說了些什么,隨后便跟過去看了,外面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一陣風吹過,幾片桃花順著窗戶縫吹了進來。我聽見那修士臨走前嘀咕了一句:“都快入秋了這處的桃花怎還開得這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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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了個哈欠,沐浴完便隨手披了件衣裳靠在床上閉目養(yǎng)神。
不知過了多久,我感到有什么東西摸上了我的腳。我睜開眼睛一看,阿九不知什么時候回來了,外面的天已經(jīng)黑了,屋子里也黑洞洞的,我看著阿九的眼睛,隱隱透著些綠光。
“回來了啊�!蔽矣种匦屡苛嘶厝�,我有些困了,說話帶著鼻音,“我聽到耀劍宗那兩個弟子那里,好像出了點事。”
阿九抓住我的腳,輕輕地揉捏著:“嗯,死了個人�!�
也不知是因為他的指腹過于灼熱還是因為我足心的皮膚過于敏感,被他這么一碰,我突然就有了點感覺,忍不住想要把腳收回去,卻被阿九抓著掙脫不開,我的聲音有些抖:“有聽到他們來干什么嗎?”
阿九低著腦袋,抓著我的腳摸上我的小腿:“大概,也是為了九尾狐吧�!�
“耀劍宗下面,有一座雪鴉城,他們在那里辦了一場盛大的宴會,邀請各派門下新銳弟子參與,名義上是鑒寶,實際上是暗中集結(jié)各派之力,為了捉回九尾狐的元神罷了�!�
我被他摸得不舒服,踢了他一腳,呼吸有些不順:“你怎么知道的?”
阿九看著我,眸色漸深:“那余繡繡身上,帶著化神大能的一縷神識,看來她在耀劍宗內(nèi)地位不低,十分重要。她師長知道外面艱險,九尾狐作亂,卻還是將她派了出來以表誠意。表面上風平浪靜,背地里事倒干了不少,那群人真的是過了千年都沒有長進”
我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樂了:“余繡繡?”
我坐起身來,抓住阿九的衣襟:“一個金丹而已,她很重要嗎?不能殺嗎?”
阿九的眼珠泛著綠,定定地看著我,沒說行也沒說不行:“她活著比死了有用�!�
“可是我想她死怎么辦�!蔽倚χf,摟住阿九的脖子撒著嬌,“阿九,你幫我殺了她,怎么樣?”
阿九沒有說話。我頓時拉下臉,眼神也冷了下來:“怎么?難道在你心里,我還不如一個余繡繡重要嗎?”
“當然不是�!卑⒕彭槃莪h(huán)住我的腰,溫柔地問道,“她是做了什么令你不高興的事嗎?”
我面上沒有什么表情。我眨了眨眼:“她今天說了很多我的壞話。我很不開心�!�
“所以,阿九,幫我殺了她吧�!�
我靜靜地看著他,等待他的反應(yīng)。
阿九粲然一笑,應(yīng)了下來:“好�!�
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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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先做正事吧�!卑⒕耪f著就要壓上來親我。我用腳抵著他的胸膛,將他踹遠,“不行�!闭f著自顧自將衣服拉好,不拿正眼看他,“把她的金丹帶過來,不然就別碰我了�!�
阿九遺憾地收回了手,無奈道:“好�!�
他走如來時般悄無聲息,我等了一會兒,見屋內(nèi)再沒有別的聲音,便知他已經(jīng)去了。我不知道他會用什么手段去殺那余繡繡,我也不想知道。
我突然不想在屋子里呆下去了,起身推開門走了出去。滿地的桃花,被晚風吹落到地上,白日的繁盛景象,好像只是一場夢。
我看著有些恍惚。
鎮(zhèn)子小,發(fā)生什么事也傳得快。是那客棧里死了人,上了年紀的人喜歡看熱鬧,卻又被那兩個修士趕了回來,于是一邊往家走,嘴里一邊嘀咕著看到的事。
聽說是一個青年在客棧吃飯,吃著吃著就突然瞪大眼睛死去了,尸體從內(nèi)里迅速腐爛,看著像是死了三個多月的樣子,把周圍的人都嚇了一大跳。那兩個修士連忙出手,卻無濟于事,只是聽他們嘴里嘀咕著什么狐貍,接著就不讓人看了,把人都趕走了。
“死的是誰呀?”我靠在柵欄上,懶懶地問。
大爺抬頭看我:“是東邊徐家的大兒子�!�
我撐著腦袋,微微張大了嘴巴:“啊,不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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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軟劍修士急匆匆的過來找大師兄,估摸著就是因為這個事,只是不知道大師兄去哪兒了,只好讓蘇催頌去了。我有些奇怪,大師兄難道不是一直呆在房間里嗎?
