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韓方馳挑起眉，“謝什么？”
何樂知牽牽嘴角，單側(cè)臉上淺淺地有個窩。
“你知道�！焙螛分掳停粗f，“我想說的你都知道。”
在一年里最歡慶的一夜過后，所有熱鬧和喧囂都重歸寂靜，放了一宿煙花的夜空只剩下模糊的白煙和朦朧的月亮，街道上只余人群散去后的冷清。
對何樂知來說，這是有些波折的一年。
當(dāng)這一年里的一切變動和波折都只剩余煙，此刻何樂知在一個極安靜的空間內(nèi)，認(rèn)真地跟韓方馳說謝謝。誠懇地、感激地謝謝他的朋友。
韓方馳站在原地，和他對視了幾秒。
何樂知從小就比別的男生多點敏感和感性，這是韓方馳從認(rèn)識他的最初就知道的。這些特質(zhì)也正是當(dāng)初韓方馳所需要和依賴的。
兩個人隔著半條走廊靜靜地看著彼此，韓方馳漸漸在何樂知的視線下挑起眉。
“這會兒又我都知道了。”韓方馳說。
“我不知道，”韓方馳轉(zhuǎn)開視線，進(jìn)了房間，“跟你不熟�！�
第29章
對韓方馳這張嘴，何樂知已經(jīng)習(xí)慣了，接受度良好，并且善于應(yīng)對。
何樂知回自己房間之后給韓方馳發(fā)了條消息。
韓方馳看了一眼，表情還像是有點嫌棄，鎖屏睡覺了。
樂知：咱倆第一好[拉鉤]
韓方馳初二就要上班，何樂知跟何其初三的機(jī)票，出去玩了十天。年后何樂知就得忙起來了，春天他們總閑不下來。領(lǐng)導(dǎo)主動給他延長假期，讓他元宵節(jié)后再上班。
出去玩的時候何其經(jīng)常發(fā)消息，偶然還接個電話。
何樂知問她：“哈哈，你談戀愛啦？”
“有段時間了�！焙纹湔f。
“這個怎么樣？”何樂知問。
“就那么回事吧，”何其思考了下，判斷說，“不算特別喜歡。”
何樂知笑起來，何其在談戀愛這方面一直是游戲人間的態(tài)度，從沒想過結(jié)婚。這些年何樂知雖然沒見過她的男朋友們，卻也知道不乏有人想和她定下來，長久在一起。何其并不需要一段婚姻，在何樂知還小的時候她都沒選擇靠一段婚姻來幫她養(yǎng)大兒子，現(xiàn)在就更不需要了。
“之前給你送花那個，戴眼鏡那個�！焙螛分貞浟讼�，評價說，“看照片挺帥的，是他嗎？”
“不是，那個不真誠，表演成分太重了，我討厭虛頭巴腦的男的�！焙纹湎訔壍卣f，“演什么演，拍電影啊？”
“哈哈哈，所以你沒跟他在一起？”何樂知笑著問。
“狗都不談�！焙纹湔f。
何樂知跟何其別的都像，就戀愛觀不像。何樂知長情又樂于包容，何其就非常挑剔，并且眼里不揉沙子，懶得磨合，心煩了直接拜拜。
或許她對男的本來也沒什么期待，談個戀愛當(dāng)個生活調(diào)劑，并不特別上心。對身邊其他人都上心，就談戀愛不。她身上有種跟何樂知不同的矛盾特質(zhì)，本性細(xì)膩善良，一談戀愛又冷漠犀利。
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矛盾，一切違和的存在必定事出有因。
何其也從來沒對何樂知隱瞞過他的出生，他是何其被欺騙之下的產(chǎn)物，她拍過婚紗照的男友說自己其實已經(jīng)有了一個談婚論嫁的未婚妻，兩相選擇之下最終回歸了那個知性溫婉的女孩兒。
小姨何故當(dāng)時拎把鐵錘去那男的家把他家砸個稀巴爛，車也砸了。
