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誰喝呢?還誰能韓方馳形成個對比?
姨夫說的時候完全沒別的意思,就是沒想那么多,想到了就說出來了。
也不知道韓方馳聽沒聽出來,何其端著螃蟹盆過來,往姨夫盤里扔了個螃蟹,說他:“我就把你落下了,是不?”
小安在對面“撲哧”一聲笑了。
“不常喝,酒量也不行�!表n方馳也笑了下,點頭回答。
何樂知在下面輕輕磕磕他膝蓋,韓方馳回了一下。他倆顯然都聽懂了,對視一眼,因為姨夫小心地看著何其的眼神而不約而同地想笑,因此垂下視線。
何樂知心想幸好我男友不介意這些,不然你們一家子可真能給我上眼藥。
“方馳開車來的,他不喝�!焙纹湔f。
“沒說讓喝……”姨夫說,“你可別瞪了,我看你害怕�!�
以前每次過來周沐堯能陪姨夫喝酒,有兩回是從小姨家吃完飯喝了酒去找的韓方馳他們。這些韓方馳都有印象,不會把這些當(dāng)回事。
他和周沐堯在那次之后再沒聯(lián)系過,估計周沐堯已經(jīng)把他拉黑了。
韓方馳沒試著找過他,他倆之間的現(xiàn)狀就是這樣,而且沒法調(diào)和。韓方馳不介意何樂知和周沐堯那八年,但周沐堯不可能不介意韓方馳跟和何樂知的事。一個是過去,一個是未來。只要周沐堯還放不下,他倆就沒法相處。
以他們對周沐堯的了解,他估計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都不會放下。韓方馳跟何樂知在一起的事在一定程度上講,對周沐堯的打擊是摧毀性的,他能一直平靜地不作不鬧就不錯了。
或許什么時候周沐堯談了新的戀愛,把過去完全放下了,他們能偶爾聯(lián)系。但回到從前一起長大的親近是不可能了,這是在韓方馳決定要跟何樂知在一起前就做的選擇。
其實周沐堯這段時間一直沒什么動靜還挺讓人意外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成熟了。
連肖遙都私聊韓方馳,問他小黑什么反應(yīng),特意沒在群里發(fā)。
韓方馳說:你能想到的反應(yīng)。
肖遙:你倆算是掰了吧?
韓方馳:算吧。
肖遙:沒鬧?
韓方馳:沒。
肖遙:不一定,你等著吧。
事實證明他們還是了解周沐堯。他那口氣沒咽下去,他清醒的時候能壓著,不清醒的時候就顧不上那么多了。
他以前越在意這兩個人,他越難把這事消解掉。
周沐堯是在一個工作日的晚上過來的。
韓方馳跟何樂知晚上出去打球了,因為開的韓方馳的車,所以回的這邊。在電梯里兩人牽著手,雖然沒說什么話,但是從下了車在地庫就一直牽著。各自一邊手上拿著東西,再空出一只手來牽。
出電梯時兩人一前一后,按理說這會兒該松開了,不然都沒手開鎖了,但倆人都沒松,他倆有時就跟剛戀愛的小年輕一樣。
“要不先……”何樂知話說到一半,看著倚在門上的周沐堯,話音收了回去。
他們松開手,韓方馳過去開門。
“怎么過來了?”韓方馳問。
周沐堯往旁邊讓了一步,動作遲緩,沒有回答,只沉默地看著何樂知的手,又直直地看著他的臉。
韓方馳開了門,周沐堯沒有要進去的意思,他不進去何樂知也得在外面站著,總不能在走廊鬧。
“進來。”韓方馳說。
周沐堯頭倚著墻轉(zhuǎn)了個身,垂著眼進去了。
他眼睛通紅,靠著玄關(guān),輕笑了聲說:“我就想親眼看看�!�
其實周沐堯比起去年已經(jīng)很少喝酒了,挺長一段時間以來就喝了這兩次,每次喝完都痛苦。
“我到現(xiàn)在都想不通,你倆怎么會在一起呢?”周沐堯的視線分別落在兩人臉上,自嘲地笑了聲,聲音里帶著重重的鼻音,“你們要是在一起了……這些年,不就是拿我當(dāng)傻子嗎?”
他皺著眉,不解地問他們:“那我這些年算什么啊?”
他是朝著韓方馳說的,何樂知卻開了口:“你說你算什么?”
