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徐若云沒看他,說完就轉身走了,其實她不知道堂姐在哪里,也不知道大姐去了哪里,不過她想,問問別人,總能找到的。
小姑娘低頭走,步子又急又快,走到分叉口時,腳下一頓,不知要往哪邊去了?
她左右看看,手指在衣袖上打個轉,猶豫間,身后的人三兩步走過來,擦肩而過,徑直朝左邊的方向去。
她抬手擋陽光,抿著紅唇亂看,思忖半晌,邁開步子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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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府今天很是熱鬧,官眷貴婦差不多來齊了,只是半天沒看見陸越欽人,不免向陸夫人打探下。還沒打聽出什么,倒是出了件大事。
鄭顯超被陸府當著眾人的面扔出去了,辦事的人是陸越欽身邊的齊卓,長得兇神惡煞的,拎著鄭顯超的時候,誰都不敢上前幫忙,連個大氣不敢出。
眾人猜測,鄭顯超是得罪陸世子了,所以才被下了面子。
鄭顯超扔在地上,灰溜溜的爬起來,敢怒不敢言,他望著陸府大門,難堪的帶著他的人走了。
陸夫人生氣,吉利的好日子,偏偏破壞氣氛,她這個兒子是真不知道她今天的用意,還是假不知道?
陸夫人趕忙招呼小廝把陸越欽找來,可小廝去了半天,愣是沒找到人,只好來回話。陸夫人無奈,笑著敷衍過去,轉頭把方夫人和其他幾位夫人拉過來,湊在一塊閑話家常,半點不提方才的事。
而此時的陸越欽,正站在房門前,神色冷淡,拒人千里之外。
徐若云一路上沒說話,跟他到待客的院子,她先是掃了圈,而后看向陸越欽,鼓起勇氣問:“這是哪里?”
陸越欽不冷不熱的側頭,暗想她現在才問,是不是晚了點,“你堂姐在里邊�!�
小姑娘震驚的瞪大眼,后知后覺的發(fā)覺,原來是帶自己來找堂姐。那就是說,堂姐現在在里邊咯。
徐若云慢慢走過去,隱約聽見了隱忍的抽泣聲,是徐若珍的聲音,她聽得出來。她抬手敲門,試探的喊了聲:“堂姐�!�
里邊的人一僵,隨即擦干淚,來開門。徐若云往后看了眼,隨即跨過門檻進去,徐若珍哭得雙眼紅腫,泣不成聲,可見是真?zhèn)牧恕?br />
“堂姐�!�
“嗚嗚…鄭,鄭顯,超不是人�!�
徐若珍都看見了,鄭顯超跟他身邊的那個婢子廝混在一起,顛軟倒鳳,被她當場抓到。要不是陸府的下人阻止,她定要鄭顯超顏面盡失。
徐若云不知怎么勸她,因為她早就知道了,現在看堂姐哭得那么傷心,她真是一點主意沒有。拍著她的背許久,徐若珍的哭聲逐漸低弱,最后只剩哽咽。
她緩了很久,情緒平靜下來,對徐若云道:“那個婢女呢?”
徐若云知道,堂姐是要找那婢子算賬。
她搖頭,老實回答:“我沒看到�!�
徐若云想,照陸越欽那脾氣,應該是早就趕出門了,這會約莫是回了鄭家。
徐若珍不甘心的咬牙,她整理儀容,手撐著桌面起身,恢復了端莊的淑女形象。
“三妹,我要回去了�!�
被人看笑話也看夠了,她得回去想想對策。
徐若云點頭,立馬說道:“我跟你回去�!�
徐若珍沒說話,深呼吸一下,整理好情緒就推門出去,徐若云慢兩步出來,她掃了眼,早沒了陸越欽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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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刺眼,溫暖的光線照在身上,暖暖的味道。
陸越欽徑直回了院子,不知怎的,今天的心情意外的不錯,甚至是很好,奇妙又陌生的感覺,說不上來。
沿著小道走到南園門口,陸越欽遠遠地就看見周時清和林景深,瞧著悠閑的樣子,是在等他。周時清身邊的姑娘離開了,他卻沒走。
陸越欽煩的擰眉,別等會被陸悠然看見,又纏著他叫時清哥哥,哪有個哥哥的樣。
“你兩約好的�!�
兩人朝他身后看,別有深意的說道:“怎么就你一個人?”
“能有誰?”
周時清眨著桃花眼,風流浪蕩,“徐家的小姑娘呢?”
