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作畫
李國公一回府,門房便上前將他家老幺把同學(xué)打了的事情如實告知。
他老人家氣得吹胡子瞪眼,悶不吭聲地坐在前廳等那逆子回來。
柳扶風(fēng)一來一去勞累了一下午,此刻精力不濟,整個身子乏得緊。
她本欲與國公爺問候一番便回房歇息,但看國公爺?shù)谋砬�,她還是在堂中坐了下來。
李樓風(fēng)見狀也不說什么,徑直走到他爹面前,撩開衣擺利索地跪了下去。
“混賬!你跪得倒是勤快!”
李國公看他嘴唇緊抿一聲不吭,緩了緩神,問:“你可有要解釋的?”
李樓風(fēng)鏗鏘道:“沒有。”
“逆子!”李國公抬起一掌,驚得柳扶風(fēng)坐也不住,站起身來:“爹!”
李國公看著他肖似其母的眉眼,那一掌終究是沒打下去,狠狠震在了桌上,拍得杯盞作響。
“我讓你勤武,這便是你的用武之地?”他冷笑一聲:“出息了啊李樓風(fēng),以武恃人,竟將自己的拳頭對準(zhǔn)了同門?”
“你學(xué)武之前,我告訴過你什么?”
李樓風(fēng)咬了咬牙,負氣道:“懷武之心,身負武力,重責(zé)在肩,不可欺善凌弱�!�
李國公聽他一字不落,氣消了幾分,哼了一聲:“你還記得!你大姐,你二哥,在外頭遇到的事比你大多了,沒見他們?nèi)_相加,仗著拳頭硬就欺負人!”
李樓風(fēng):“他們是他們,我是我!”
“你!”
柳扶風(fēng)暗自嘆氣,頭有些發(fā)暈,踉蹌著倒坐到椅子上。
晚枝連忙低聲問道:“姑娘,你沒事吧?”
“閨女,你沒事吧!”
“柳姐姐!”
李國公和李樓風(fēng)也轉(zhuǎn)過頭來,柳扶風(fēng)虛弱一笑:“沒什么大礙,不打緊,就是有些乏了�!�
李國公瞪了這臭小子一眼,“別跪在這兒現(xiàn)眼,去你娘的牌位前跪好了,好好想想錯在哪!”
打發(fā)完這不肖子,李國公立刻著人把柳扶風(fēng)送回房去歇息,“今日勞你奔忙一趟,過幾日回門,你與李二商量看看需要些什么,莫要見外�!�
柳扶風(fēng)淺淺一笑:“不會,爹才是見外了……樓風(fēng)少年心性,您就別跟他一般見識了�!�
哼,這臭小子倒是到哪都招人疼!
李國公自然是應(yīng)了,只是該罰還是得罰,否則日后怕是要無法無天。
素卿公主逝世后葬入皇陵,在李家祠堂又修出一間公主廟,將她的牌位供在里間。
李樓風(fēng)小時候被他爹揍了,找他大姐多半還要再被揍一頓,找他二哥也就是不冷不熱地幾句話帶過了事,最后只能跑來公主廟里跟他娘告狀,讓他娘休了他爹。
可惜他娘一直沒休掉他這后爹,直到他明白死亡就是再也不會有回應(yīng),便再沒跟他娘提過任何要求。
想必他娘在天之靈也覺得耳根子清靜,終于不用再管這一家子的破事了。
但他還是喜歡沒事就來跟他娘說說話,因為他們都告訴他,是因為娘舍不得他,才明知身有舊疾,還要把他生下來。
結(jié)果把他生下來了,她卻不能多看看他。
有時候李樓風(fēng)會想,寧愿自己從沒來過,也不要一個牌位上的娘。
他踢踢踏踏地穿過祠堂,沒像往常那般對著李家列祖列宗告他爹的狀,今日的事他爹確實沒罰錯。
但他也沒做錯,大家都沒錯,但是有人要承擔(dān)后果,就這么簡單。
他把一旁的蒲團用腳尖勾過來,繞到桌前點上幾炷香,摸了摸她娘的牌位。
“是我,娘,我又被你夫君罰了�!�
他嘆了口氣跪在蒲團上,揪著桌布垂下來的流蘇碎碎念道:“但今天這事真不是我先動手的,是那個人非要……”
“哎,算了,不提他了,多晦氣啊�!�
“娘,我上次跟你說的,我心悅的姑娘,你還記得她吧?她叫蕭泉,字瑾安,是不是很好聽的名字?”
“你和我爹都是認死理的情種,我看李二也快了,咱們家好像只要認準(zhǔn)了,就不會輕易改變心意,不然我怎么會如此醉心于她?”
“但是……”他想起蕭泉總是低垂的眉眼,一種淡淡的愁緒便縈繞不去:“我總覺得她會離開我,有時候我明明就在她身邊,握著她的手,卻感覺還是抓不住�!�
他垂眸輕笑,手里的流蘇被他繞了一個又一個結(jié),“你說,是不是因為太喜歡了,就容易生心魔啊?”
“前兩日我還做了一個夢……”
“夢中我與她相逢陌路,誰也不認識誰,可是我明明知道她是蕭泉啊?怪哉怪哉……”
他把手上折騰的流蘇放過,絲絳垂蕩,微光輕漾。
珠簾撥亂,蕭泉穿過簾門。
她剛回到府上換了自己的裝束,桃花髻用先生賜的木簪挽好,便聽廳外有人要見她。
因著谷嵩先生關(guān)門弟子的名號,她蕭泉一時名聲大振,這會兒便有不少拜帖遞到了府上。
她繞到前廳,等在那處的是個背著畫板的老人,說是宮中來的畫師,要替她描上一幅肖像遞上去,日后仕途也好對號入座。
老人姓薛,蕭泉便稱他為薛畫師,宮中確乎有一個御畫坊是不錯,只是她尚且有個虛名,便上門來要為她繪像……
薛畫師見她心有疑慮,掏出御畫坊的腰牌遞與她看,解釋道:“京中的才子才女,老夫大都為他們繪過像,若有貴人們感興趣,在宴會上將各位的畫像一一鋪開來,興許合眼緣的便可高就,也不失為一種機會�!�
蕭泉聽他一番解釋后只覺好笑,貴人們以貌取人,還要借著畫筆附庸風(fēng)雅一番,著實是煞費苦心金玉其外。
但畢竟是宮中所來的畫師,她也不好斷然拒絕,糾結(jié)之下還是應(yīng)了。
薛畫師自然高興,這一畫既成,入庫后他便可多拿一份報酬。
于是尋了一個有花有草之地,薛畫師架上畫板,讓蕭泉坐在石凳上朝著他的方向遠眺。
“老夫在京中繪過不少閨秀碧玉,姿容秀麗的大有人在,但眉宇間有慈悲的,姑娘還是第一個�!�
年華正好的少年,怎么看都是顧盼成詩,蕭泉只當(dāng)他是逢場夸嘴,道了句“謬贊”便別無他話。
薛畫師見她性子清冷,也不作他話,只揮動畫筆,將她五官神韻躍然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