周沐堯轉(zhuǎn)而朝向他,定定地看著他。
“當(dāng)初我追你那么長時間——”周沐堯想想那時的自己,又是一笑,啞聲問,“樂知,你真喜歡過我嗎?”
何樂知也看著他,眼神里全是不解,他甚至因為過于錯愕而笑了,問周沐堯:“你說呢?”
一個喝醉了的人,正常不應(yīng)該跟他計較這些。但他問的這些問題,等于把何樂知的這八年碾碎了,讓它一文不值。
哪怕是因為周沐堯犯了錯才分的手,即便因為周沐堯的出軌念頭使得這段八年的戀情不得善終,可何樂知直到現(xiàn)在,都沒因為結(jié)局的狼狽牽連過前面那八年。
那是何樂知全然投入的那么多年,他年輕的、完整的、炙熱的多年時間。
何樂知手指都有些發(fā)顫,重復(fù)問了周沐堯一次:“我喜歡過你嗎……你說呢?”
何樂知喜歡過嗎?
周沐堯從那天晚上想到現(xiàn)在。
何樂知是個透明的人,他的心、他的愛,都是透明的。
周沐堯不清楚嗎?
他在這些天里自虐一樣地回憶何樂知的愛,那些讓人心都被捧起來的好,周沐堯沒感受過嗎?
他跟過電影一樣一幕幕在腦子里重演了那么多遍,何樂知半夜站在他樓下對他笑的眼神,周沐堯不記得嗎?
他無非就是不能接受。
不能接受自己把何樂知弄丟了,也不能接受跟何樂知在一起的人是韓方馳。
這讓周沐堯太痛苦了。
他倆只要是聊曾經(jīng),那就是韓方馳不能參與的話題,那是跟韓方馳完全沒有關(guān)系的時間,完整地屬于他們倆。
韓方馳倚著墻,沉默地看著他們在面前對視著聊“喜歡”。
周沐堯像是偏想聽何樂知自己說。
他紅著眼睛,問何樂知:“所以呢?喜歡過嗎?”
何樂知深吸了兩口氣,轉(zhuǎn)開臉,不再看他。
“差不多得了�!表n方馳沉聲開口,“過去的事兒了,喜不喜歡有意義?”
何樂知看向他,韓方馳仍看著周沐堯,說:“你倆因為什么分的,不記得了?”
周沐堯看過來,韓方馳盯著他說:“別說這些渾話。我倆當(dāng)時但凡動過半點心思,都沒你這些事兒了。你從我這兒認(rèn)識他的,你也忘了?”
周沐堯像是要說話,韓方馳把他頂了回去,視線黑沉沉的,“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呢?心里放一個,身邊有一個。我們沒那么不干凈�!�
韓方馳從小當(dāng)他哥哥,習(xí)慣了照顧他,本來也不是個刻薄的人。
這應(yīng)該是韓方馳跟周沐堯說過的最重的話了。
周沐堯張了張嘴,好半天沒出聲。
他眼神里帶著陌生,混亂的腦子里是他和韓方馳從小到大的很多畫面。韓方馳是完全可以信任的,是可以依賴的。周沐堯朋友那么多,可韓方馳是不一樣的。
可偏偏是韓方馳,周沐堯恨恨地看著他。
想要讓一對情侶一起被刺傷,感情越深刺得越疼,刺得他們流血,最直接、輕易、陰損的箭,就是提及從前的親密行為。
情侶那點私密的事兒,前任當(dāng)著現(xiàn)任的面提一句,無論是概括還是細(xì)節(jié),必定會在他們的親密上割一刀。哪怕他們再不在意、再大方,想把這一刀撫平,也需要時間。
周沐堯沒再去看何樂知,只看著韓方馳。
不甘裹著恨,無數(shù)能刺傷對方的話就在嘴邊。
最終周沐堯笑了聲,站直了,盯著韓方馳,咬著牙吐出兩個字——
“孤兒�!�
何樂知驟然瞪圓了眼睛,韓方馳也下意識去看他。
猝不及防的兩個字,措手不及地砸過來,使得韓方馳看著何樂知的視線里帶著茫然。
“你真以為就他自己知道��?”周沐堯嘲諷地說,“真當(dāng)是你倆守著的秘密呢?”
