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第1章
1
族姐的選親宴上,精通面相的父親斷言一無名小卒有帝王之相。
族姐不屑,看不上他出身平民。
族中長輩卻不愿放棄未來的輝煌,他們轉(zhuǎn)頭逼我下嫁。
婚后,越恒承諾待我千般好。
可最終我的結(jié)局,不過鴆酒一杯。
再睜眼,我重回選親宴這日。
1.
越恒與獨孤婧出游定情消息傳來時。
我便知曉,自己時日無多了。
我十六歲嫁與越恒,多年來我替他穩(wěn)定后方、侍奉雙親。
陪著他逐鹿中原、登基為王。
他也曾為我綰著發(fā),許下永不相負(fù)的諾言。
可惜,他登上帝位不過一月,便已生了二心。
我收到消息時,二人的八卦已經(jīng)傳遍整個京城。
如果越恒沒有一個替他籌謀多年的發(fā)妻。
這二人的姻緣應(yīng)是皇家世族們都喜聞樂見的。
可偏偏,越恒的正妻是我。
而我,卻是獨孤家的庶出。
越恒還是楚侯時,他的正妻為獨孤氏庶出,不會有太多人詬病。
但如今,他已為天下之主,他的正妻,如今的皇后,斷不能因出身惹人非議。
早在半月前,我便知曉越恒有貶妻為妾的意思。
他登基之后,本該立發(fā)妻為皇后的旨意卻遲遲未下。
我瞧見過他親手寫的詔書,冊封獨孤氏獨孤姎為皇貴妃。
或許越恒對我尚存一絲情意,才想出讓我位同副后的主意。
可他不懂獨孤家。
哪怕我與獨孤婧同出一門,我若擋了獨孤婧的路,他們也會毫不猶豫的除掉我。
況且,貶妻為妾,再另立新后,總歸對獨孤婧的名聲有礙。
我死,對于獨孤家來說,是最好的辦法。
偌大的椒房殿一派死寂,宮人們?nèi)顺隽说钔猓衣犞T外的來人步履匆匆。
我知道,我的時間到了。
「二小姐,家主的意思是讓您自行上路,您死后,獨孤家上下自會照顧好凌夫人�!�
這話,既是威脅,也是警告。
來人手里端著托盤,上面擺滿鴆酒、白綾、匕首。
想來也是諷刺,越恒當(dāng)上了皇帝又如何
獨孤家要殺我,前朝后宮竟無一人敢攔。
「若可以,真不想再做獨孤家的人�!�
我抬手端起鴆酒,當(dāng)著來人的面,一飲而盡。
椒房殿此刻盡是獨孤家的人。
逃,是逃不掉的。
既然逃不掉,不如給自己留一份體面。
鴆毒發(fā)作還有一段時間,我將多余的人攆出了出去。
君子死而冠不免。
我換上一身淺紫色的衣衫,又整理了鬢發(fā)。
越恒說,他最愛我這身素潔的模樣。
就如同當(dāng)年選親宴上初見,一眼鐘情。
做完這些,我計算著時辰,拿起燭火,將一簾紗幔點燃。
不出意外,越恒已經(jīng)在趕來的路上了。
獨孤家的人不知道,我與越恒有以小貂傳遞消息的秘密。
我們倆常年佩戴的香囊,里面的氣味,人是察覺不到的,但對于小貂來說,便是指引。
不多時,椒房殿主殿火光沖天。
越恒從外奮力趕來。
隨著殿門漸漸關(guān)閉,越恒透過縫隙見到我的最后一眼。
「姎姎,你出來!」
「姎姎!」
「一群廢物,還不快進去救人!」
越恒想要沖進來,卻被周圍人死死拉住,高呼著陛下不可。
殿門已被我鎖死,外面的人一時之間進不來。
隔著火光,我笑容慘烈。
我就是要越恒記住我現(xiàn)在這幅樣子。
我就是要他親眼看著我被大火吞滅。
他這個人,我太了解。
我若在他面前控訴獨孤家害我。
他大概率只會傷心一段時日,然后心安理得接受我的去世。
我只有將罪名拋在他的身上,他才會心有愧疚。
有時候。
一份愧意,比愛恨都要有用的多。
2.
我死在他對我感情尚濃之時,以最決絕的方式。
這樣的夢魘,任何一個男人都逃不出。
【如果能重來一次,我絕不再迫于獨孤家的命令嫁與越恒,甚至愿不再冠以獨孤之名。】
還有,希望獨孤家能承受住越恒徹底掌權(quán)后的怒火。
在我料到獨孤家會對我動手的那刻,我便想好了這份送給他們的大禮。
以越恒的實力,徹底把持住朝政,不會超過三年。
他呀,是天生的帝王。
屆時,曾經(jīng)向?qū)Κ毠录业皖^的屈辱,發(fā)妻絕望自焚的怨恨。
如果他細(xì)查就會發(fā)現(xiàn),我自焚之前,獨孤家就已派人為我送來了鴆酒,可為何我飲下鴆酒,還那么決絕的點火自焚,似是與他死生不復(fù)相見。
那一定是獨孤家對我說了什么。
他是帝王,絕不會愿意替獨孤家背負(fù)罵名,更何況是獨孤家算計他。
獨孤婧看中名聲,越恒為之更勝。
唉,哪怕我不愿做獨孤家的人,但骨子里精于謀算,這一點,還是與他們同出一轍。
這是我被大火吞噬前,唯一的想法。
3.
