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糾纏
鄭珣：行叭。尊重她的審美。
他們在插科打諢中回到了梧州城。
徐縝折道去宿州，鄭珣則是去了她此次的目的地——梧州書院。
梧州書院坐落在一座山丘上，從山腳到山上，足足九千階。
書院有規(guī)定，不允許學(xué)生讓下人幫忙搬東西，而書院里又沒什么補(bǔ)給，所以每逢休沐，書院的弟子就不得不到山腳的鎮(zhèn)子上采買需要用的東西。
鄭珣他們到的時侯正逢休沐日。
山上的弟子皆是一席青白長袍，踏入鎮(zhèn)子時，就如涌入一陣年輕鮮活的清風(fēng)，從鎮(zhèn)子?xùn)|面拂到鎮(zhèn)子西面，讓這個平平無奇的小鎮(zhèn)子沾記了書香。
鄭珣將馬寄養(yǎng)在鎮(zhèn)子上的客棧里，帶著鄭九鄭十出去閑逛。
鎮(zhèn)子很小，因為行動的除了附近的百姓就是書院的學(xué)生，所以最多的就是書鋪。
鄭珣還在書鋪里看到了夏夫人的話本，擺在最顯眼的位置，路過的學(xué)生都要去翻一翻。
還有吏部右侍郎速度也挺快，從風(fēng)月話本轉(zhuǎn)到普通話本的賽道后，那出書的速度也嘎嘎快。
鄭珣就看到了他新出的話本擺在書鋪里。
學(xué)生們也聽說過風(fēng)月客的大名，見到標(biāo)了他名字的書這么明目張膽地被擺出來，他們還感嘆了幾句店家膽大。
但是翻到里面的內(nèi)容，他們才明白，風(fēng)月客不寫風(fēng)月了，改寫俠客。
不過大神就是大神，文筆擺在那里，寫什么都精彩，所以，他的書已經(jīng)成了店里第二受歡迎的神作。
而且這里許多書鋪都點了靜水居士的香，有一家書鋪在入門處放了一方閑章，也是出自靜水居士之手。
鄭珣覺得挺有趣，她明明不在京城，但是這里到處都是京城之人的影子。
而且，幾個月前暢銷的反書，如今已經(jīng)被放到了角落里，上頭蓋了一層薄灰，顯然無人問津。
還有幾個書鋪更是用那些反書墊桌腳。
看來朝廷的挽救還是有用的，離京城這么近的梧州如此，就是不知道其他地方如何了。
鄭珣慢悠悠地從街頭轉(zhuǎn)到街尾。
街尾的一間書鋪分外熱鬧，不過不是因為這家店生意興隆，而是因為這里有熱鬧可以看。
鄭珣看了鄭九鄭十一眼，指向那層層疊疊的人群。
“上！”
鄭九鄭十默契地站在她左右，帶著她靈活地擠到人群最中央。
被圍觀的主角的是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男子穿著梧州書院學(xué)生的裝束，女子身著青山藍(lán)的棉布長衫，渾身素凈得挑不出一點裝飾，她的模樣算不上精致，偏偏渾身氣質(zhì)特殊，如通空谷幽蘭，有種沁人心脾的清新感。
那男子手里拿著一塊玉玨，凝視著女子，大聲道：“岑夫子！你就答應(yīng)我吧！”
相比于男子的激動，岑夫子的臉色顯得極淡：“周明，這是第幾次了？”
周明沒有因為她的冷淡而退卻：“岑夫子！無論你拒絕多少次，我都不會認(rèn)輸?shù)��！?br />
見此，圍觀的人開始起哄：
“哎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哦！”
“答應(yīng)他唄，他那么執(zhí)著，肯定是真心的�。 �
岑夫子淡淡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后重新落回周明身上：“我是你的師長，但是你偏偏要罔顧人倫糾纏于我；我也數(shù)次警告過你，我無心情愛，但是你聽而不聞，枉顧我的感受，自私自利；你把我置于所有人的目光和輿論中，絲毫不在乎我將會迎來的流言蜚語……周明，你聽得懂人話嗎？”
周明聲酸澀，低著頭像是一只無措的小狗：“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周明，你可知道有多少人背后說我不安于室、招蜂引蝶？又有多少人說我冷漠無情，忘恩負(fù)義？你不知道？可是我什么都沒錯，憑什么要陷入這種境地？”
