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睜開眼,外面的天已經(jīng)大亮了,都蘭血魔陣的光芒逐漸黯淡了下去。我四下看了看,發(fā)現(xiàn)身上的衣服都已經(jīng)在法陣中被燒沒了,我現(xiàn)在全身一絲不掛。阿九早有準備,笑瞇瞇地將衣服遞給了我:“感覺如何?”
幻境消失了,桃花鎮(zhèn)顯露出了它真正的樣子,昨晚在黑夜下還看不太清,現(xiàn)在尤為清晰。哪里有什么繁盛的桃花,鎮(zhèn)子里連房屋都是破敗的,家畜也早就被法陣吸干了,留下一具具骸骨,成了一片荒地。底下的傀儡在法陣暗下去的同時一個個倒在了地上。
即使已經(jīng)過去了三個月,空氣里的血腥味依舊濃郁。
我體內(nèi)靈力充裕,身體變得很輕,神清氣爽,全身上下都好像活過來了一般。我接過衣服,瞥了一眼九尾狐,捏訣,一道血紅的靈氣自我指尖打出,直直地襲向阿九。
阿九輕易閃開,瞇起眼睛看我:“看樣子是恢復得不錯�!�
何止是不錯啊,我的丹田里,重新出現(xiàn)了一顆紅色的金丹,丹田也被修復了回去,還突破了筑基,這在三個月之前,可是我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我弄好衣服,并不理會阿九語氣里的揶揄,向他伸手:“扶我下來�!�
阿九眼神暗了暗,突然抓住我的手,用力將我拉向他,似乎是想將我抱下來。我生氣地抵住他將要環(huán)上我的腰的手:“別做多余的事。”
九尾狐生性放蕩,善引誘,也耐不住寂寞。
一想到在幻境里我跟他竟結(jié)了道侶,還做了那么多親密的事情,我就直犯惡心。但我心知天傀體修煉不易,我能有現(xiàn)在的這身修為,也有這幾月來與他雙修的作用。從前在幻境里的種種我不同他計較,他只要完成了我的愿望,到時候我自然會將身體給他。
“隋、隋娑展”
一道虛弱的聲音自旁邊傳來,我轉(zhuǎn)頭看過去,見是蘇催頌,沖他燦爛一笑:“你沒死啊,真是可惜了�!�
蘇催頌現(xiàn)在的狀況可謂是凄慘至極,全身血跡斑斑,被我刺出的傷口沒有經(jīng)過任何處理,隱隱有擴大的趨勢。他被厚重的鎖鏈綁在了一根柱子上。昨晚到了時辰,都蘭血魔陣在月圓之時達到最盛,我進了陣里,沒空再理會蘇催頌,想著阿九在,他都下場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緩步走向他,從前都是我仰望他,現(xiàn)在也終于輪到我俯視他了。我歪著腦袋欣賞他都狼狽,原來旁觀他人的痛苦是一件這么愉悅的事情,難怪他在槐陽門里這么喜歡欺負我。
“我覺得你可能更想親手殺他�!卑⒕旁谂赃呎f。
“不不”我伸出手指仔仔細細地描摹蘇催頌的臉,“蘇催頌不能死”
阿九皺了皺眉頭。
我撫摸著蘇催頌的嘴唇,溫柔地說:“蘇師兄啊,我殺了一鎮(zhèn)子的人,要是讓掌門他們知道了會派人來殺我的,你人這么好,不如就幫我擔下這個罪名吧!”
蘇催頌眼神顫了顫,張口想說話。沒人愿意平白無故地擔下這么大個罪名,我眼疾手快,將手指伸進他口里銜住他的舌頭不讓他說話。
他不愿意也得愿意,屠鎮(zhèn)的罪名,我非要扣在他頭上不可。
“華南九!”我叫道。
阿九輕笑:“我可沒這么大本事讓蘇仙師乖乖就范�!�
我將手上的涎液擦在蘇催頌身上。蘇催頌戚戚地看著我,我當作沒看見。我看著阿九道:“這就是你的事了,我才不管�!�
我都快要死了,任性一點也無所謂吧。
阿九直勾勾地盯著我看,我警惕道:“你干嘛?”