再睜眼,入眸皆是昔年舊景。
外面是賓客嘈嘈、女眷竊笑、家主大笑之音,像極了那年族姐的選親宴。
服侍我的丫鬟擔(dān)憂的為我揉著額間穴位,「二小姐,頭可還暈這日頭,想必是有些中暑了�!�
「無事,扶我去前頭�!�
我此刻已完全清醒,自是知道回到了什么時候。
上一世,便是今日家主為族姐選親之時。
我那精通面相的父親,在一眾世家公子中一眼看中了籍籍無名的越恒。
他斷言,越恒面相金貴,龍章鳳姿,當(dāng)為雄霸亂世、一統(tǒng)山河之人。
世人皆知獨孤家三爺曾拜師于神機門名下,鐵口直斷、神機妙算,為當(dāng)世有名的觀相師。
故此,家主確實是動了心思將族姐嫁與越恒。
但族姐不愿。
她為獨孤氏大房嫡長女,又是這一輩的第一個出生的孩子,自小受盡家中長輩疼愛。
要她嫁與一個毫無身份背景之人,陪他白手起家,自然是極其不情愿的。
家主好說歹說都沒能改變她的心意。
可,獨孤家也不愿意放棄這滔天的權(quán)勢,故此想到了年紀(jì)相當(dāng)?shù)奈摇?br />
我是三房的庶女,極易拿捏。
何況,獨孤家的女兒,哪怕是庶女,配平民出身的越恒也是莫大的恩賜。
于是當(dāng)場替我定下婚約,待我趕到時,約定即成,再無反悔可能。
那時,我的母親凌夫人一再阻攔,卻也無濟于事。
從此之后,我便跟著他回到楚地。
為他操持家務(wù)、贍養(yǎng)雙親,又替他處處籌謀、廣結(jié)人脈。
越恒憑借著獨孤家姻親的關(guān)系,招兵買馬、無往不利,最終盤踞江東,稱霸一方,成為一方列侯。
世人見了,都得尊稱一句「楚侯」。
人人都稱贊我父眼光獨具,越恒英武不凡,卻無人得見我在其中的不易和殫精竭慮。
我走至宴客前院時,正聽見他們要定下我的親事。
我快步上前,聲音尖銳:「我不愿嫁!」
頓時,周圍靜作無聲。
在場眾人,皆是目光看向我。
「我獨孤家的女兒,身份卑微之人怎能相配」
「大伯,父親斷言此人未來前途無量,那便讓他做出一番事業(yè)后,禮數(shù)周全再來上門求娶,也叫世人知道,獨孤家的女兒各個尊貴無比,非常人所能求娶�!�
「如若不然,此事一出,萬一什么阿貓阿狗都憑借一句相師贊我有帝王之姿,輕易便上門求娶,平白墜了我獨孤家女郎身價�!�
此話一出,原本還極力促成此事的眾人,皆歇下了心思。
我心下冷笑。
好一群會待價而沽的虛偽之輩。
若非我扯上獨孤家所有的女郎,扯上家族的名聲,今日怕是按頭也會讓我應(yīng)允。
家主輕咳一聲,轉(zhuǎn)而說道,「越恒賢侄,我這侄女說的并無道理,今日若是輕易將獨孤家女兒許配于你,怕叫旁人看輕家中女郎們�!�
「今日,你能出現(xiàn)在這選親宴上,也說明你真心想要求娶獨孤之女。我與你承諾,五年之內(nèi),你若能有一番成就,我便將家中女郎嫁與你。」
越恒站在廳下,身姿單薄,卻挺拔有力,榮辱不驚。
仿佛沒聽到周圍傳來的譏笑之聲。
「恒并無異議,獨孤家女郎尊貴,確實不應(yīng)怠慢。小子愿與伯父定下五年之約,屆時,定當(dāng)千金聘禮相求�!�
越恒叩首,遂與家主擊掌為誓,而后便先行告退。
只是,臨出門時,他回眸看我。
眸中有隱忍,有難過,更有不舍,但唯獨沒有怨恨與憤怒。
此刻,我便已知曉,越恒應(yīng)當(dāng)也回來了。
我迎上他的目光,輕微點頭示意,并未有絲毫歉意。
眼光不經(jīng)意間,瞥到父親,見他再次仔細(xì)注視著越恒面相打量,似有疑惑。
他張口想向家主稟告些什么,但又止住了。
越恒呀越恒。
如今我并未嫁你,倒想瞧瞧,一無所有的你,能靠什么直上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