陸越欽眼神不自然,又很快鎮(zhèn)定,“回去了,別管閑事。”
周時清是個花蝴蝶,招蜂引蝶,姑娘家少靠近為好。
“哦,這就回去了,也不讓人瞧瞧南園的風景�!绷志吧畲蛉さ�。
論嘴皮子功夫,陸越欽不敵兩人,他們左一句右一句,跟唱戲似的,死的都能說朵花出來。
陸越欽懶得計較,略過他們進了門,嘴上也沒閑著,“小姑娘可比你們有愛心。”
知道幫他抱貓,不像他們,每回來都嫌棄湯圓,看見他在,就要人抱出去。
周時清和林景深笑而不語,揚著眉梢看對方一眼,無聲笑笑。
陸越欽剛進門,居平就上前向她稟報,“夫人派人請世子過去一趟。”
“有什么事?”他問。
居平縮著脖子回答:“說方姑娘在,讓您去見見。”
話落,居平感覺到一陣寒意,分明是溫暖的春日,怎的就是冷呢?他下意識的往后退,保命要緊。
陸越欽壓著眉骨,表情難看,有點不耐煩,周時清見狀,朝林景深抬抬下頜,道:“不是說好去春風樓?去不去了。”
林景深立馬接腔:“去,自然要去,夢夢姑娘可是等了我們許久�!�
陸越欽知曉,今日不是見方姑娘,說不準等會母親就來了,罷了,還是出去躲躲。
三人一起出門,大步流星的從正門出去,不怕人瞧見。
居平犯難,急的在原地轉圈圈,夫人派人來問,要怎么回?
總不能說世子去妓|院了吧。
母子相斗,受傷的都是他。
014
陸府的宴席沒來得及吃,徐若云就回了家,馬車上,她一聲不吭,徐若婉盯了她很久,也沒說話。直到下了馬車,到了家門口,徐若婉才開口問她:“在陸府發(fā)生了何事?聽說鄭顯超被陸世子扔出門了�!�
鄭顯超的事動靜有點大,這會半個盛京都知道了,自然,在陸府的賓客也都知道。徐若婉聽見人說起很是詫異,她好奇發(fā)生了什么,但在場的賓客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說鄭顯超得罪陸世子,才被扔出去的。
事關鄭徐兩家的顏面,她沒在陸府久留,南星過來尋她,她便跟著一起回來。眼下瞧著三妹神態(tài),心事重重的,想必是知道發(fā)生什么事了。
徐若婉扯住她的胳膊,一副不說就不讓她走的架勢,徐若云低頭看,看了眼周圍,說話的嗓音很�。骸按蠼銢]聽說嗎?”
徐若婉嘆息著搖頭,只把聽到的說出來,徐若云聞言,暗嘆陸越欽沒說謊,真的把事壓下去,要不現在旁人議論的,就是堂姐和鄭顯超的事了。
小姑娘抿唇思忖半刻,最后把大姐拉到一邊,貼上她的耳朵說,徐若婉從面無表情,到震驚,最后又有種惡心的感覺。
“當真?”
“嗯,千真萬確�!毙烊粼茋烂C的點頭,她每個字都是認真的,“堂姐現在回去了,估計要鬧一場�!�
堂姐對鄭家的婚事很滿意,就等著日子到了,嫁進鄭家享福呢,現在可好,福氣沒有,臉卻丟了。徐若云不知該說什么,情緒不佳的就回來了。
徐若婉臉色沉重的頷首,進門后徑直回了自己院子,徐若云慢一步進門,低著腦袋在想堂姐的事,堂姐性子強勢,心里肯定咽不下這口氣,回去還不知道怎么折騰,也就是看見鄭顯超和那婢女的事,要是知道點別的,怕是收不了場。
她抬頭喟嘆,不知不覺到了出云閣,回來的時辰尚早,良姨娘看見她回來,隨即叫住她。
“央央。”
興許是因為早年唱戲的緣故,良姨娘身段極好,蓮步款款,極其優(yōu)雅。她望著徐若云,想起前兩次的不愉快,不禁擔心。
“這么早回來?可是有事。”
徐若云想不聲不響的回房去,現在被姨娘瞧見,當然不能叫她擔憂,于是說道:“陸府賓客太多,我又不認識,就先回來了�!�
怕姨娘不信,她立馬補充道:“大姐也回來了。”
聽到徐若婉跟她一起回來,良姨娘心底的疑慮打消,面色也好看些,她笑著點頭,又問:“怎么臉色不好?”