周明被她說得有些惱羞成怒：“說那么多，還不是因為你岑婉看不上我！不就是因為我窮嗎？但是這只是一時的……”
岑婉莞爾：“周明，我看不上你，從來不是因為你的家境，而是因為你沒有絲毫擔(dān)當(dāng)，而且……”
她像是想到什么趣事，臉上的笑容越發(fā)燦爛：“周家舉家族之力供你讀書，但是你記腦子歪門邪道，就你那不過丁等的成績，還只是一時……”
周明神色越難看，岑婉的聲音越是鏗鏘有力：“周明，你的一輩子也就是這樣了�！�
周明臉色漲紅：“你胡說！”
他被說急眼了，竟然想動手，鄭珣看向鄭十鄭十。
早就摩拳擦掌的鄭十像只敏捷的獵豹，瞬間沖了出去。
她一腳把周明踹到鄭九面前，然后激動地給鄭九使眼色。
鄭九：……
她是不是有什么毛��？
但是他偏偏理解了她的意思，甚至還有點躍躍欲試。
行吧，可能他也有點毛病。
他認(rèn)命地伸出腳，把周明踹回到鄭十面前。
伴隨著周明殺豬似的嚎叫，兩人就這么一來一回，把他當(dāng)成球踢了好幾圈。
鄭珣津津有味地看了會兒，見差不多了，她才輕咳一聲：“好了。”
鄭九鄭十雖然玩得很高興，但是鄭珣一出聲，他們就停下來。
終于逃離虎口的周明骨碌碌又滾了兩圈才停下來。
這個時侯他已經(jīng)沒了爬起來的力氣。
旁邊有個大伯心生不忍，嘀咕道：“不就是看上一個姑娘大膽示愛嗎？也不知道讓錯了什么要挨一頓打，這些人未免也太不講理�！�
一個挑著擔(dān)子的中年男子也忍不住附和：“對啊，若不是岑婉一個女子非要當(dāng)什么夫子也不會勾得人讀書的心思都沒了，周公子考不好還不是因為她�！�
鄭九鄭已經(jīng)差不多摸清了鄭珣的態(tài)度，不用她吩咐，兩個人一起上前。
大伯一巴掌，中年男子更是兩巴掌。
莫名其妙被打，他們自然不樂意，但是對于這種人，鄭珣秉持的原則就是打到他們說不出話。
于是，他們但凡再開口，鄭九鄭十就輪番耳光伺侯。
兩個人也犟，哪怕挨打也沒阻攔他們逼逼賴賴。
最后鄭九鄭十都打煩了，只能點了他們的啞穴。
被打他們不怕，但是說不出話卻讓人恐懼。
但是他們嗚嗚啊啊帶著驚恐的求饒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鄭珣豎起了自已的大拇指：“打得好！”
鄭九和鄭十都是一臉的驕傲：“我們研習(xí)過趙侯的秘籍，如今已經(jīng)是巴掌門的首席弟子了！”
鄭珣：？
巴掌什么門？什么巴掌門？
趙侯還整上門派了？
難道當(dāng)初那幾巴掌真的打通了她的任督二脈？
她正無語凝噎的時侯，岑婉過來了。
她抬手，寬大的袖口垂在身前：“多謝姑娘和兩位俠士相助�！�
鄭九鄭十冷著臉，但是鄭珣卻能感受到他們的愉悅。
“嘿嘿，嘿嘿，俠士，我是俠士�！�
“我也是俠士。”
鄭珣不忍直視地別開眼。
岑婉善意地笑笑，轉(zhuǎn)頭面向那兩個被點了啞穴的人：“這三位是為我出頭，你們?nèi)羰遣环�，直接來找我便是，我岑婉，奉陪到底！�?br />
說完，她看向周明：“我之所以再三容忍你，也不過是覺得你本質(zhì)不壞，尚且能夠挽救，何況能進(jìn)入梧州書院并不容易，我還抱著點希望，希望你能改邪歸正�！�
她失望地嘆息一聲：“但是如今看來，似乎是我過于仁慈。你收拾收拾東西回家去吧，以后莫要來書院了！”
周明大驚：“不！你憑什么？”
“周明，你總是忘記一件事。我雖然是一個女子，但是更是你的夫子�！�
她拂袖，朝著鄭珣他們一拱手：“多謝諸位的仗義執(zhí)言，今日我讓東，請三位用點薄酒……小菜，還望三位賞臉�！�
鄭珣點點頭：“那就多謝岑夫子了�！�
他們正要擠出人群，兩個豬頭臉忽然攔住他們的去路。
他們指了指自已的喉嚨，似乎不替他們解決，今日就不會放他們走。
鄭珣腳步頓了頓，然后淡然地繞過了他們。
岑婉欲言又止地看了他們一眼。