周沐堯點點頭說:“的確是孤兒能干的事。”
“——周沐堯�!焙螛分曇魪氐桌湎聛�,喊他名字。
周沐堯轉(zhuǎn)過頭。
“滾�!焙螛分獩]看他,指著門說,“現(xiàn)在,滾�!�
周沐堯又笑了聲,開了門,說:“你倆天長地久�!�
門在他話音落的一刻合上,不輕不重的關(guān)門聲撞著人的耳膜,即使是門響,卻在這一刻格外刺耳。
第60章
高二那年的寒冬夜里,韓方馳說他沒地方去了,何樂知裹著羽絨服下樓接他,用校服擋著他的頭,不讓風(fēng)雪吹他的臉。
在何樂知溫暖的小房間里,韓方馳不知道是凍的還是因為別的,坐在何樂知的小床上,一直在打擺子。
他失神地看著何樂知,有些無措地說:“我聽見我爸說,他跟我親近不起來……因為我……畢竟不是他們親生的。”
何樂知一瞬間把眼睛瞪圓,嘴也張開了,卻說不出話。
“我媽說已經(jīng)養(yǎng)了十幾年了,讓他別把這些掛嘴上�!表n方馳兩只手摳著床沿,眼神空洞,眼底卻紅。
他低聲問:“樂知,我是誰�。俊�
在一個極為普通的夜里,韓方馳起夜想去廁所,聽見了爸媽的對話。那時韓知遙還小,剛讓她自己睡一個房間,因此爸媽不關(guān)臥室門,怕聽不見她夜里哭。
如果不是恰好聽見了“方馳”,他不會駐足聽那一會兒的,壓著聲音的那一小段聊天,讓韓方馳在接下來的許多年里,再沒有過真正的歸宿感。
他媽媽在跟他爸說,別在方馳面前表現(xiàn)得那么明顯,方馳已經(jīng)夠優(yōu)秀了。他爸說不是親的總隔著一層,沒辦法。
這也能很清晰地解釋通很多事。
他媽媽不提,本來就是個性格淡的人,對每個人都差不多;但在爸爸身上對比得就很明顯。從小韓方馳就從來沒被他爸爸很親近地抱過,也從不單獨帶他出去玩,他從來沒有騎過爸爸的脖子。雖然關(guān)系也還過得去,只是別的父子之間那種像兄弟像朋友的親近,他們從來沒有過。
而對知墨和知遙就完全是不同的態(tài)度,韓方馳一直以為是因為他爸更喜歡女兒,而他是哥哥,所以是不被偏愛的那個。
當(dāng)晚韓方馳從家里離開,爸媽知道他聽見了。
之后幾天韓方馳住在何樂知家里,沒有回家,媽媽給他打電話,讓他別多想。
等到韓方馳回家以后,他們也從來沒公開聊過這些,就當(dāng)這事沒有發(fā)生過。只是他知道了,爸媽也清楚他已經(jīng)知道了。
接下來的這么多年,雙方心照不宣。不疏遠(yuǎn)、不親近,父母知道他優(yōu)秀懂事,也一直像家人一樣接納他,只是不夠親近;韓方馳感激父母,會盡力回報他的家庭,但他也融不進去。
別人都以為韓方馳有個完美家庭,和樂幸福。
只有何樂知在韓方馳最脆弱的那個夜晚,知道了他的秘密。何樂知那晚抱著韓方馳,用他自己暖洋洋的體溫去貼近他,把自己的小床讓給他。
何樂知那時保證說,會把這個秘密帶到棺材里。
可就在剛剛,周沐堯撕破了這層黑布,說這不是他們兩個人的秘密。
韓方馳落在何樂知身上茫然的眼神,把何樂知的心燒了個洞。
“我……”何樂知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解釋,似乎怎么辯白都空洞。
“沒事兒�!表n方馳說,說完朝他張開胳膊。
何樂知抿著唇走過去,韓方馳抱住他,把下巴放在他肩膀上。
“我沒說過�!焙螛分谒赃呎f。
“嗯�!表n方馳閉上眼睛,“它不重要�!�
“不是不重要,”何樂知和他分開,看著他眼睛說,“我沒有說過�!�
韓方馳還是說“嗯”,把何樂知抱了回來。
周沐堯跟韓方馳他們兩家掛著親戚,他知道這事不是不可能。可周沐堯知道這是韓方馳跟何樂知之間的秘密。
如果不是他們倆私下聊過,周沐堯最多自己知道,他不會點出何樂知也知道。這讓何樂知解釋不清,也很難自證。
與此同時,何樂知難免自責(zé)。無論周沐堯是怎么知道的,他今天說出的這兩句話,都代表著何樂知沒有把那份獨有的信任保護好。
