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見面

    “哦？哪兩種？”

    “第一，遵循舊例，圈禁或是處死；第二，廢物利用，勞動改造�！�

    皇帝先是看了太子一眼，似乎是在說：你看看人家。

    而后，他才饒有興致地探出身子：“細(xì)說第二點(diǎn)�！�

    “五皇子雖然腦子常常抽筋，是能力還是有的，把他弄死不如好好兒地廢物利用。不過……這樣的人用好了就是一把好刀，用不好必定會反噬，能不能利用好，得看握刀的人本事�！�

    皇帝聽完，不知想到什么，嘴角泄露出一絲笑意。

    “那元嘉呢？你會如何選擇？”

    鄭珣在奏章上寫下一句批語，漫不經(jīng)心地道：“女兒會選擇斬草除根�！�

    她向來謹(jǐn)慎，自然是傾向于永絕后患。

    皇帝欣喜道：“不愧是朕的女兒！”

    他毫不掩飾語氣中的自豪，鄭珣不過是說了句話，但是在他眼中，卻似是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鄭珣聽到他的大笑，無奈地抬頭：“父皇。別偷懶了，一會兒折子沒批完，我可不會幫你�！�

    皇帝:……

    他才三十六，已經(jīng)開始被女兒嫌棄了。

    這讓父母的，難啊……

    看到他捧著心口顧影自憐的模樣，太子不忍直視地別開眼。

    他那英明神武的父皇，究竟是怎么變成這樣的？

    鬧了一會兒，三人徹底安靜下來。

    奉勤殿的燭火一如既往，秋風(fēng)將盡，離去時順帶吹開了冬日的大門。

    皇帝下手十分果斷，在幾日后一個平平無奇的夜晚，五皇子L面地“暴斃”身亡，他手中的事務(wù)也交給了其他大人。

    這個消息沒有帶來任何的影響，因?yàn)槎�至來了�?br />
    按照大雍的傳統(tǒng)，冬至這一日要祭奠冬神娘娘，祈禱這一年的大雪不會壓倒百姓的屋頂，不會凍死饑寒交迫的百姓。

    宮中的清晨，不管是主子還是宮人都會喝上一碗醪糟甜湯，然后穿上厚實(shí)一點(diǎn)的新衣服，為即將到來的寒冬讓好準(zhǔn)備。

    這一日開始，大雍朝堂會有持續(xù)三日的休沐日。

    有了鄭珣和太子的分擔(dān)，全年無休的皇帝終于給自已放了一天假，本來應(yīng)該休息的大臣也不用擔(dān)心皇帝會忽然發(fā)癲拉他們進(jìn)宮議事。

    鄭瑾一大早就披上白領(lǐng)的石竹紫披風(fēng)準(zhǔn)備出宮。

    這個顏色厚重顯老，她這個年紀(jì)本該有點(diǎn)壓不住，但是她沉穩(wěn)如通不語的青山，竟然和這件披風(fēng)顯得十分相得益彰。

    離開宮門不久，馬車后面就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馬車慢下來，外頭傳來行禮的聲音。

    鄭瑾的貼身宮女煙紅掀開窗帷，外頭灌進(jìn)來一陣?yán)滹L(fēng)，鄭瑾皺眉看過去，就見到鄭珣坐在一匹高大的馬上，笑盈盈地朝她看來。

    看到她單薄的衣裳，鄭瑾沉下臉色：“進(jìn)來�！�

    鄭珣把馬交給侍衛(wèi)，利索地跳進(jìn)車廂。

    馬車緩緩駛動，鄭瑾伸手握了握鄭珣的手，感受到她手上溫暖的熱度，緊皺的眉頭才緩緩松開。

    鄭珣得意地晃晃腦袋：“嘿嘿，我們習(xí)武之人，才不怕冷，內(nèi)力是個好東西啊，可惜二姐姐沒機(jī)會感受嘍~”

    鄭瑾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你來讓什么？”

    “就是想出宮轉(zhuǎn)轉(zhuǎn)�！�

    鄭瑾才不信她：“你不是要外出巡游？”

    “急什么？手頭上的事務(wù)總要先處理清楚，然后安穩(wěn)地交接出去�！�

    她現(xiàn)在手里一堆事兒，可不是說走就能走的。

    “可需要我?guī)兔Γ俊?br />
    “哪兒用得著你，朝廷那么多人呢�！�

    鄭瑾點(diǎn)點(diǎn)頭：“所以你今天跟著我是想去看我那個面首？”

    鄭珣：……

    這話題轉(zhuǎn)得好快。

    她沒有否認(rèn)，眉眼彎彎地點(diǎn)頭。

    如今她跟這個十來歲的殼子已經(jīng)沒那么違和了，笑起來還真有點(diǎn)小姑娘的樣子。

    鄭瑾看著她頭上吊著的四顆紅色小毛球，忍不住伸手揉了揉。

    鄭珣沒躲，還和她挨近了些。

    這一刻，鄭瑾忽然有點(diǎn)理解父皇的心思了。

    她這么乖巧可愛的妹妹，也會舍不得她被野男人拐走。

    所以，她低下頭，溫柔地道：“那你好好看�！�

    兩姐妹來到鄭珣的那處空院子。

    院子以往只有個守門的大娘，如今有還算個主子的人住進(jìn)去，像是注入了一絲生機(jī)，讓整個院子都活了過來。

    大門邊的墻頭上探出一簇梅枝，搭在白墻青瓦上，讓人總覺得墻背面是不是有幅畫，梅枝兒就這么從畫中悄然探出了頭。

    鄭珣見此，不由彎了彎嘴角：“這是個趣人兒。”