等到何其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了，身邊人都不讓她留，何其卻沒猶豫過一次，堅定地生下他。
“他選擇我做他的媽媽。”何其說。
所以何樂知從來不勸她好好談戀愛，找個人定下來。何其后來說當(dāng)初那場欺騙其實是好事，她過了一段不常規(guī)的，除了相夫教子、回歸家庭以外的人生，看到的是不同的風(fēng)景。到了現(xiàn)在依然是想和誰談和誰談，不想談拉倒，不用跟誰相看兩相厭。
何樂知聽何其吐槽笑得不行，韓方馳的電話這時打過來。
“方馳。”何樂知聲音里的笑意收不住，招呼了聲。
“聊天呢？先等會兒再笑�！表n方馳問，“你快遞有兩個泡沫箱，生鮮嗎？需要我拆開放冰箱不？”
“我不記得買的什么了�！焙螛分匀坏卣f，“那你拆開看看唄�！�
韓方馳從玄關(guān)柜拿了剪子，蹲何樂知家門口拆快遞，電話免提放一邊，問：“跟阿姨玩得開心？”
“挺開心的。”何樂知問他，“你晚上吃什么？”
“單位吃完回來的�！表n方馳說，“盒飯�！�
“飯搭子不在自己吃沒意思了吧？”何樂知笑著說。
韓方馳“嗯”了聲，說：“沒意思�！�
何其在洗手間涂精油按摩頭皮，能聽見何樂知跟韓方馳打電話。
“這什么？冰淇淋？圓筒的�！表n方馳拆開快遞說。
何樂知想起來了，說：“應(yīng)該是黃油，這個要冷凍�！�
“知道了�！表n方馳又說，“另外一箱是個瓜�！�
“那你吃了吧，吃不完冷藏�！焙螛分f。
韓方馳看著旁邊幾個快遞，問：“別的我給你放門口，你回來拆？”
“你都拆了唄。”何樂知不在意地說，“順手了�！�
這些都是何樂知年前買的了，年后才發(fā)貨，買的什么都不記得了。韓方馳蹲那兒拆了半天快遞，雜七雜八的。
何樂知說：“襪子你拿一盒，黑色是你的�！�
“嗯�！表n方馳說。
快遞都拆完，韓方馳把它們各就各位放好，帶著拆完的包裝和他該帶走的東西關(guān)上門。
“進(jìn)電梯了，掛了�！表n方馳說。
“好的�！焙螛分f，“�！�
電話掛了，何其散著頭發(fā)從洗手間出來，笑著說：“你倆過上日子了。”
何樂知說：“離得近唄�！�
何其坐在床邊，低頭回手機(jī)消息，一邊說：“方馳最近談戀愛沒。”
“沒，”何樂知說，“總有人給他介紹，他不太想看。”
何其又說：“他以前的女朋友呢？”
“小圈嗎？”何樂知回答，“小圈下個月回來，我看她朋友圈說的。”
“方馳跟她感情挺好是不？”何其問。
“好，小圈特別好。”何樂知笑笑說。
“那怎么分了。”何其回完消息，手機(jī)扔在一邊，看著何樂知問。
何樂知搖搖頭，“我沒問過，方馳不喜歡被問私事�！�
說完往下一躺，打了個哈欠，“說不定小圈回來他倆還能好呢，他們很合適�！�
何樂知回來的時候韓方馳沒在家，臨時被派去出兩天差，元宵節(jié)當(dāng)天才飛回來。
假期還沒過完，何樂知反正沒什么事，開車去機(jī)場接他。
韓方馳落地后收到何樂知消息，說在停車場等他了。
“你怎么來了？”韓方馳上了車，意外地問他。
“我閑著也是閑著。”何樂知笑笑，“好久不見�！�
“明天上班了吧？”韓方馳問。
“是的，明早我會準(zhǔn)時把早餐送達(dá)�！焙螛分c點頭，又說，“請留出早飯時間�！�
韓方馳笑笑，“吃什么？”
“湯圓兒�！焙螛分f，“單位發(fā)的�！�
“我單位也發(fā)了，放你冰箱了�！表n方馳說。
“說的就是你單位，我單位我還沒去呢�！焙螛分χ仆蒲坨R，“一猜就是單位發(fā)的，總不可能買那么多�！�
