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小軒不著痕跡往包間里望了眼,果然有個老男人,膝蓋上蓋著薄毯,背著手,低垂著頭。
看見那條毯子,小軒臉黑了。
姐,弄他的第一次,也是這么替他考慮。
心一下子被冰錐砸碎,委屈得想哭。
誰都可以得到她的溫柔么?不是他,也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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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尤沒了興致。
她掀著眼皮冷視宋老板,宋老板挪開眼,眼珠子扔地板跑不見了似的搖頭晃腦逡巡。
李尤問:“老板,你說小軒有課?”
高軒皺著眉又去看老板。
宋老板沉默,縮著脖子,沒能蹦出一個字。
李尤靠著門欄,抱著手臂,好整以暇,勾起一抹皮笑肉不笑。
一個是喜歡的姐姐,一個是老板,高軒不想場面太僵,說著話活絡(luò)氣氛。
他明白自己是被當槍使了。
高軒貼過去,抱住李尤的手臂,右臉頰的梨渦攢了蜜地甜:“姐,我進去陪你坐會兒吧�!�
年輕男人身上剛沖完澡,身軀滾燙,過道沒空調(diào),李尤手臂肌肉被黏糊得彈跳了一下。
她拒絕了高軒。
“今天點了人�!崩钣劝咽直蹚母哕幈蹚澙锍槌鰜�,“沒事的話,我先進去了�!�
門關(guān)上了。
高軒五臟六腑都漿在醋壇子里,李尤這門關(guān)的,他鼻頭發(fā)酸,傻站在門口,不知走還是不走,執(zhí)拗地站著,要等到李尤出來。
過了幾分鐘,李尤真出來了。
“結(jié)賬�!崩钣韧卫习逭f。
第10章
想給妹寶你發(fā)福利(比心)
李尤是個活得很清爽的人,清爽就是她做得多,想得少,在意的也少。
媽媽爸爸做的是小生意,在醫(yī)院門口,開了家超市,雙親十二小時守店,兩個門面打通,生意不錯,也就滿足溫飽和輕松供養(yǎng)李尤的水平。
李尤自有記憶起,雙親便沒有對她耳提面命去學習,隨便她怎么過。
小學三年級之前,媽媽爸爸還會接送。三年級之后,媽媽李允晴教她自己認路,自己回家,過馬路看紅綠燈。如果害怕,找一個面善的成年人牽手,如果是猥瑣的大叔和老爺爺搭話,就跑快點。
獨立這個課題,李尤認識得很早。
她家在離省會不遠的一個小城市,學校離超市店面近,李尤過一條馬路就能夠回家。
從小學開始,她過的日子就是自由和寬松。中午放學和同學去老干局的臺階上打玻璃球,跳繩,玩到十二點半,爸爸給守超市的媽媽送飯,她便回家。
學習是想學就學,不想學拉倒,考砸的試卷往媽媽跟前一丟,簽個大字就完事。考得特別糟糕,考了倒數(shù),李允晴才會把她叫到身邊,提醒兩句。
如果考了九十以上,全家就去吃頓火鍋慶祝。
李尤在學校一直是混子,李允晴和李父對她太放松了,一切以她的健康和快樂為主,甚至李尤在學校運動會報了八百米和扔鉛球的項目。
晚自習回家,在小區(qū)樓下單獨訓練的幾天,李允晴會很擔心,鉛球拉傷她寶的手臂,跑太急后,背心出汗被風吹了著涼,能跑就跑,不能跑就得了。
李允晴是那種學校晨跑叫李尤偷懶走路,來月經(jīng)的話,就不去學校干脆請假逃體育課的媽媽。如果女兒在學校有什么不爽,那一定是別人給她女兒使絆子的錯。
李尤從小到大,聽李允晴說得最多的話,不是“你要好好學習,將來怎樣怎樣”,而是“實在不行,我們就請假吧”。
