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0章
失去山勢防守的雷銅只能硬著頭皮跟趙云開戰(zhàn),結果顯而易見,大敗而歸。
趙云成功抵達米倉山,截住米倉山道,隔斷了張任南歸的可能。
南鄭城中,劉備信至。
“成都已降,益州全境已失,昭王命各部由西撤回武都郡!”
第1206章
米倉山,益州最后的軍隊
吳班雷銅黯然,又同時看向張任,等待這個主帥拿出主意。
“走吧,撤回涼州也好!”
黃昂毫無負擔。
他本就是涼州人,來漢中是為了撈一把。
現(xiàn)在撈不著了,待在這反而有危險,他早就想走了。
張任一直沉默,抬手摸到身邊的水壺,忽然道:“去,替我將水換成酒�!�
身邊軍土一愣。
張任素來治軍嚴謹,自已更是從不在軍中飲酒……
“還不快去��?”張任喝道。
軍土端來了酒,張任親自斟了四杯,推到幾人面前:“諸位有何打算?”
黃昂頗為忌憚的看了張任一眼。
什么意思?要逼著我用我的人去打?
“張將軍�!彼舆^酒杯,頗為無奈道:“大局已定,漢中之兵我們尚不能勝,何況益州還有周氏兄弟呢?”
“黃公誤會我了�!睆埲螕u頭:“局勢至此,連大王都已投降,我又如何會強逼他人去送死呢?”
黃昂徹底松了一口氣,直言道:“已說過了,我是要回涼州的�!�
張任點頭,看向吳班、雷銅:“二位呢?”
吳班嘆息:“兄長已在昭王身邊�!�
雷銅家在陰平,陰平屬廣漢屬國,這個郡在廣漢郡西北角,緊靠涼州,和羌族地盤相連,周野的手暫時還沒伸到這里來。
人從陰平撤去涼州,是很方便的。
所以,他的選擇也很明顯:去涼州。
張任點了點頭,端起酒杯:“血戰(zhàn)漢中多時,也是一場情誼�!�
“當以此酒作別,愿三位能隨昭王早成大業(yè)�!�
他正要飲盡,卻被雷銅握住了手腕:“將軍欲何往?”
“回益州,誅奸逆,救我王!”張任笑道。
三人齊齊變色。
“何等糊涂!”
黃昂是天生的利已主義,此刻也抖出一身雞皮疙瘩:“益州全境投降,米倉山道被截,你縱是回得去,也是死路一條!”
“將軍何苦如此��!”吳班面露痛色,道:“將軍武藝絕倫,無論投靠哪家,都必能建功立業(yè),名垂青史�!�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張任回答。
“君已降!”雷銅大聲道。
“君受脅迫而降,我當奉君事�!睆埲文瞄_雷銅的手:“我意已決,諸位不必再勸�!�
他愈是如此,黃昂愈是不解:“便是不愿事二主,解去甲胄歸田,又有何不可呢?”
聞此張任一聲大笑,道:“身有文武藝而遁田園,豈如赴死?”
言罷,昂首盡酒,轉身離去。
三人連忙起身,飲酒目送。
張任聚集部下,給他們三條路:
第一,跟隨吳班雷銅進入涼州;這里有許多漢中土兵,他們的家人也可以撤走;
第二,留守原地,或者選擇投降周軍;
第三,跟隨張任,由米倉道殺回成都——誅奸逆,扶益王!
這個時代,文盲很多,但傻子很少,大多數人都不會做出第三條抉擇。
但這個時代,傻子似乎又要比其他時代多上一些。
有三百人應命,愿隨張任殺回成都。
這一日,張任率軍三百向南,取米倉山道。
吳班、雷銅、黃昂手握三萬兵,但有萬人拒絕隨他們離去,其中主要是張任部下。
吳班雷銅可以逼迫自已的部下隨行,但卻難以控制張任的人,只能留他們在此。
兩萬人,從南鄭撤離,向西邊武都郡而去。
次日,蔣欽兵入南鄭,占領此地。
南鄭,漢中郡治所在,自脫離張魯控制以來,對峙多年,終于到了周野手中。
到此,也象征著漢中之戰(zhàn)、益州之戰(zhàn)的徹底落幕。
劉備劉璋的漢中計劃,以失卻益州全境、漢中全面退卻宣告失敗。
原先,劉備是妄圖借助漢中將周野拖入戰(zhàn)爭泥沼。
戰(zhàn)爭前期,也確實如劉備所愿。
即便劉備差點把自已都坑了進去,但周野要奪取漢中依舊很難。
但劉備勢力萬萬沒想到,他們在漢中大戰(zhàn),竟會導致益州傾覆。
漢中大戰(zhàn),劉備被牽制,劉璋兵力和力量被迫分散,周野又從后方摸進了益州。
結果益州率先崩潰,益州傾覆之后,漢中的結局就注定了。
他們沒有了后方,只能不戰(zhàn)而退。
這正是法正的十六字戰(zhàn)略,周野順著劉備的漢中之計走了進來,最后成為最大贏家。
現(xiàn)在,益州境內,只剩下一支反抗的部隊:張任。
