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天官
K雨在傍晚時分將停住,一行人也找了個就近的山間小驛歇腳。
明日需得還有半日的車程方到句靴江碼頭,小驛盤在半山腰處,天光漸黯,攏著周遭的景色都黑霧蒙蒙,令人微微壓抑。
不遠處是一片枯焦之地,襯在山巒之間好不凄涼,似乎是人為所致。
“嗐,姑娘你說那處啊……”驛站的老人點起油燈,這地勢偏僻,整座驛站除了他們就是守驛老人與他的小孫兒,因此整個驛站都沒什么人氣,風聲嗚咽而過,滲人得緊。
老人將桌椅現(xiàn)擦凈,招呼了他們坐下,端了一盤炒豆子來,方嘶啞道:“這山中幾年前有一頭猛虎,那猛虎總愛藏在草茂處傷人,后來有一路過的書生在那處被猛虎所殺,我們這些當?shù)厝吮銓⒁撞厣淼拿菀话鸦馃恕!?br />
此時一陣風呼嘯而來,撞在不甚結實的門板上發(fā)出怪叫。
四人不由得都炸起汗毛,面面相覷。
老人笑了兩聲,挪到柜臺又點起了一盞燈,堂中這才沒那么陰森了。
“幾位客官莫怕,那猛虎已許久不曾面世,想是跑到別處去了,我這把老骨頭到現(xiàn)在每天上山打柴,不也好端端的嘛。”
叢云聽這又是猛虎又是死人的,眼神不住亂飄,掐著手指咽了咽口水。
堂中不大,攏共就三方桌椅,還有邊上四扇門,這是一家平房沒有二樓,想來那些門扇里便是住的地方。
叢云背后涼颼颼的,若有所覺地朝中間那扇門看去,一雙在燈火掩映下冒著幽幽燭光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
眾人被她的尖叫聲嚇了一跳,她撲進蕭泉懷中,哆哆嗦嗦地指著那扇門大叫道:“有老虎!有老虎��!”
蕭泉被她嚇得也不輕,一手攬著她一手撐在長凳上側身望去——
“嗷嗚——”
“嗷嗚——”
“我就是老虎——”
追風在叢云驚叫的瞬間“唰”地亮出長劍,李樓風擋在蕭泉面前拔出匕首,定睛一看……
“兩位少俠!!莫動刀莫動刀��!”老人聲音立刻高了八度,朝那處奔去:“這是我孫兒月貴,月貴!還不跟客人道歉!”
老人一把將身后的孫兒提著領子拎出來,蕭泉提起的心重重落下,拍著叢云安撫道:“不怕不怕,沒有老虎的�!�
月貴只留著中間的一綹頭發(fā)綁了個小辮,約莫五六歲的樣子,正是貓嫌狗不待見的年紀,發(fā)現(xiàn)自己嚇到了人很是開心,咯咯笑著:“膽小鬼,這么小的地方怎么可能有老虎啊,略!”
“月貴!爺爺讓你道歉!”老人啪一下甩掌在他頭上。
追風和李樓風也松了口氣,紛紛收起利刃,哭笑不得地看著面前沒他們腿長的小屁孩。
月貴捂著腦袋癟了癟嘴,走到叢云身邊有模有樣地鞠了一躬,“對不住,月貴嚇著姐姐了。”
叢云回過神來,也知道是自己小題大做了,忽聽他喊了一聲姐姐還算歡喜,便抓了把桌上的炒豆子放在他小小的掌心,摸了摸他的頭:“沒事沒事,是我太大驚小怪了。”
小月貴面上乖巧,一轉身就做了個鬼臉,被蕭泉看了個全。
“好了好了,都是誤會,幾位餓了不曾,我去后廚準備些飯菜。”老人一團和氣道。
叢云挽了挽袖子要起身:“這里就您一個人,忙不過來吧,我來幫忙�!�
追風捧著劍戳在那里,被李樓風踩了一腳,不明所以地看過去,李樓風朝叢云和老人的背影處抬了抬下巴,他這才會意,放下劍摸著后腦勺跟了過去。
小月貴一邊往嘴里丟著豆子一邊往另一頭走去,路過蕭泉時冷不丁被伸出來的腳尖絆倒,整個人五體投地給李樓風磕了個大的,豆子灑了一地。
“哎呀,在長牙吧,可別把牙磕沒了,以后就吃不了炒豆子啦�!�
蕭泉垂下眼柔柔一笑,朝嘴里扔了兩顆豆子。
風涼話說到這份上,月貴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小屁孩摔了也不哭,四肢并用很是努力地爬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灰,指著她道:“你,叫什么名字?”
“嘖,”蕭泉一巴掌拍開他的手指,“我堂堂天官,豈是你一介凡人能打聽名諱的?”
暖黃的燈光給蕭泉鍍了一層毛茸茸的金邊,秀眉美目不怒自威,容貌確實是月貴平生僅見。
“既是天官,我就不與你計較了,”月貴擠到李樓風身邊,踮著腳坐到了長凳上,手撐在桌上好奇道:“那你們天官平日里都做些什么?你不應該睡在云上嗎?”
李樓風被擠得哭笑不得,見蕭泉一本正經(jīng)地逗起小孩,拿了追風的劍就要出門,被蕭泉喚�。骸疤於己诹�,你要去哪兒?”
“我去查探一番周圍有沒有老虎的痕跡,晚上也都心安些�!�
蕭泉皺眉起身,朝后邊望了一眼:“你一個人去?把追風叫上吧。”
李樓風伸手攔住她:“無妨,我速去速回,追風就守在這里。”
月貴目光落在李樓風握住蕭泉腕間的手上,捧臉問道:“她是天官,那你是什么,我爺爺說男女授受不親,你為何要碰天官的手?”
李樓風半蹲在月貴身前,朝他揚眉得意道:“因為我是天官欽點的郎君啊。”
月貴眨了眨眼,蕭泉把這不害臊的揪起來:“他還小,你說什么胡話呢……”
李樓風嘿嘿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開門出去了。
“我不小了!我都六歲了!”月貴伸出短短的手指比了個六,眼珠滴溜溜轉了兩圈,好奇道:“他真是你郎君?”
蕭泉面皮發(fā)燙,倒了杯新端上來早已的大麥茶,神色鎮(zhèn)靜道:“嗯,與你何干?”
月貴撇撇嘴:“原來天官也要成親啊,與凡人也沒什么不同嘛�!�
“非也,天機不可泄露。”她神秘莫測瞥了他一眼,神神叨叨的。
月貴兩條短腿在底下晃來晃去,捧臉朝門口看去,又看回走神的蕭泉臉上,繼續(xù)發(fā)揮他的想象力:“那以后你們生的孩子,也會是天官嗎?”
蕭泉一口茶嗆在嘴里,將月貴的半個光頭噴得水光粼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