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從中書令府出來的時候,我的心情很是好。
因為臨行之前,中書令簡直視我為他薛家的再生父母,恨不得對我行三跪九叩之大禮.
但是守在外面的婢女卻一臉慌亂模樣。
我轉(zhuǎn)頭一看,遠(yuǎn)處站著陸景斐。
他遠(yuǎn)遠(yuǎn)看見了我,卻沒有像從前一樣快步走到了我的面前。
樹木在他的臉上投下晦暗不明的陰影,讓我看不清神情。
但是我依然噙著笑向他走過去。
為了得到薛家的支持,朕送給長公主的密奏已經(jīng)被交給了中書令,是嗎
陸景斐不再叫我阿姐了。
他暗中寫好了廢后罷相的詔令提前送出一份,只為了讓我完全寬心。
而這道詔令剛剛就擺在中書令薛赟昭的桌上。
那簡直是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薛家對皇帝的最后一絲期望消失得煙消云散。
讓本來對我憤恨不已的中書令一瞬間掉轉(zhuǎn)矛頭,俯首帖耳地將我奉為座上賓。
我還是沖陸景斐輕輕地笑著,柔聲說道:
對啊,阿斐。
明滅的陰影也沒能掩蓋陸景斐一瞬間驟然發(fā)白的臉色。
我還是如從前一樣輕聲帶笑地對陸景斐說道。
阿斐,我都不敢隨意進(jìn)宮了,你怎么還敢隨隨便便出宮的
太信任禁軍和暗衛(wèi),可不是個好習(xí)慣。
自從那一次我使計逃脫之后,曾經(jīng)我們夜夜抵死糾纏的宮墻內(nèi),我再沒有踏足過。
霍不然的身影如滑膩的蛇,幾乎是在一呼一吸之間出現(xiàn)在了陸景斐身后。
而已經(jīng)被控制的帝王暗衛(wèi)卻并未有任何反應(yīng)。
君威深重的帝王被縛住手腳摁跪在地上,面露恐慌和懼意。
當(dāng)然,更多的是憤怒。
長公主,你這是在謀反!
我掐住了他的下巴,從袖口拿出了一粒極小的丹丸,居高臨下地塞進(jìn)了他的嘴巴。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阿斐乖乖地聽本宮的話,做阿姐的傀儡可好
他的眼中憤怒消失,只剩驚懼。
這世上并沒有真正的傀儡丹。
那不過會讓人神志不清、如在夢中,失去自己的理智和判斷。
另加了一味幻靈草讓人更易被蠱惑,所以會對旁人在耳邊說的話百依百順。
被陸景斐喂下藥丸的我,就是這樣。
強撐著叫來的醫(yī)師告訴我,此藥不可逆,但能以疼痛抑之。
于是我每日都以疼痛為妙法,因而手上常年帶著一串落滿了微針的手鐲。
后來疼痛不夠,我就穿上了鞋內(nèi)嵌針的鞋。
步步生蓮,只留下血花。
若非我趁黑吐出了半粒,即使有疼痛壓制,我也將徹底淪為瘋子。
陸景斐被霍不然絞著手送上了公主府的馬車。
而如今,我看著出奇安靜的陸景斐,有一瞬間的恍惚。
中書令站在他煊赫華美的府門前,靜靜地目睹這一切的發(fā)生。
陛下微服出宮突發(fā)急癥,昏迷前讓本宮暫領(lǐng)朝政,還請中書令即刻昭告文武百官。
至于霍不然,我也讓他趕在宮門下鑰之前帶著駐扎在城外的霍家親衛(wèi)入城。
只有霍家軍入城接管京都的那一刻,這才真正意味著權(quán)力的更迭以及京都的完全掌控。
長公主是在怕不能完全掌握皇城,所以才急著要霍將軍入城是嗎
我剛坐上馬車,一直乖乖聽話的陸景斐在此刻眨著漂亮的眼睛笑著對我說道。
朕不是傻白甜的,阿姐。
朕親手送到你手上讓中書令大人的刀子,阿姐有沒有想過其實是朕故意而為
陸景斐的嘴里吐出完整的丹藥:
喂阿姐丹藥的那一刻,朕便后悔了。朕的阿姐聰慧機(jī)敏,變成一個呆子還有什么趣味。
所以朕授意醫(yī)師告訴阿姐能用疼痛抑制,幸好阿姐很爭氣很努力,變成了朕喜歡的阿姐。
我感覺到我的周身在一寸寸涼下。
原來被藏在黑暗里的猛獸盯著撕咬是這樣的滋味。
而下一秒沖天的火光透著簾子晃住了我的眼睛。
遠(yuǎn)處傳來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和甲胄擦過的聲音。
如此訓(xùn)練有素,那來自禁軍。
我陡然心驚,恍然發(fā)覺眼前之人蟄伏至此,就是為了等待霍不然的出城之時。
年輕的帝王早就受不了樹大根深的世家掣肘,所以他要讓這些人都浮出水面,之后全面清算。
這是一個以退為進(jìn)的陷阱。
而我踩進(jìn)去了。
我被帶下馬車的瞬間,電光火石之間我拉開了袖口里藏著的一根引線。
璀璨的煙火像一束流光,竄上了京城漆黑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