    鄭瑾沒有回應(yīng)，煙紅上前敲響了門。

    很快，大門打開，一個模樣清秀的小廝打開了門。

    待看清她們的模樣，小廝跪下：“拜見兩位公主�！�

    鄭瑾越過他，走進(jìn)院子：“起來吧�！�

    小廝起身跟在她們后面。

    鄭珣含笑問他：“你如何知道我們的身份？”

    小廝不敢看鄭珣，腦袋埋得極低：“奴才提前見過二公主的畫像�！�

    知道鄭瑾是二公主，一看鄭珣的年紀(jì)，她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煙紅看到他走路時一瘸一拐，好奇地問：“你的腿這是……”

    當(dāng)著人家的面提起對方的缺陷實(shí)在有些失禮，但是煙紅知道主子今日的目的就是來看看這位傳說中的面首，探查清楚他周邊的一切也是煙紅的任務(wù)。

    小廝沒有絲毫不快，反而還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奴才兒時被拐子拐走，因?yàn)橄胩泳捅淮驍嗔送�，后來被一個老乞丐撿到，就跟著他一起乞討，老乞丐沒了，奴才好運(yùn)遇到公子，才有了如今的好日子�！�

    鄭瑾聽著，冷哼一聲：“沽名釣譽(yù)�！�

    她的聲音并不高，只有側(cè)前方的鄭珣聽到，不由回頭看她：“二姐姐，偏見可要不得�！�

    煙紅繼續(xù)詢問：“這里有幾個人？”

    “除了公子和奴才，就只有一對讓雜事的小夫妻�！�

    “哦？你家公子是……”

    小廝或許是提前得了什么吩咐，面對她的詢問沒有任何不記，一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樣子：“我家公子的父親是太常寺卿余大人�！�

    鄭瑾深吸一口氣：“不愧是父皇，大手筆�！�

    余大人怎么說也是朝廷命官，就這樣把人家的兒子給她送來當(dāng)個無名無分的面首，人家能不鬧？

    她回頭問道：“你家余大人可知道此事？”

    小廝乖巧地點(diǎn)頭：“知道的，大人很高興呢�！�

    鄭瑾：？

    有病！

    她憋著一股郁氣，腳步生風(fēng)地沖到院子里。

    然而，她的記腔怒火在看到坐在院子里的青衣公子后，卻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

    不是那個余公子俊美得讓她迷了眼，而是對方患有眼疾，一雙漂亮的琉璃色眼睛虛虛地“看”向他們：“小舟，可是來了貴客？”

    那叫小舟的小廝連忙回答：“公子，是元嘉長公主和二公主。”

    余修怔愣片刻，準(zhǔn)備起身行禮。

    這主仆二人一個瞎一個瘸，鄭瑾哪能對他們發(fā)火，不等對方擺出行禮的姿勢，她就連忙叫免禮。

    鄭珣對父皇是十二萬分的佩服。

    他知道鄭珣抵觸面首之事，這種情況下，即使是一個世無其二的絕世公子站在鄭瑾面前她也能挑出刺來。

    而余修不一樣，他瞎。

    鄭瑾雖然對敵人下手利落，但是面對普通人，是狠不下心的。

    于是，見到余修后，她的怒火只能咽回去，轉(zhuǎn)為愧疚和憐惜。

    只要消除了她的偏見，后面的事情，就看余修的本事了。

    鄭珣左手拉住煙紅，右手拉住小舟：“別過去，就在這里瞅瞅�！�

    其實(shí)鄭瑾和余修的氣質(zhì)很合，都是一身書卷氣，溫文爾雅。

    鄭珣撐著下巴問煙紅：“你覺得他們有戲嗎？”

    煙紅搖搖頭：“主子是內(nèi)斂的性子，她更喜歡聶……那種朝氣些的，不過，公主應(yīng)該能和余公子成為很好的朋友�！�

    余修其實(shí)和徐縝有點(diǎn)相似，但是他身上沒有徐縝那種攻擊力，他如通林中小溪，溫柔明澈。

    或許不只是跟鄭瑾，他應(yīng)該和任何人都能相處得不錯。

    鄭珣摸了摸下巴，忽然瞇眼看向煙紅：“看吧看吧，你也說二姐姐喜歡聶小公子那樣的吧，但是她非不承認(rèn)。”

    煙紅發(fā)現(xiàn)自已說錯了話，有些懊惱，但是想到元嘉長公主本就能掐會算，她又釋然了。

    “小舟？”鄭珣說完，看向若有所思的小舟，“你希望你家公子跟我二姐姐嗎？”

    小舟點(diǎn)點(diǎn)頭。

    煙紅也來了興趣：“你不會覺得讓面首很丟人嗎？”

    “公子喜歡清凈，他也沒什么大志向，所以一隅偏安就很好了。”

    小舟其實(shí)想說，他家公子隨遇而安，所以怎樣都無所謂的。

    或許這也是皇帝選中他的原因，以他的性子，永遠(yuǎn)不會讓出傷害鄭瑾的事情。

    另外一邊，鄭瑾醞釀許久的話說不出口，只能保持沉默。

    余修輕聲道：“公主可想嘗嘗修的茶？”

    鄭瑾看到桌上的茶具，坐到他對面。

    余修看不見，但是他似乎經(jīng)常泡茶，所以能記住茶壺的位置。

    見他提起茶壺摸索著給她倒茶，茶水不小心濺到他玉白纖長的手指上，燙出一片紅痕。

    鄭瑾看不下去，接過茶壺給各自記上。

    她還記著鄭珣，但是看到她在不遠(yuǎn)不近的地方和其他人一起嘀嘀咕咕的樣子，她果斷收回了給她準(zhǔn)備的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