這樣愛護的家庭氛圍,反而讓李尤的班主任對李尤很不滿,快退休的老頭子經(jīng)常說李尤太自由了,不服管教,針對李尤。
李尤說了被老師針對,將她安排在教室最角落的位置,那位置同學們都明白留給當月班主任認可的差生位置。
在超市吃飯的時候講的事,李允晴筷子一摔,大罵:“什么狗屁老師,哪有人這么做老師的,真缺德�!�
當下便叫她退學,超市卷簾門一關(guān),要去大鬧學校,還要撥市長熱線控訴教育局。
李尤反倒慌了,攔住李允晴。
她只是吐槽,沒有真要退學的意思,更沒有讓李允晴要把桌子掀了。萬一鬧大了,李允晴可不是尊老愛幼的人,給兩拳頭砸臉上都有可能。
李尤還想在學校做人。
從這之后,李尤就想:以后遇上破事,還是我自己處理吧。媽媽是百分之一百二支持我,可那二十對我一個初中生來講,還是太超過了。
李允晴也不是完全不在意女兒成績,李尤成績中等,按她們地方的高中入學率,得中等偏上才有高中讀。
李允晴問過女兒:“小尤,能考上高中么?我不是說職高不好,就是我老在天涯上刷到讀職高的進廠子被黑中介坑,我們還是不要把路走窄了�!�
李尤比了個OK手勢:“放心�!�
李尤說放心,李允晴就放心,她信任李尤。
李允晴再沒過問。
直到李尤考上高中,又考上大學,李允晴從不擔心自己女兒做的事,李尤有她自己的選擇。李尤自己選了專業(yè),飛行器制造與設(shè)計,調(diào)劑去了機械,不是自己喜歡的,李尤學得散漫。
畢業(yè)的時候,撞上疫情,北美和歐洲的一部分制造業(yè)停滯,工廠訂單轉(zhuǎn)嫁中國,她們機械專業(yè)工作還是好找,但只針對男同學。這專業(yè)十年如一日的性別歧視,是個男人就要,沒過四級也要。
掛的招聘沒說不招女生,李尤投了一些小廠的簡歷后,還是被隱性地、委婉地拒絕。HR騙男同學時,說不下車間,同李尤說,我們這個崗要去一線操作。
同學們不是進廠,就是轉(zhuǎn)碼,要么深造考研,要么求穩(wěn)考公。
李尤找了春招,秋招,費盡心力將簡歷改了又改,找到一個小廠去做車間技術(shù)員。
上了兩月的班,還是辭了工作,上班和坐牢一樣,晚上九點下車間,還得被老師傅監(jiān)視,陰陽怪氣提點,比在超市坐十二小時,幫李允晴守店還難。
辭職后,李尤狠狠抑郁一晚,在出租房失眠,抱著膝蓋,抽了一晚的煙,上不了一點班,上不了一點。她討厭人身禁錮和上下級關(guān)系,也討厭上個衛(wèi)生間都得同老師傅報告。
媽媽打電話安慰說去做文員吧,廠子里不也有文員崗位,實在不行,就回家開個店。李尤一想,那做文員也是八小時班,關(guān)在辦公室八個小時。守店也一樣無聊。
她和好朋友宋湘不一樣,宋湘盡可能追求工資高,李尤對工作很隨意。
可是不能接受自己隨意坐牢,還被監(jiān)獄長PVC。
李尤也不想一個人待屋內(nèi),同合租室友小岳說了聲,便回家里。家里來了個阿姨,李允晴的老姐妹,老姐妹剛結(jié)婚,帶著新老公上門看李允晴。
李允晴在酒桌上朝老姐妹敬酒:“你也是折騰了半輩子,又是去廣東,又是出海�,F(xiàn)在回來了就好,有個男人安安穩(wěn)穩(wěn)照顧你,我也算高興。女人還是有個男人幫著顧家才好。”
李父端了盤熱菜上桌。
李尤在一旁吃菜,聽阿姨說起,她房子買在省會,打算繼續(xù)做老本行,當個維修工。
李允晴突然想到李尤要的,她學機械的,不想上班老待一個地方,不想做銷售,懶得說話,想要自由。