表白時的那一切猶在眼前,何樂知坦坦蕩蕩朝韓方馳要的忠誠和信任,化成今天的一個巴掌,扇在他自己臉上。
韓方馳顯然不想聊這個了,何樂知也沒有更能解釋得清的話說,如果只是一遍遍重復(fù)“沒有”,這也沒有意義。
當(dāng)晚,兩人收拾完回了房間,卻什么都沒做。
這一晚不論對他們倆誰來說,沖擊都不小。他們各自沉默地睡了,只是一直牽著手,韓方馳牽著何樂知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睡著之前一直捏他手指肚玩。
第二天一早,何樂知睜眼時兩人是背對背的姿勢。
這好像還是在一起之后第一次醒來時他倆離這么遠(yuǎn)。何樂知翻過身去躺了會兒,手指沿著韓方馳脖子和肩膀的弧線輕輕畫了一條線。韓方馳沒像平時那樣抓住他的手,或是轉(zhuǎn)過來把他摟過去,可能是沒醒。
何樂知在背后看了他幾分鐘,接著放輕動作下了床。
不等走到門口,韓方馳出了個聲。
何樂知停下腳步回頭,韓方馳依然還是剛才的姿勢沒回頭,何樂知卻秒懂,繞過床去到韓方馳那側(cè)蹲下。
韓方馳沒睜眼,只說:“讓你走了嗎?你就走�!�
聲音里是還沒醒透的啞。
何樂知笑了下,在他臉上親親。
“醒了撓我脖子一下就要走,就這么敷衍我�!表n方馳說。
“我什么時候撓你了……”何樂知失笑地說,接著又親親他下巴,說,“沒敷衍你,我以為你沒醒�!�
“沒醒不能抱?我每次抱你都醒了?”韓方馳睜開眼睛,明顯氣不順。
何樂知也不跟他說了,在韓方馳這側(cè)重新躺下,把自己塞進韓方馳胳膊范圍,笑著問:“這樣可以嗎?”
韓方馳也不說話,收收胳膊,又把眼睛閉上了。
以他們倆的性格和感情基底,加上對彼此的足夠了解,想讓他倆鬧矛盾不太容易。既吵不起來架,也生不起悶氣。
但周沐堯折騰的這一趟,似乎還是在他倆之間留了痕跡,雖然接下來的幾天彼此都表現(xiàn)得無事發(fā)生,可跟之前的那些天比起來,還是有點區(qū)別。
不到有隔閡的程度,但顯然也沒能立刻從心里放下。
比如睡醒了常常沒在抱著,比如睡前他們會親吻,但是這些天都沒有做愛。
韓方馳盡管已經(jīng)把情緒隱藏得很好了,但對情緒感知細(xì)膩而敏感是何樂知的特點。他隱隱約約地感到韓方馳還是有氣,可他又不知道怎么把它消除。
聽到耳朵里的話擦不掉,而他除了“我沒跟別人說過”以外,沒有任何能證明自己的話了。在前面那些年里,他和周沐堯才是最親密的人,在別人眼里,他們之間才應(yīng)該“沒有秘密”。
何樂知的情緒也有一點復(fù)雜,既有種挫敗感,想到方馳當(dāng)時的眼神就覺得非常心疼,在這些以外又不免有些無力,因為他本就是坦蕩的,此刻卻陷入了無法自證的處境。
但無論如何,何樂知不能允許他們倆帶著小疙瘩過日子,它必須解開。
一天晚上,韓方馳有急診手術(shù),說不一定幾點回來,何樂知就自己先回了家,之后出去跑步。
看見韓方馳的消息說快到家了,何樂知才回去。
他到家時韓方馳剛到,衣服還沒換。
何樂知剛跑完步,一身速干衣上都是汗,他也沒像平時一樣進門先洗澡,而是就帶著那一身汗往韓方馳身上一撲。
韓方馳沒防備,差點沒接住,往后退了一步,手一直摟著他腰,說他:“摔著你�!�
何樂知不管不顧地吻上去,拖鞋也沒穿,白襪子直接往韓方馳腳上踩。
何樂知向來干干凈凈,總是帶著點香味兒。像現(xiàn)在這樣的時候少之又少,比平時愣多了。
韓方馳剛開始怕他站不穩(wěn),抱著他怕他摔,后來托著他腰把他放料理臺上,手拄在兩邊,沉聲問他:“你要干嗎?”
何樂知也不說話,露在短褲外的兩條長長的小腿抬起來夾著他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