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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0年代創(chuàng)業(yè)熱潮。

    我本來想拿去創(chuàng)業(yè)的嫁妝錢被霍城偷拿給了顧萌雪買房。

    我要去貸款創(chuàng)業(yè)。

    我十歲的兒子聽了顧萌雪的話故意裝病、把我硬生生拖在家中，怕我跑走。

    這一拖，就是三十年。

    我在螺絲廠打了一輩子的零工，退休那年，霍城終于和我提了離婚。

    顧萌雪登堂入室，我的兒子跟在她身后幫她提著行李。

    霍城面帶歉意地和我說阿顏，對不起，但人不能將就一輩子，我不想讓自己后悔。

    —

    和我一起去深圳不

    我看著眼前燦爛明媚毫無皺紋的臉，覺得恍若隔世。

    我重生了，到我三十歲那年。

    我和同廠的馮繁一起看中了去深圳的機會。

    想要一起去深圳創(chuàng)業(yè)。

    去！我們現(xiàn)在就去買票。

    我拉起馮繁的衣袖，和他一起飛奔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中。

    我拼了命地往火車售票處跑去。

    馮繁不懂我為什么這么激動，但還是跟著我一起飛奔。

    顏姐，你不和你老公商量一下嗎，我是一個人，你可是還有孩子，他們...

    提到霍城和霍維鐘，仿佛上輩子一樣久遠的事涌入我的腦海。

    結(jié)婚那年。

    霍城是城里有戶口還有編制的人。

    也是北方讀書回來的大學生。

    嫁給他，所有人都覺得我占了便宜。

    從此搖身一變，從農(nóng)村人變成了城里人。

    他們都說，我要是沒這個姿色，是不可能攀上霍城的。

    可只有我知道，霍城一直喜歡離異的顧萌雪。

    娶我，只是礙于那個年代必須要結(jié)婚的束縛...

    至于霍維鐘，我嫁給霍城一年內(nèi)就懷上了他。

    他從小和我不親近，說我太兇太粗魯。

    我很奇怪，直到后來，我才知道，他當時還有另一個溫柔的媽媽...

    為了彌補顧萌雪不能生孩子的痛。

    霍城經(jīng)常把霍維鐘帶到隔壁顧萌雪那邊給她帶。

    一來二去，在霍維鐘心里，我這個早出晚歸的在螺絲廠打工的媽媽早就成了外人。

    想到這里，我和馮繁隨意地胡謅。

    不用和他說了，我老公已經(jīng)同意了，還打算把家里的錢都拿出來給我創(chuàng)業(yè)呢。

    真的嗎姐，那太好了。到時候你當老板，我給你打下手...

    看著面前年輕稚嫩一口一個姐的馮繁，難以想象，多年之后，她會是深圳大電子廠的老板。

    只不過上輩子去往深圳的火車我失約了。

    后面五十多年，我們再也沒有相見。

    —

    我捏著十日后去深圳的火車票，堅定地走在黑夜里。

    我給自己十天的時間去了結(jié)在這里的所有恩怨。

    十天之后，我不會再扮演好妻子

    、好媽媽的角色。

    我會安靜地消失在他們的生活里。

    我清楚地記起，前世的這時候。

    我不僅沒去成深圳，還沒了全部嫁妝。

    我爸年輕時是屠戶。

    給我攢了整整兩千塊嫁妝，一個金手鐲。

    在那個年代，是一筆巨款。

    可是我要去深圳前幾日，錢突然不見了。

    霍城看我焦頭爛額找了一天，終于沒忍心告訴我，他說同意我去深圳只是拖著我。

    趁著這幾天，他已經(jīng)用那筆錢給離異的顧萌雪補貼了買房錢。

    萌雪身子弱，不方便打工你是知道的，沒有房子，她不知道多久才能安身立命。

    房子雖然在她名下，我們也能住，不比你拿出去創(chuàng)業(yè)糟蹋了好

    后來，我還是不死心。

    我想貸款。

    但是貸款前夜，霍維鐘又突然病倒了。

    他抓著我的手。

    媽媽，你別走。小鐘好難受，你別走。

    我沒忍心，留下來照顧了半個月，這一留，又被零零碎碎的事絆住了腳。

    后來我才知道，這是顧萌雪教霍維鐘的。

    顧萌雪說我要是走了，就沒人給霍維鐘洗衣服做飯，沒人給他收拾爛攤子。

    往后數(shù)十年。

    只要我一起創(chuàng)業(yè)的念頭。

    霍城就拿走我的身份證和銀行卡。

    霍維鐘就負責哭天喊地。

    拉上親戚鄰居一起來數(shù)落我。

    媽，別傻了，你怎么能創(chuàng)業(yè)呢。

    是啊，都多大人了，還做白日夢呢。維鐘媽，你羞不羞。

    慢慢地，我妥協(xié)了。

    不再提創(chuàng)業(yè)的事情。

    在工廠和家里兩點一線，領(lǐng)著幾百塊的工資。

    每次工資一到，買菜買日用品給霍維鐘交費用給他零花錢，剩不下幾塊。

    逢年過節(jié)公婆都會數(shù)落我。

    一年到頭什么也沒為家里做。

    我埋頭苦干，看起來很鈍感，但其實什么都知道。

    我知道霍城五天有三天都會悄悄起夜去隔壁樓找顧萌雪。

    我知道霍城和霍維鐘總是出門采辦其實是一起去顧萌雪家團聚。

    甚至很多個年夜飯，我在家坐到九點才等到他們回來…

    而我們彼此都心照不宣。

    我想掙脫，甚至想提離婚。

    可是在那個時候，我就那樣生生忍了下來。

    為了霍維鐘一直在我耳邊說的我不想成為沒有媽媽的孩子。

    為了閨蜜勸我的忍忍吧，這個年代，找一個像霍城一樣工作體面，高大挺拔，還算溫柔的人不容易。

    為了爸媽不被別人笑話…

    唯獨，沒有為我自己。

    后來，霍城退休那年，他福至心靈。

    終于不愿意再強裝下去。

    從前，他不敢娶離異的顧萌雪，是因為怕惹人非議。

    所以盡管喜歡顧萌雪，卻還是娶了農(nóng)村來的我，和我蹉跎了半輩子。

    但是人到老了，霍城太想給顧萌雪一個真正的家。

    阿顏，對不起，但人不能將就一輩子，我不想讓自己后悔。

    他鬢角微白，但從眉眼之間還是能看見年少時不羈的模樣。

    ......

    離婚協(xié)議書遞到了我的手上。

    我不簽。

    霍維鐘就幫著顧萌雪直接搬了過來。

    媽，你都這么大了，給自己留點體面吧。

    爸喜歡誰，是他的權(quán)利。

    直到十年后，我閉眼那刻，我還是不甘心。

    為什么，曾經(jīng)二十歲的我那么意氣風發(fā)，以為人生充滿可能。

    到最后卻庸庸碌碌，用一輩子圍繞著兩個男人，換得他們的一句給自己留點體面。

    幸好。

    上天再給了我一次機會。

    這一次，我會對得起二十歲的自己。

    十天，是我給我和霍城的最后期限。

    在這之后，我會辦好離婚協(xié)議書。

    忘掉他，開始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