何樂知沒在的這段時間韓方馳根本不吃早餐，晚飯也都是外賣或者單位吃。在何樂知沒搬這邊住以前韓方馳雖然不是每天都做飯，但也經(jīng)常做。何樂知搬過來之后好像兩個人一起吃慣了，突然又剩一個人就不想做也不想回家吃了，確實就是像在電話里說的，覺得沒意思。
何樂知在外面玩的那些天韓方馳總有種假期還沒過完的不正式感，就像別人都在放假只有他上班，實際上只有何樂知還在放假，其他打工人都上班了。
現(xiàn)在何樂知回來，韓方馳終于有種生活回歸的感覺。
午飯吃完，韓方馳回辦公室吃水果。樂扣盒里裝著切好塊的蜜瓜和鳳梨，還有十幾顆藍(lán)莓。
牙體牙髓的王主任過來串門，見韓方馳端端正正地坐著吃水果，手機(jī)也不玩，“撲哧”一聲就笑了。
“吃什么呢？坐姿這么端正�！蓖踔魅螁�。
韓方馳從抽屜里又找個叉子，拿紙擦擦遞給他。
王主任也不客氣，往桌邊一坐，跟著一起吃。
“這么甜呢，”王主任愛吃鳳梨，滿意地說，“一點不澀。哪買的？”
“我家樓下水果店�！表n方馳說。
“蜜瓜也好甜�！蓖踔魅畏Q贊道。
“瓜網(wǎng)上買的。”韓方馳說完又補(bǔ)了句，“應(yīng)該是�！�
何樂知喜歡吃水果，家里水果不能斷，韓方馳時不時去樓下水果店充個卡，具體每天能吃到什么不一定，水果盲盒一樣。
王主任吃了人半盒水果，還交代說：“明天上班給我?guī)z鳳梨，多謝韓主任。”
韓方馳答應(yīng)下來，一邊漱口一邊給何樂知發(fā)消息：同事讓明天帶倆菠蘿。
樂知：你今天吃的嗎？
韓方馳回：是的。
樂知：好的。
之前何樂知每天在家的時候感覺不明顯，這次何樂知出門加上韓方馳出差，倆人前后半個月沒見著，何樂知再回來韓方馳就有一種說不上來的踏實感。
早上還沒醒，何樂知開門的聲音響起，聽見他在門口放東西那些窸窸窣窣的動靜，保鮮袋的聲音、外套布料的摩擦聲、車鑰匙和保鮮盒的磕碰聲，都讓韓方馳在醒來那幾秒鐘奇妙地感到很安穩(wěn)。
何樂知上班又不著急，有時他來早了不急著走，會在外面磨磨蹭蹭地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或者在沙發(fā)上坐會兒。
韓方馳半睡半醒間要是聽不到他聲音，會睜眼叫他一聲：“樂知�！�
何樂知要是沒走就會平靜地答應(yīng)：“在�！�
韓方馳就會在那一瞬間被一種感覺卷起來，類似一種很舒服的安全感，在蒙眬中被接住了。
其實這種感覺韓方馳并不陌生。
如同高中時代每次進(jìn)了教室下意識的一眼，看到何樂知已經(jīng)坐在座位上了。
如同長大以后每次聚會，進(jìn)了各種場合時看到何樂知在笑著朝他打招呼。
是一種“熟人”在的感覺，睡覺也好、沉默地坐著也好，都在一個人的視線之下，是被看著的。
韓方馳睜開眼睛，緩了幾秒鐘。
“樂知�！�
房子里沒傳來回音，有一種空蕩蕩的安靜。
韓方馳坐起來，冬天日出晚，光還沒強(qiáng)到能從遮光簾外透進(jìn)來，房間里有種昏暗的沉悶。
“方馳？”何樂知溫和的聲音突然從陽臺的位置傳過來，帶著屬于他的語調(diào)，帶著一點點疑惑，“叫我了嗎？”
韓方馳看向門口，出了個聲。
他能聽見何樂知慢悠悠的腳步聲，走到門邊停下來，停在一個看不到房間里面的位置。
“方馳，”何樂知聲音里帶著清晨的笑意，在門口說，“我剛才發(fā)現(xiàn)窗戶上面有個小鳥窩，不知道什么時候的，去年你發(fā)現(xiàn)了嗎？”