阿九垂眼:“沒什么。答應你就是了�!�
我感到一陣莫名其妙。
但既然他答應了,我也就不再多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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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上時,華南九一直以白貓的樣子跟在我身邊,等到我拖著殘軀被趕下山,他也用著白貓的樣子跟在我身后。他并沒有對自己的行蹤有過隱瞞,我一轉(zhuǎn)頭,就能看到他跟在我的身后。
我覺得他是來嘲笑我的,但我已經(jīng)心力交瘁,沒有精力去應付他了:“不要再跟著我了,我已經(jīng)吐丹了,你就算奪舍也沒有用了�!�
華南九卻沒有說話,之后仍舊一直跟著我。我再趕他,他也只是像尋常小貓一樣,對我喵喵叫,像是撒嬌一般。
“不要再喵了�!彼慕新暼堑梦翌^疼,“我最討厭貓了。”
華南九停在了原地,我以為他不會再跟過來了,但是我還是又一次見到了他。
這次他變成了一條狗跟在我身后。他扮狗的時候從來不說話,幾乎要將我騙了過去,直到我親眼看見這條大白狗在我面前化成了人形,還頂著一張和阿華一模一樣的臉。
突然見到那個很久以前就死掉的人,我也是愣住了。
在我不小心喃喃出那個名字后,華南九也欣然回答:“對,這的確是那個魔修的身體。”
可是這不對啊,阿華死后明明連全尸都沒有留下,他的尸體是我和蘇催頌親手扔進禁地的,拿去喂了九尾狐
我突然想通其中關(guān)竅,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九尾狐。
那時華南九頂著阿華的殼子正好殺光了一圈的鎮(zhèn)民,臉上也濺上了些血,襯得那雙眼睛更加妖異。我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我又有什么資格同情別人呢?
為了復仇,我已經(jīng)把我自己都典當出去了。
連大師兄都是騙我的,想來當初那魔修也是沒幾分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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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傀儡被都蘭血魔陣吸干之后就沒有什么用處了。這桃花鎮(zhèn)從前也就是個偏僻貧瘠的鎮(zhèn)子,修士飛過都不會多看一眼,我把重傷的蘇催頌扔在鎮(zhèn)子里自生自滅。他鍛體小有心得,這些傷自然是要不了他的命,他沒死,槐陽門里的命牌也不會碎,自然就沒什么人會找過來。
我現(xiàn)在倒是有些想看看槐陽門的掌門和長老們聽見蘇催頌屠鎮(zhèn)的表情了。
一定很好看。
阿九這殼子頂?shù)氖莻死人的軀殼,他吞了余繡繡他們兩個的金丹,讓這副皮囊又多維持了些時日,但我知道他的耐心已經(jīng)快要被耗盡了。
阿九引著一股靈力在我的經(jīng)脈里游走,看上去對我對身體很是滿意。我丹田里的那顆金丹對我的靈力毫無反應,阿九的靈力一進來,它倒是興奮得緊。丹田里的金丹不安分,也弄得我渾身燥熱,下面也起了反應,催促阿九道:“你弄快些�!�
“急什么�!卑⒕盘裘伎次�,手上更加用力,我沒忍住呻吟出聲,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
“果然,這金丹上還剩一道裂縫�!卑⒕胚z憾道,“若我這具軀體元陽尚在,也不至于如此�!�
這具身體是被阿九強行催生到元嬰的修為。我曾親眼看見阿華被蘇催頌壓在身下,阿華當然不可能是處子。
阿九費勁心力幫我重塑金丹,自然是要最好的,最完整的金丹。我的身體被溫養(yǎng)得越好,他奪舍后就越強。
我仍記得阿九當初說的話。
天傀體一旦被奪舍,體內(nèi)的金丹就會立刻運轉(zhuǎn)起來,得到金丹修為,甚至一舉破丹結(jié)嬰。
但從來沒有一個極其強大的修士為自己專門調(diào)教出無比契合的天傀體過,又怎么會知道在奪舍之后,不能直接邁過元嬰,步入化神呢?
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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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境一消失,桃花鎮(zhèn)里的屏障便也一齊跟著消失了。之前桃花鎮(zhèn)的狀況久未被外界知曉,也是因為這層屏障的存在�,F(xiàn)在屏障沒了,想必過不了多久就會有修士發(fā)現(xiàn)這里的屠村慘狀。阿九覺得此地不宜久留,也沒見他帶上些什么東西,便帶著我離開了。
“我們現(xiàn)在去哪兒?”我問他。
“雪鴉城�!卑⒕呕卮�。
我自然知道這雪鴉城是什么地方。這是耀劍宗門下最大的一個附屬小城,耀劍宗底蘊深厚,門中弟子、長老消耗不少,除了靈石法器等通用交換物品之外,也需要大量的凡間金銀。這雪鴉城內(nèi)修士數(shù)量多,來往貿(mào)易的富商巨賈更多。
修仙門派大多清高,自持身份,做不來這光明正大沾染銅臭味的事,這也是如今耀劍宗財力雄厚,排名位居榜首的原因之一。
“去那里干什么?”我奇怪道。
阿九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長地說:“池春醒去了那里。”
我這時想起,那余繡繡二人來桃花鎮(zhèn),就是來帶池春醒去雪鴉城的,算算時間,應該是已經(jīng)到了的。原本還帶了個蘇催頌一起去的,只是不知那蘇催頌為何又半路折回了,也算他倒霉。
雪鴉城離此處遠,連修士御劍都得一日的時間才能到達,我見阿九卻是這副不急不忙的樣子,甚至還有心情問路邊的小販買糕點,不由得有些惱,伸手拍他:“那還不趕緊趕路�!�
“哎,別急嘛�!卑⒕泡p易抓住我的手,看著我笑彎了眼,把手上的糕點遞到我嘴邊,“來,嘗一口,剛出爐的,熱著呢�!�
我嫌棄得拍開他拿著糕點的手,感到莫名其妙:“我為什么要吃這種東西?”