李允晴問女兒:“小尤,你想不想做維修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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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行沒有周末。
這行,有活,每天都是工作,沒活,每天都可以是周末。
周一。
李尤在工作站提了氟罐,放在電瓶車腳踏板上,早上有兩個約好的空調(diào)加氟單子,順帶清洗。
老師在街邊吃了早餐,在用紙巾擦嘴,李尤趕到她面前,遞了頭盔。老師提了工具包放在她車前,跨坐上李尤的車。
工具帶得多,不是一個人,李尤就開電瓶車,不騎摩托。
干完活,剛好中午十二點,天也逐漸熱起來。地熱蒸發(fā)上來,潮濕,又帶了股悶。
李尤想今年夏天在外面跑肯定不好過。
兩人找了家外賣員都在吃的飯館應(yīng)付,點了一菜一湯,各自加了兩碗米飯。
李尤不著急下一單,李尤就和老師找了片能停車的樹蔭乘涼,這片外賣員很多,好多外賣員躺在電瓶車上刷手機,李尤也一樣躺倒在坐墊上,腿翹起來,搭在電瓶車兩只扶手。
說不上舒服,但可以歇一下腰,閉目養(yǎng)個神。
老師不喜歡沒個正形躺著,坐在街邊的共享單車上看微信視頻號。
下一單雇主約的時間到了,李尤又載著老師去給雇主修熱水器,修了熱水器,雇主臨時加單,想讓李尤和老師洗抽油煙機,洗完就是六點半了。
李尤正要回家吃晚飯,李尤的老師又接到電話,得去一家非平臺的老顧客那里疏通油堵了的管道。
二人在火鍋店弄完就是八點,火鍋店正好翻了兩趟桌,餐桌有空位。老板請兩個師傅吃了晚飯,服務(wù)員端上自助炒飯配了一盤虎皮雞爪和一盤鹵豬腳。
李尤和老師也不含糊,說了謝謝就吃。
的確餓了。
吃完后,老板結(jié)了錢,還塞給李尤和老師一些自助水果和麻辣薯片的零食打包。
工作一天結(jié)束,老師年紀大了,再有什么單子,也不會熬夜做,會和顧客約好在第二天抽時間。
李尤也累了,回家后,室友小岳已經(jīng)在客廳內(nèi)玩起了VR。小岳是畫原畫的,她,宋湘,小岳都是在打球認識。
她洗漱完躺回床上,手臂枕著腦袋,卻睡不著,爬起來用平板看了部片,也覺得不得勁。忽然想起昨晚加上的男模——霍意。
李尤發(fā)了條消息過去:【睡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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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儀以為李尤給他的微信號就是她的私人號。
結(jié)果不是。
包廂門關(guān)上后,李尤給霍儀松了綁,叫他整理一下,霍儀看了腿間的薄毯,很窘迫。
李尤說她們今天就這樣了,她有事要走�;魞x知道那是托辭,門外那兩個男人打擾了她們,李尤對他沒了興致。
李尤說賬還是會結(jié)清,但沒說還是按三倍給,霍儀愣著神,只是想李尤就這么走了,他好不容易得到的機會。
他鼓起勇氣,拉住李尤的手,問:“下次什么時候來?可不可以還點我,我可以在會所等你�!�
李尤沒說具體時間,來不來會所消費,看她什么時候激素上頭。
她可不喜歡盯著她荷包的男人。
李尤打馬虎眼,把問題推給霍意:“我下次來,你被別的姐姐點走了怎么辦?”
霍儀解釋他是兼職,不會有人點他,他可以只給李尤一個人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