第30章
韓方馳從這時發(fā)現(xiàn)自己很喜歡何樂知語調(diào)揚起來叫他“方馳”。
他總是這樣的，用一個稱呼開頭，帶著等待回應(yīng)的尾音。后面無論接什么都有種互動感，在討論或商量，哪怕跟個簡單的需求也不像命令。
如果韓方馳晚兩秒應(yīng)答，他就會下意識看過來，目光里是一種平和的尋找，直到兩人視線碰上他再說話。
每當(dāng)這樣的時候，韓方馳就會看著他，到他把話說完。
“方馳？”何樂知抬起頭，看著在泡茶的韓方馳。
韓方馳看向他。
“小羅他們下月10號有一次徒步，”何樂知說了個山名，在一個距他們城市坐高鐵需要三個小時的地方，“他問我來著，我報名了�！�
小羅是上次一起徒步的那兩個領(lǐng)隊朋友之一。
“去。小羅挺好的，你們可以一起玩�！表n方馳說。
“你去嗎？”何樂知問他。
韓方馳看了眼手機(jī)上的日歷，又看看自己的排班，說：“我去不了，10號我出診�！�
何樂知點點頭，說：“好的�！�
韓方馳除了第一次帶何樂知跟他們認(rèn)識上之后就再沒一起去過了，他時間不自由，周末也不是每周都能休。何樂知單獨跟他們?nèi)ミ^一次，當(dāng)天來回，后來時間沒合上過。
現(xiàn)在天還沒暖下來，山上還有雪，平時下了雪連室外跑步都不能常跑，何樂知有陣子沒痛快地跑過了。
“你注意防滑�！表n方馳知道他有經(jīng)驗，還是說，“盡量跟他們一起，別跑太快�！�
何樂知“嗯嗯”地點頭，“知道了�！�
小羅其實已經(jīng)問過何樂知好幾次了，周圍徒步的多，越野跑的少，包括小羅自己也沒嘗試過跑山，他想讓何樂知帶他跑一次，只是冬天不合適。
他們有個徒步群，群還挺活躍的，何樂知潛水看他們張羅去這兒去那兒的，有點蠢蠢欲動。韓方馳不在群里，他根本不玩戶外。
這次去徒步的一共就十幾個人，臨時建了個小群，都是朋友關(guān)系，食宿和車都是小羅一起幫訂的，之后看花了多少再算錢給他。
訂房之前小羅在群里搞了個接龍，讓大家報數(shù)住單人間還是雙人間，雙人的話要把誰和誰一間也報給他。
何樂知在群里報了個單人間。
“這你要嗎？”韓方馳手機(jī)遞過來讓他看。
何樂知拿過來看，是刷到的一個骨傳導(dǎo)耳機(jī)。
“我不怎么用耳機(jī)，我喜歡風(fēng)從耳邊吹過去的感覺�！焙螛分咽謾C(jī)還給他，又笑了兩聲，“不過你要是想給我買的話我也可以收下，我的壞了�！�
韓方馳問：“什么顏色？”
“都行�！焙螛分f，“謝謝好朋友�！�
“不熟。”韓方馳毫無波瀾地說。
何樂知探身從茶幾上的水果盤里拿了顆橙子擺韓方馳面前，示意他吃吧。
最近領(lǐng)導(dǎo)出去談個大項目，何樂知手里有個小活兒，他得在出門前趕出來。他一忙起來又開始加班到很晚回家，晚飯各吃各的，韓方馳買了水果放何樂知冰箱，再把他快遞取了。
快遞站的小哥都記得他了，看見他就直接報了何樂知的尾號，問他：“對吧？”
“對�！表n方馳笑笑，“謝謝�！�
何樂知又一次加班到半夜，出來時發(fā)現(xiàn)外面下起了雪。
雪下得不小，落在身上能清晰地辨認(rèn)雪花的形狀。地面上積了薄薄的一小層，還沒有把路面完全遮住，被風(fēng)一吹就像被子掀開的一角，一點點擴(kuò)大范圍卷到另一邊。
何樂知把拉鏈拉到頂，手揣兜迅速跑著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