現(xiàn)在我一聞到這種甜膩膩的味道就想吐,更別提去吃它了。
“這樣啊�!卑⒕盘裘�,手一松,白白的糕點便掉在了地上,滾了幾圈,滾到人家的腳底下去了,踩得臟兮兮的,肯定是不能吃了。
阿九拿著手帕擦了擦手,拉著我快步走了。大概是用了些縮地千里的功法,才不過幾大步,剛才繁榮的街上叫賣場景就變了個模樣,不知是到了何處,周圍一個人都沒有了。到了此處阿九便松開我了,低頭從懷里拿出了個玉簡。
那玉簡通身瑩白,不似凡物,阿九看著玉簡,遲遲不打開。
“這是什么?”我問道。
阿九也沒矯情,直接將玉簡塞到我手上:“偶然得到的一本溫養(yǎng)天傀體金丹的秘法�!�
我將靈力探入玉簡,密密麻麻的字頓時涌入了我的識海。說是秘法,其實這更像是一本手稿。天傀體世所罕見,就算有也通常泯然眾人,更別提為自己飛升之路養(yǎng)一個無比契合的天傀儡體了,就算是記錄下這枚玉簡的前輩,也不過是在嘗試罷了。
玉簡中列舉了種種溫養(yǎng)金丹的方法,都蘭血魔陣赫然在列。
阿九道:“只是這篇秘法并不全。這玉簡的原主人和他那天傀體大概是不小心死了。”
我愣了一下,粗略地看著那些漂浮在我識海里的字:“是嗎�!�
我還想再看,阿九不知為何突然煩躁起來了,一把將我手里的玉簡奪了回去:“你別看了�!彼麑⒂窈喪樟似饋恚娢毅对谠�,頓了一下還是開了口:“雪鴉城只有一個入口,安排了弟子查人。我們到時候裝扮成耀劍宗的弟子混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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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華南九的緣故,雪鴉城現(xiàn)在雖供人出入,卻多調(diào)了一倍的人手來排查,身上還專門帶了可以辨別出容貌真假的法器。雖說的確有修士不喜露真容,但我和阿九可禁不起排查。
阿九不知從哪里弄來兩身耀劍宗弟子的服飾,我們兩人匆匆換上。那耀劍宗對弟子的頭發(fā)也有要求,我擺弄了一會兒勉勉強強地弄好了。
我看著湖面上的自己,等了半天,阿九卻遲遲沒有弄好,我沒忍住出聲:“你好了沒有啊�!�
阿九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fā)出現(xiàn)在我眼前,我忍俊不禁。阿九眼神有些空洞,聲音也很輕:“我根本不會弄這頭發(fā)”
“你笨死了。”我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低頭。
我束發(fā)的手藝不太好,可也比這只狐貍強得多:“干脆你就不要用人身進去了,和之前一樣變成條狗鉆進去吧。”我惡劣地叫道,“大白�!�
話說完我才反應過來,面前的人不是幻境里的那個散修,而是兇殘的九尾狐。我環(huán)著他的腦袋幫他束發(fā),乍一看好像是我強迫他將腦袋埋在我的胸口一樣。我警惕道:“你想干嘛?”
阿九抬眼,眼睛不知為何亮晶晶的,他輕輕地叫了一聲:“汪。”
我頓時一身雞皮疙瘩,正好他的頭發(fā)也理好了,便也收回了手:“我們該進去了�!�
城門排查弟子身上的那個有些難辦,我和阿九不得不放棄用法術(shù)偽裝容貌的想法。耀劍宗外門弟子眾多,我們混進去也不會引起太大的注意,所幸這里沒什么人認得我和阿九的臉。
今日要進雪鴉城的人不算多,我們前面有幾個穿著富貴的商人挺著大肚子在和城門的劍眉弟子交涉,他身后還跟著幾輛馬車。
原本排查的弟子只有筑基后期的修為,這劍眉弟子卻是實打?qū)嵉慕鸬�,所以大部分時間,都是由他說了算。
那弟子冷著一張臉還是不同意,商人苦笑一聲,只好將馬車上的人一個個帶下來。
掀開簾子,馬車里出來一個個美人。她們身上穿得輕薄,紗制的上衣遮住她們白皙的手臂,朦朦朧朧,纖細的腰裸露在外,小巧的飾品點綴的紗裙之下,一雙雪白的大腿若隱若現(xiàn),赤裸著雙足。她們臉上戴著面紗,只露出一雙深邃濕潤的眼睛,個個美艷絕倫。
“外域舞姬?”阿九只是稍稍驚訝了一下,把目光放到那引著舞姬摘下面紗的商人身上,嗤笑一聲,“倒是厲害�!�
那些美人的腰看起來很軟。我這樣想道。
“到我們了�!卑⒕盘嵝训�。
我不由得有些緊張。
走到城門口,劍眉弟子將我們攔下:“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