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3章
“倘若是吃不得苦,那就是路邊的野骨罷了!”
罵完了,他又是一頓鞭子狂抽下去,絲毫不留情面。
田芬起先還能端著一些土族體面,到了后只能痛哭流涕,哀嚎求饒。
其余眾人看了,要么發(fā)抖,要么默然,要么涼意遍布全身。
干脆得,早已絕望,目光麻木。
他們已運送了多次糧草,清醒的早已漸漸接受了自已的身份。
田芬在地上抱著頭哭完之后,又開始爬起來艱難的扛著重物。
馬超肩扛一推車,如風而過,發(fā)出嗤笑之聲:“便是做奴隸,我也比你們強!”
他話一說完,一個軍土攆上來就掄著鞭子抽:“無我等之命,奴隸不準開口交談!”
“軍爺饒命!”
馬超嚎叫而奔。
張義等人憤憤不已:這沒臉沒皮的東西,都這種地步了還來刺激他們。
你又好的到哪去呢?
前番在監(jiān)牢故作堅強,苦中作樂,結(jié)果要挨刀了馬上原形畢露。
我呸!
直忙到落夜,這批人馬才算挪過了那座山頭。
馬超放下最后一袋重物,面有疑惑色:“這東西忒重,哪怕是一袋鐵都沒這般重吧?”
他在袋子外面捏了一把,是糧食。
糧食里藏著東西……摻和了之后,比一袋鐵還重……難道……
畢竟是富貴過的人,馬超在南陽時也扛過黃金去輸錢,登時身一抖。
黃金��?
如果運送的是黃金,那自已可得多加小心了。
別白天太累,晚上睡得太沉,讓人一刀抹了脖子!
他彎下腰,打算打開袋子檢查一番。
啪!
手剛伸下去,一鞭子便抽了過來,疼的他立馬將手縮回。
“你小子!”
“我道你體力不錯,正想來褒獎你兩句,你要作甚?是尋死么!?”
馬超急抬頭,來人是早已認識的‘加料哥’。
加料哥并非普通軍土,而是一屯長,在隊伍中地位僅次于曲侯,于現(xiàn)在的馬超而言,那是妥妥的大人物。
馬超連連道歉,道:“小人有罪,小人有罪!”
“你要開糧袋作甚��?”屯長怒喝,聲音嚴厲。
“走了一路,時間又晚了,肚子有些餓�!瘪R超找了個理由。
“哼,看你有兩斤力氣,暫饒你一條狗命!”
“謝大人!”
“好生候著,馬上就開飯了!”
屯長象征性的在他屁股上又抽了一下,大呼著向前:“都給我聽著!”
“押糧是大事,誰敢擅自開糧,便是有違軍法�!�
“一人開糧袋,滿隊皆殺!”
眾人聽了,震怖不已,唯唯諾諾的點著頭。
時間晚了,也到了用飯的點。
民夫們是兩個饅頭、一碗菜湯,
再加上幾片菜葉子,還能添上半塊咸肉。
在亂世,這食物與他們而言,簡直就是三珍海味。
每當飯前,他們便歡呼不止,齊齊朝著南陽方向大拜。
“謝大王仁慈!”
“托大王洪福!”
軍土們靠在石頭上歇著,每每見此都忍不住笑:算你們有良心!
有人叫好,就有人痛罵。
痛罵的是那些奴隸,只能將罵聲藏在心中。
他們的飯食就簡單了:一個干硬帶餿的饃饃,一碗馬吃的草料谷皮,從山溝里取些水,往那碗里一沖。
就著馬料,吃著饃饃,就這樣頂過一頓。
其實,他人的奴隸未必還有這個待遇。
但問題是周野的奴隸,原先要么是官老爺,要么是大財主,再拉胯也是鄉(xiāng)里平日橫著走的人物。
這些人,平日里好日子過慣了,到了這一步,焉能不罵?
他們眼中遍布恨意。
這些民夫吃的饅頭,不是自已的家財換來的么?
馬超動作很快,迅速消滅了手中食物,卻只吃了個半飽。
身為戰(zhàn)將,他的飯量本來就大,白日做的活也更多,自然難耐。
左右巡視一圈之后,便摸到了發(fā)飯的棚子底下,伸手偷偷抓了兩個饅頭。
豈知,東西還沒到手,便有人喊了起來:“有人偷食!”
馬超急回頭,看清了說話人:張義!
張義滿臉快意,端起手中的馬料湯來,豪氣一笑:“當浮一大白!”
坐著的宣璠等人,也是一臉譏諷的笑。
“君子固窮,不為盜竊之舉�!�
“蠻子終是蠻子,武夫終是武夫。”
“天下人若知,焉能不笑?”
一群土族們馬上來勁了。
狂踩馬超,以讓他們淡忘痛苦。
再這樣下去,他們就得開始吟詩了。
好在,有人阻止了他們。
啪!