她的小臉一向是帶著粉色的,此刻兩腮略顯蒼白,像是受了驚嚇。
徐若云摸摸臉,腦子一轉,立馬找個解釋,“哦,可能是餓的,南星,你去拿點吃的�!�
南星應聲,反應很快,立馬就去小廚房弄些飯菜來。
她抱著姨娘的胳膊撒嬌,說了許多好聽的話哄她開心,才讓她徹底沒有疑慮。敷衍了姨娘,徐若云回了房內,門窗一關,頓時沒了精神氣。
她撐著胳膊托腮,煩悶的靜不下心來,最近的運氣不大好,什么事都給她遇上了,徐若云在想,要不要去寺廟拜拜,轉轉運。
“哎…”
南星進門就聽見她唉聲嘆氣,笑道:“姑娘,您年紀小小,嘆什么氣?”
飯菜的香味飄進來,香的流口水,再加上她確實餓了,看見一桌的飯菜瞬間吞咽下。徐若云洗了手過來,端端正正坐下,看南星給她盛湯。
“我是擔心堂姐�!币膊恢媒慊厝ピ趺礃恿�?
徐若云猛地想起件事來,要是堂姐在家鬧,她爹肯定會去湊熱鬧的,盯著她爹不就好了。這般想著,她吩咐南星:“要我爹去大伯家,你就告訴我�!�
南星不明白,多問了兩句,她沒說具體因為什么事,隨便找借口敷衍過去。南星沒再追問,對于徐若云吩咐的事,分外上心。
用完膳,徐若云躺著睡了會,她睡的香,一覺醒來,天已經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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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下燈火通明,光影綽綽。
南星端著盆進來,瞧見她醒來,立即向她匯報,說:“主君去大老爺那了。”
徐若云剛醒,眼睛朦朧,懶散的不想動,她靠在床榻上,望著進來的南星發(fā)呆,聽完南星的話,立馬坐起來,關切問:“什么時候去的?”
“剛出門。”
她哦了聲,又靠回去,心里開始亂想:估計是大伯拿捏不住堂姐,找爹出主意去了,兄弟兩湊在一起,能討論出什么來?
徐若云不知道,但她猜,爹肯定是站在大伯那頭的,至于堂姐,她的情緒和心情,大伯會忽略。
徐若云下來喝茶,在房間做針線活,又吃了些點心,夜深了,她也困了。
院子安靜,丫鬟小廝也都下去睡覺,守夜的婢女靠在門框上昏昏欲睡,注意力分散,有人靠近也不知道。
“姨娘睡了嗎?”
徐成義忽然過來,動靜很小,也沒事先通知,所以出云閣的下人稍顯怠慢。此刻徐成義突然開口,守夜的婢女嚇了一跳,瞌睡霎時就沒了,人清醒過來。
“主,主君�!毙⊙诀叩皖^,身子顫抖,怕受罰。
徐成義皺著眉看了她一眼,見她沒回話,又問了遍:“良姨娘睡了?”
“嗯,歇著了�!�
徐成義嗯了聲,沒想找良姨娘,他深夜前來,是想找徐若云問點事。他背著手想了想,隨后道:“去把若云叫來�!�
“是,奴婢這就去�!�
小丫鬟逃似的跑去徐若云門前,毫不猶豫敲響房門,也不管會不會嚇著里面的人。
好在徐若云下午睡了一覺,此時睡得不沉,房門一響,她就醒了。屋里漆黑,清冷的月色從窗口傾瀉,灑了一地,有了些許微弱的光,勉強能看清眼前。
徐若云伸長脖頸問:“這么晚了,有什么事?”
“主君過來了,要見您�!�
聞言,徐若云身子驟然一僵,想不到徐成義這么快就找過來了,是為了堂姐的事嗎?