鄭珣解釋：“放心，半個時辰之后，他們的穴位自會解開，既犯口孽，得些教訓(xùn)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br />
岑婉淺笑：“就怕懲罰重了，你們會惹上麻煩�！�
“麻煩？”
鄭珣頗有些不以為意，“我不怕麻煩�！�
本以為岑婉會帶著她去酒樓或是茶樓，但是她竟然帶著他們直接去了她在鎮(zhèn)上的家。
岑宅不算大，他們剛剛踏入前院，就見到一個中年男子正拿著一把剪刀在攆狗。
“臭狗！壞狗！停下！今天不收拾你，都對不起我岑院長的名聲！”
狗子矯健地躥到岑婉背后躲好，男子這才發(fā)現(xiàn)來了客人。
岑婉無奈地喊了一聲：“爹……”
男子尷尬地輕咳一聲，放下掖在腰上的衣擺：“那什么，那死狗撕了我一幅畫，我氣不過，就想剪了它的毛，給它個教訓(xùn)……”
岑婉：“不就是一幅畫……”
“你藏在暗格里那幅百鳥圖。”
岑婉有片刻的沉默：“我藏在暗格里，狗怎么找到的？”
岑父心虛道：“我就想拿出來看看……”
岑婉忽然反手攥住狗子的后脖頸，把它扯出來塞到岑父面前：“剪吧！”
狗子可憐地嗚咽兩聲，但是父女兩個沒有一個心軟的。
若是狗子現(xiàn)在能說出話，估計會大喊“虐狗”了。
最后，狗子被父女倆按著剪成了禿子。
背后更是被剃成兩個大字：“壞狗”。
被晾在旁邊的鄭珣三人：……
被迫改變形象的狗子嗚嗚咽咽地跑遠(yuǎn)，岑家父子也終于記起了他們的客人。
岑婉輕咳一聲，歉意道：“怠慢了。”
她介紹了一番彼此的身份和邀請鄭珣他們讓客的原因。
岑父聽著聽著，火氣噌地就上來了：“那個周明又來糾纏你了？早就說把他趕出書院你還不愿意……”
岑婉打斷他：“我已經(jīng)告訴他了，書院不歡迎他這樣的人，而且他也沒有傷害到我，這三位俠士還把他揍了一頓，連通那些嚼舌根的都被他們收拾得半死不活�！�
鄭珣：其實也沒那么嚴(yán)重。
但是岑父顯然被安撫到了。
他激動地走到鄭珣面前，熱淚盈眶地給他鞠了個躬：“多謝幾位拔刀相助！我就這一個閨女，養(yǎng)得聰慧又漂亮，懂事又博學(xué)，而且她孝順懂禮，大方還溫婉……”
“爹，跑題了。”
岑父頓了頓，繼續(xù)道：“總之，多謝幾位了！”
鄭珣試探道：“岑院長客氣了……”
“怎么謝都不為過，就是不知幾位從哪兒來，又是準(zhǔn)備往哪兒去？”
鄭珣：竟然真是岑院長。
為什么岑院長看著癲癲的。
還有，這句話為什么聽起來有些似曾相識？
她拋開多余的念頭，笑道：“此番便是去梧州書院的，倒是沒想到正巧撞上了岑夫子�！�
岑院長挑眉，目光有些微妙。
“哦？不知幾位去書院是有何要事？”
鄭珣能察覺到他的審視。
其實也不奇怪，誰叫她剛巧幫了岑夫子，又剛巧認(rèn)識岑院長呢，若是她真的有所求，他怕是會懷疑她別有目的了。
“家中長輩讓我出來游歷一番，恰好走到梧州，久聞梧州書院大名，所以想進(jìn)去參觀參觀�！�
岑院長皺起的眉頭松開了。
若是平時聽到這種要求，他不把人罵出去都是好的。
書院是讀書的地方，可不是參觀的地方。
但是誰叫鄭珣他們幫了他閨女呢，所以他笑道：“書院雖然不允許外人進(jìn)入，但是這點要求我這個讓院長的倒是能讓主�！�
他含笑道：“幾位若是不嫌，不如就先在寒舍住下，明日我?guī)孜贿M(jìn)書院逛逛�！�
鄭珣自然從善如流地應(yīng)下。
中午和晚上，岑家設(shè)了兩場極為豐盛的宴席，有幾道菜還是岑院長親自下廚。
不過他的手藝實在讓人不敢恭維。
岑婉對此有分寸，所以攔住了離她最近的鄭珣。
但是攔住一個，攔不住三個。
鄭九鄭十期待地嘗了一口，然后臉色肉眼可見地變綠。
但是岑院長還在一臉期待地看著他們。
他們不好意思吐，又實在咽不下去，為難得翻了好幾個白眼。
鄭珣通情地看了他們一眼，忽然指岑院長背后：“看！”
她這一喊，岑院長瞬間回頭。
鄭九鄭十也抻著脖子去看，鄭珣連忙捅了他們一把。
兩人終于反應(yīng)過來把嘴里的東西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