我披了件披風,想去看看大師兄的房間。周圍都靜悄悄的,連牲畜的聲音都沒有,我見大師兄的房門是虛掩著的,站在門口輕輕地叫了一聲,里頭無人應(yīng)答,我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推開門進去了。
房間很整潔,幾乎沒有什么住過的痕跡,我往里走了幾步,看見地上有一灘血。是大師兄的血嗎?
我正待前去查看,突然,從黑暗處傳來些許聲響,我察覺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可還沒來得及躲開,一柄鋒利的靈劍便橫在我脖子上。
我直冒冷汗,眼角的余光瞥見這靈劍略微有些眼熟,顫抖著開口:“大、大師兄”
聽見我的聲音,那劍的主人明顯放松了下來,大師兄的聲音在我背后響起:“是阿娑啊�!�
說著,便松開了劍,那柄平常備受主人愛惜的靈劍就這么直直地掉在了地上,它的主人從它身上跨過,一眼也不愿意瞧它。
我軟坐在凳子上,這才開始打量起大師兄。
大師兄今晚格外地不同,他平時極重儀態(tài),現(xiàn)在那束發(fā)的玉冠卻不知被丟在了何處,頭發(fā)全部披散了下來,外衫也不知跑到那里去了,身上的衣服也十分凌亂,腰間還掛著一個又舊又破的香囊,一看便是不能用的,尤其是身為一個劍修,大師兄竟然扔了他的劍。
大師兄轉(zhuǎn)過身來,正好和我的目光對上,瞇起了眼睛:“阿娑是在看我嗎?”
我看見了大師兄的紅眼珠,心中猛然一震。
心魔。
這兩個字出現(xiàn)在我的腦海里。大師兄生了心魔,怪不得這三個月在山上都未曾好好修煉。
可是、可是大師兄一向與人和善,也從不枉造殺孽,怎么會突然生了心魔呢?
我呆愣愣地坐在原地,眼珠發(fā)紅的大師兄卻坐在我的面前,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我看,語氣和平常一般無二:“阿娑今日來得真早。”
什么?我還沒想明白,卻見大師兄嘆了口氣道:“平日你都是過了子時才過來的�!�
我頭皮發(fā)麻。心魔不僅能擾亂人的情緒和神智,讓人變成一個喜怒無常的瘋子,還能讓人產(chǎn)生虛幻的臆想。我不知道大師兄在臆想中看見了什么,也不敢輕舉妄動。如果我做了什么不相符的事,大師兄發(fā)現(xiàn)我是真人事小,惹怒了心魔有可能讓我們兩個都葬身在這里。
這么想著,大師兄的手卻已經(jīng)撫上了我的臉:“今天是遇到什么高興的事情了嗎?以往你來這兒,都是哭著的�!�
我發(fā)懵,難道我在大師兄心里就是這么個愛哭的樣子嗎?
我擠了擠眼,擠不出眼淚來。
慘,我該怎么給他哭出來?
大師兄把臉湊近我。他本來就生得好看,平常束著發(fā)是俊美萬分,現(xiàn)在將頭發(fā)披下來,那美貌就多了幾分詭艷,我仰慕大師兄,他用這副樣子靠近我,我的腦子便暈乎乎的了。
“大、大師兄”
大師兄眼神更加熱切了,他用紅紅的眼珠看著我,卻什么話都不說。
有液體滴在我身上,我剛開始還沒察覺到那是什么,直到我聞到一絲血腥味,我猛地意識到了什么,抓著大師兄的另一只手,驚呼出聲:“大師兄,你、你傷口又裂了!”
大師兄自己死死地扣著自己的掌心,那未愈合的傷口開裂,我伸手去掰,大師兄才卸了力氣,將猙獰的傷口裸露在我眼前。
“怎么把自己弄成這樣了啊”我心疼得要死。
大師兄卻好似沒有痛覺一般,只知道盯著我看。他的睫毛顫了顫,突然欺身壓了過來,我被他嚇住了,他趁我愣神,輕輕地在我唇上印上一吻,在我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緊緊地抱住我,發(fā)出一聲舒服的喟嘆。
“你之前都是不給我抱的”大師兄輕輕地說。
“啊?”我遲鈍地回神。
原來是不用給親親給抱抱的嗎?我不知道啊。于是我掙扎著,想要離開大師兄的懷抱。
唉,被心魔控制大師兄不小心親了我,也不知清醒后會有多難受。掙扎著,我好像抓住了什么東西,用力扯下來一看,是那個又破又舊的香囊,我拿到眼前來看,黑不溜秋的,好像還有點眼熟。一瞬間,我腦海里閃過了什么,我想抓住那個念頭,卻什么都沒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