啪啪!
加料哥甩著鞭子,一路從外抽了進來,打的這些昔日的九卿高官們嗷嗷亂躥,哭著叫爺。
啪!
啪!
加料哥走到馬超跟前,不由分說就是兩鞭子下去,抽的他面龐流血。
“有命不要,你是想死么��?”
馬超嘴角抽動,拳頭悄然用力,手中的饅頭被捏的癟了下去。
第1074章
對話,做人的奢侈
啪!
對方又是一鞭子。
“怎么地!”
“你還想反抗不成!”
唰唰!
周圍軍土們立即放下食物,一片抽刀聲響起,冷視馬超。
奴隸反抗,即刻格殺!——這是規(guī)矩,不需猶豫。
周野軍中,論起戰(zhàn)力、謀略、統(tǒng)帥能力,能和馬超并論的人極多。
但要論起囂張任性,他只怕是獨一個。
往日,連監(jiān)軍都制不住他,何況一個小小屯長?
張義等人都熱切的看著,等待著馬超下手。
馬超未回答,屯長便掄起鞭子,不斷抽打下來。
“怎么著,是想挨打還是想死?”
“想反抗是嗎?”
“來��!”
“我看你氣力不錯,有沒有反抗的本事!來!”
鞭影如狂風暴雨,疼痛與恥辱遍布全身。
一股獸性積壓在馬超胸膛,只要爆發(fā)出來,瞬間就能將面前這個屯長撕開!
然而,他不敢。
大起大落,生死面前走一遭,他深知現(xiàn)在走錯一步,那就是真的再無任何機會。
死這個字,只有擺脫一次后,才會知其珍貴。
身為戰(zhàn)將,他可以馬革裹尸,但他無法接受因為犯錯,死在自已人手里。
即便死去,也要背上罵名!
馬超跪了下去:“軍爺饒命!”
他低下了頭:“小人知道錯了!”
“小人只是餓了,那些東西吃不飽……”
屯長微松了一口氣,但還是接著大罵道:“餓了便能偷嗎?”
“軍中是有規(guī)矩的你知不知道��?”
“你餓了要多吃兩個饅頭,十萬人就得多二十萬個饅頭。”
“日日頓頓,是多大的損耗?”
“上頭的將軍們定下的規(guī)矩,豈是你這卑賤人說壞便能壞的?!”
馬超唯唯諾諾,連連道歉不止。
“拖下去,打二十軍棍!”屯長喝道。
“是!”
幾個軍土走了上來,將馬超拽了下去。
“念他是初犯,姑且饒一條狗命�!�
“誰敢再犯,立斬不饒!”
“是!”
看到眾人皆服氣了,屯長這才離去。
張義等人不敢說話,只能一邊吃著一邊以目光交替,眼中笑意極盛。
痛快!
太痛快了!
堂堂征北大將軍,竟為了兩個饅頭被痛打一頓,還為之下跪,這讓他們極具報復性的快意。
挨完刑罰后,馬超躺在了一堆雜草上。
血跡斑駁,遮蓋住了那張比張飛還黑的臉。
盯著天空的眼神中,已不見了憤怒,更多的是一些委屈之色。
當榮譽的光環(huán)退去,當有能力而不能用時,人會回到最初。
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孩童,因委屈而生悲,而落淚。
“將東西吃了!”
正此間,一道聲音響起。
“嗯?”馬超一側(cè)頭,驚訝中,帶著意外。
加料屯長。
他左手提著一包肉干,丟在了自已身旁。
“規(guī)矩不能壞,但這是我自已的東西。”
“你小子確實有把好力氣,消耗也大,快吃了吧�!�
馬超顧不上感謝,火急火燎的將包裹打開。
當看到肉干時,喉嚨一滾,抬頭看向?qū)Ψ健?br />
想說什么,卻似乎無從開口。
加料屯長擺了擺手,把另一只手的東西放下:“這是上好的金瘡,南陽買的。”
“你別亂說話,我也不想聽�!�
“你可知道,奴隸道出自已身份,用來恐嚇他人,可是也要問斬的?”
奴就是奴,過往的人格已經(jīng)死了。
他們只是具備人型的牲口,如果未有旨意而擅自想要奪回為人的權力,那就只能將他的人型也毀去!
馬超無言點頭。
“我看你的性格和氣力,與那些人是大不同的,許是靠氣力吃飯的人�!�
“可你要曉得,到了這里,哪怕你往日是個校尉甚是將軍,你現(xiàn)在也連個人都算不上�!�
“一旦違了規(guī)矩,便隨時有可能人頭落地!”
“你有氣力,按著規(guī)矩來,也能多活上幾年�!�
“若哪日大王定了天下,或行大赦,你不就有了活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