所部三百人,由北向南向趙云的米倉山駐軍發(fā)起了襲擊。
山道險阻,棧道狹長,一次只能通行數人而已。
激戰(zhàn)一日后,張任退回,身邊只剩十幾人。
沒有帳篷,只有幾塊干糧,張任等人就在山林間入睡。
張任一句話都沒說,也沒有去看他的人。
若是有去投降的,他也不會制止。
山里的夜極冷,張任被凍醒的時候,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
他側過了身,借著月光看去。
“將軍�!�
有兩個軍土正在搬動著同袍。
“怎了?”張任問道。
“他們都死了。”軍土回答。
傷寒交迫,奪走了這些川中男兒的性命。
夜空下張任的臉早已被凍的僵硬,側身看著說話的人,許久不曾動彈。
他忽地長出一口氣,又躺了回去。
目光恰好掃過另一邊,他的軍司馬,也就是除他之外還活著的第四個人,走了過去。
他拿著一支筆,跪在幾具尸體前,扯開他們胸膛的衣服,寫上他們的籍貫、姓名。
“司馬,這是干嘛?”一個年幼的軍土小聲問道。
“咱們身后沒人了,明日之后就得埋骨這深山�!�
“家里的老人常說,死在外面的人如果沒人收尸,游魂會忘了自已,更不記得家鄉(xiāng)在哪�!�
“我在他們身上記下來,等家人在遠處招魂的時候,就回得去了�!�
說著,司馬已在幾具尸體上寫好了。
年幼的軍土聽得出神,突然扯開了自已的衣服。
司馬一愣,抬頭看著他。
“給我也寫一個!”
司馬拍了他一下:“這是給死人寫的,你小子別湊熱鬧。”
“天亮就死咯嘛!”
另一人也攤開了胸膛,似乎有些沒心沒肺:“|早寫晚寫一個樣,到時候司馬你死在我前面咋子好勒?”
司馬沒了聲音。
等兩人再次催促,他才提起筆來……
“早些歇息。”
“死去之人留下甲胄便是,將他們的衣服剝下來蓋在身上�!�
張任的聲音忽然響起。
一如往常,嚴厲中帶著堅定。
“先歇好了,明日等他們主動入山來尋,彼時隨我出擊,挾持敵將,過了米倉山道……我?guī)銈兓丶��!?br />
第1207章
川人傲骨,張任落幕
三人渾身一震,齊齊看向那道人影。
張任翻了個身:”還不快點?”
“是!”
幾人不敢忤逆將令,裹著死去同袍的衣服抵御嚴寒。
等到司馬醒來時候,身邊已沒了張任的影子。
“將軍!”
“將軍��?”
司馬連忙去將兩個軍土推醒。
他突然醒悟過來,哭道:“必是昨夜將軍聽了我們說話,誤以為我們怕死,故將我們留在此地,自已廝殺去了。”
三人提起兵器,匆匆往外走去。
轟!
轟轟!
轟轟轟!
清晨寧靜的山中,忽然響起了孤獨的鼓聲。
“將軍!”
軍土跑到趙云面前:“張任又出戰(zhàn)了�!�
“他還有幾人?”趙云搖頭中帶著些無奈。
周野已差快馬送來了信,讓他盡量不要為難張任,招降善待此人。
“一人�!�
趙云一滯,提槍掛劍,親自來到山道上。
山道上,一槍、一劍、一旗、一人而已。
張任披甲持槍,大步而進,背大旗一口,上書四個血字‘誅奸扶王’。
“張將軍,你這又是何苦!”
趙云高聲喊道:“我王已備侯爵州牧之位,正等將軍前往成都聽封!”
“我有我王,豈能聽你王之封?”
張任搖頭回應:“生不能封劉氏之侯,是張任造化不足。”
“若不得侯爵而不知盡忠,愧為人也!”
言罷,張任挺槍殺了過來。
趙云麾下軍土立即相迎,被他格殺數人。
“退下!”
趙云無奈一喝,親自挺槍,攔斷張任孤身回援之路。
“生路在前,何必求死?此刻后悔,尚來得及!”趙云格住對方長槍。
“若今日你是我,當如何?”張任反問。
趙云一愣。
“早聞你大名,槍術了得,今日有幸討教。”張任一笑:“無論勝負生死,都要謝你送我回成都了�!�
趙云一嘆:“如你所愿!”
兩槍相纏,互斗于山道之間。
五十合后,趙云一槍即出,刺破對方胸膛。
赤血滴落,張任一聲大笑倒地。
清晨朝陽初起,一縷光照破米倉山的濃霧。
透過絲絲血氣,光芒一路灑向山的另外一頭。
目光半睜,張任抬手觸碰那道光,笑意安詳:“益州……天亮了�!�
獲勝的趙云毫無喜色,只是盯著手中染血的銀槍。
殺人無數,今日的血,卻是將槍都染沉了。
“將軍!”
山道對面的哭聲,打斷了趙云的思緒。
三道人影出現(xiàn)在對面,各掌刀兵,滿臉是淚,看著倒在趙云腳下的張任。
“將軍,我們一同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