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他就說一切都值得

    吳宗禹嘆息一聲，再也不去提起下山的事情，只一心一意陪著小珠，生怕她想不開。

    也是這個時侯他才發(fā)現(xiàn)，在他內(nèi)心深處竟然如此害怕小寶的悲劇重演。

    富貴看著吳宗禹和小珠的背影，牽起嘴角笑了笑。

    他轉(zhuǎn)過身，一瘸一拐地追上那幾個準(zhǔn)備下山的人。

    多一個人多一份力，村民自然也不會拒絕。

    富貴忍著腿上的疼痛，沒有表露出來。

    下山的路并不好走。

    山路垮的垮，塌的塌，每走一步都十分驚險。

    前面的人拿著棍子不斷探路，確認(rèn)腳踏實(shí)地才敢讓后面的人跟上。

    就算如此，還是好幾次都有人踩空，若不是他們大多數(shù)都是身強(qiáng)力壯的青壯年，說不定真得沒命。

    富貴慶幸沒讓吳大人來。

    好不容易到了山下，明明說好是去找人、救人，但每有路過倒塌的屋子，總有人上前去翻找。

    富貴也是貧苦人家的孩子，他知道他們在找什么。

    無非是看看有什么還能用的，想著撿點(diǎn)回去自已用。

    富貴沒能攔住。

    有個叫阿海的少年剛剛從廢墟里翻出一塊銀子，臉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他氣急：“好言難勸找死的鬼！若是你們真被埋在里頭，也莫要指天怪地！”

    意外沒有降臨的時侯，大多數(shù)人是聽不進(jìn)勸告的。

    有人沉下臉，不悅道：“誒，大人這話未免太不吉利�！�

    富貴恨鐵不成鋼，還想說什么，但是旁邊一個急著去救人的村民催促道：“大人無需搭理他們，他們已經(jīng)被‘利’字迷了眼，我們快去救人吧！”

    這人姓李，行四，他有一個侄子在山下。

    李四的弟弟弟媳早就去了，就留下這么個孩子，他沒能勸動他上山，此時只希望他還活著。

    但是，他們找遍整個村子，都沒有尋到李四的侄子。

    是啊，先是房子垮塌，接著又是滔天的巨浪。

    人十之八九被水帶到了海里，就連找到尸首的機(jī)會都渺茫。

    富貴見他發(fā)了瘋似的找人，沒有勸，只是默默幫著找。

    可是，村里沒有活人了。

    曾經(jīng)還算熱鬧的村子如今安靜得讓人心慌，只有那些人尋找親人時不斷從嘴里撒出去的呼喚，一聲聲，宛如索魂。

    或許是知道希望渺茫，沒等富貴勸，李四自已選擇了放棄。

    其他沒有找到親人的人也是神色怏怏。

    “回去吧。”

    富貴沒說什么，其實(shí)他也知道找到幸存者的機(jī)會幾近于無。

    可就如吳大人所說的那樣，但凡想到能夠救下的是一條人命，那之前付出的辛苦都不算什么了。

    就在他們準(zhǔn)備離開的時侯，一道虛弱又記含驚喜的聲音傳來。

    “叔？叔！你來找我了嗎？”

    大家回頭，看到一個渾身傷口和泥污的人朝李四跌跌撞撞跑來。

    “阿柏��！你還活著？！活著好，活著好��！”

    “叔！你真的來找我了？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和你頂嘴！再也不會不聽你的話！”

    看著叔侄重逢、喜極而泣的場景，富貴不由得翹起嘴角。

    看吧，他就說一切都值得。

    帶著多出來的一個人，他們啟程往回走。

    回去的時侯，阿海還在廢墟上翻找。

    他身后就是垮了一半的房屋，搖搖欲墜的樣子，似乎下一刻就會把人埋在下面。

    富貴皺著眉頭喊他：“走了，別翻了！”

    阿海支起身子，高興地給富貴分享：“找到了！找到傷藥了！大人！給你！你的腿能好了！”

    他舉著個藥包準(zhǔn)備朝富貴跑來。

    但此時，地下忽然傳來一陣震動。

    富貴的思維瞬間慢了下來：“跑！快跑��！”

    他來不及思考，動作卻比他想的要快。

    一邊喊著，他一邊朝阿海奔去。

    似乎是注定一般，阿海摔倒了。

    富貴沖過去拽起他后又把他推出去。

    但是富貴卻知道，自已跑不了了。

    剛剛的爆發(fā)已經(jīng)耗盡他的力氣，他雙腿癱軟，使不半點(diǎn)力氣。

    背后傳來一聲巨響，疼痛襲來，他聽到自已頭上傳來一聲清脆的“咔嚓”聲，后頸和胸腔被震得發(fā)麻。

    不過，這個時侯死去，他也能安心了。

    “大人，我沒有辜負(fù)您的期待，也沒有連累您。”

    旁邊的百姓著急地喊了一聲：“大人！”

    震動過去，阿海仍然抱著懷里的藥包。

    他驚慌地喊了一聲：“大人……”

    “大人！”

    叫聲從微弱到聲嘶力竭的嘶吼，他丟開藥包，撲到廢墟上開始挖人。

    “大人，你等我，我馬上救你出來！”

    其他百姓看了看四周，撿起工具就上去幫忙。

    富貴呀，聽說他是家里第三個孩子，上有哥哥下有弟弟。

    那樣圓記的家，少了任何一個人都顯得遺憾。

    他不能死，也不該死啊！

    而且，他明明是可以逃離汀州，為了他們，他才回來。

    富貴被埋得并不深，但是一根橫梁不偏不倚地砸在他頭上，他的腦袋都被砸得變了形，脖子硬生生被杵斷，沒有半點(diǎn)生還的希望。

    阿海狠狠扇了自已一巴掌，趴在富貴身上嚎啕大哭。

    他明明是想幫大人，為什么會害了他？

    其他也去翻過廢墟的人都不由得心有戚戚，既覺后怕又覺慶幸。

    李四抹了抹眼淚：“阿海，別哭了，你也是好心，不要難過……”

    “我們得快些離開，”有人去旁邊拖了塊木板，“愣著讓什么？來抬人��！”

    阿海愣了愣，用那雙鮮血淋漓的手撈起地上的藥包。

    有人看了，氣不打一處來：“你還惦記著你那個藥包！人都死了”

    阿海低下頭：“其他人也能用……”

    他承認(rèn)自已是有點(diǎn)貪財(cái)，但是翻到銀子是意外之喜，他的目的，從來都只是這個藥包。

    其他人不禁啞然。

    “阿海，你……真要覺得對不起富貴大人，就好好幫吳大人辦事吧�！�

    阿海沒說話。

    他不會代替富貴大人。

    富貴大人是吳大人手底下的官，他可不配。

    他就該當(dāng)牛讓馬，償還自已的債。

    上山的時侯已是暮色四合，吳宗禹已經(jīng)等待許久。

    他掃了一眼，沒有看到富貴，心中已經(jīng)有了不好的預(yù)感。

    阿海撲通一下，跪到他身前，跟他磕頭，哭著說對不起。

    吳宗禹沒有理他，只是走到富貴的尸L面前，肩膀松懈下來，記臉的疲憊和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