她不確定,回道:“我馬上就來�!�
迅速起身穿衣服,整理下儀容,使自己看起來端莊些。南星聽見動靜立馬過來,幫她整理發(fā)絲,小聲問:“主君怎么來了?是不是您又做了什么?惹主君生氣了�!�
小臉緋紅,側臉有明顯的印子,看起來慵懶柔媚,她打個哈欠,說話含糊:“我沒做什么�!�
她最近可是很乖,就怕自己惹事,連累姨娘,所以發(fā)現鄭顯超的秘密也沒說,現在爹自己找來,肯定是堂姐說的,跟她沒關系。
這般想著,徐若云去見徐成義的時候不卑不亢,抬頭挺胸的進門。
“爹,您找我�!�
徐成義轉身,從上到下打量這個最小的女兒,她不像自己,像她那個柔弱的姨娘,眉如山黛,杏眸瀲滟含情,看人時眼神純粹,像會說話般,一眨一眨的,令人過目不忘。
他些許日子沒細看,好像是長大點了,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準備隨時盛開。
徐成義不動聲色的微微點頭,不愧是他的女兒,不是他說大話,徐若云的長相在盛京內數一數二,可惜性子軟,謹小慎微,為人處世不如大女兒,不然,能找個比孫家更好的人家。
不過現在也好,出眾的美貌總會被人瞧見。
徐若云被他看得不自在,下意識的縮縮脖子,“您怎么不說話?”
徐成義回過神來,語氣溫和,“嗯,坐下說�!�
態(tài)度這么好,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從前爹可沒這么好說話,更別說溫柔的話語了。
徐若云膽戰(zhàn)心驚的坐下,雙手交疊在身前,乖巧得很。徐成義看了她一眼,慢悠悠開口:“今天去陸府如何?”
小姑娘手握緊,就知道是為了這事,還好她早有準備。
“嗯,還好�!�
“怎么個好法?”
徐若云唇瓣動了下,隨即合上,要怎么說?總不能她來說堂姐的事,萬一堂姐怪她怎么辦?她有許多顧慮,好一會沒說話。
徐成義等的不耐煩,直接問她:“聽說有人看見你跟陸世子在一起,可是真的?”
她慌忙抬頭,眼睛睜大了些,“啊,是有這事�!�
徐若云心跳的好快,緊張的不知所措,她爹不會因為這事罵她吧。那她不是很冤。深夜不熱,可是她的背后逐漸有了細汗,汗是涼的,黏在身上,令她打個顫。
徐成義并沒有動怒,反而從他眼底窺見了一絲喜悅,那種喜悅就是當初孫啟良說要娶她時的神情,和當時一樣,甚至更高興。
她心底涌現不好的預感,果不其然,徐成義接著就問她:“怎么回事?仔細給爹說說。”
徐若云看了眼欣喜急切的親爹,暗里鄙視了眼,然后回他:“就是幫陸世子抱了一會貓,沒別的�!�
“怎么會沒別的。”徐成義略顯激動,他來回走了幾步,站定看她,“他怎么不要別人幫忙,偏偏要你幫忙�!�
那是因為她剛好遇見。
徐若云把事情解釋清楚,奈何徐成義跟她的理解完全相反,“你老實告訴爹,你跟陸世子怎么認識的?”
她更犯難了,她跟陸越欽算不上認識,就是見過幾次而已,可是這些在徐成義眼里,都會理解成別的意思。
她支支吾吾的不說話,頭又低著,在想對策,還沒等她腦袋轉過來,徐成義便臉色一沉,嚴厲的警告她。
“不說實話你知道后果,別連累你姨娘跟著受罰�!�
徐若云聞言,撒謊的想法沒了,她忍著胸口的悶氣,想著,她爹和陸越欽某些地方真一樣,就是太懂得如何威脅她。
她寧肯自己受罰受罪,也不想姨娘受傷,會比她自己受傷還難受。
小姑娘鼻子一酸,老實說:“就是上次去馬場回來的時候,我沒馬車,他就…順路帶我�!�
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自覺往后縮了下,比起她的不安,徐成義的臉變的很快,剛才準備訓斥的架勢,這會又是和藹的父親了。
徐成義笑呵呵的,高興的合不攏嘴,他上前幾步,欣慰的拍了兩下她的肩膀,徐若云嚇得縮成一團,可處在激動之中的徐成義,哪會注意到她的情緒,此刻他想著攀高枝呢。
“好,好,好啊�!�
徐若云不知道哪好,不就是見過幾次嘛,有啥好,每次遇上陸越欽都沒好事,她覺得不好。
“你總算開竅了。”
徐成義欣喜,轉頭喝了杯茶緩緩,仰頭深吸下,盯著徐若云說道:“你這孩子嘴巴真緊,早告訴爹你和陸世子的事就好了�!�
“上次罰你,是爹沒弄明白,還想著你忤逆不孝順,沒想到你是另有打算,你跟爹直說就是,還能幫你出出主意,接下來你打算怎么辦?”
徐若云被他問懵了,瞪著一雙眼睛看他,“什么怎么辦?”
“你跟陸世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