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人多了,心眼也多,少不了爭鋒,也少不了惡意,能差不多各司其職,各安其位,要緊的地方不出錯,已經(jīng)是很好的了。真正有了風(fēng)波,立刻處理好,按下去,讓惡人沒有機會作惡,真正害人性命,也就是英明了。
若想要一點風(fēng)波不起,一點惡念都沒有,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瑞香也同意。
萬家雖然家風(fēng)已經(jīng)很好,但畢竟人口多,兄弟姐妹們早晚都要見面,少不了言語口角,或者因長輩賞賜了你夸獎了你沒有我而鬧出事來,即使如此,也已經(jīng)很不錯了。站在管理者的角度看,責(zé)備求全是折磨自己罷了。
他靜了一會,又搖了搖頭,感嘆:“貴妃的性情……雖然我不該說這個話,顯得不明白你的苦心,可……我不覺得自己看錯了人�!�
而且他知道皇帝心里大概也是這么想。貴妃性情如何,兩人都看在眼里,何況貴妃怎么想得起英宗之事?為祖輩諱,宮里也不會隨便提起這兩人,何況畢竟也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平日誰會記得?
何況這方法惡毒,就不是貴妃的性格能做得出。
皇帝聞言,淡淡道:“他不只是一個人,也從不僅僅代表自己�!�
瑞香脊背一寒,明白皇帝已經(jīng)疑上甚至記了蕭家一筆。皇帝的本來面目如此直白出現(xiàn)在他面前,讓他忍不住愣了一陣才反應(yīng)過來,心想,要做皇帝的知心人,非要能夠明白皇帝究竟是什么樣的身份才成,否則失之毫厘就是謬以千里。他從前太過在意皇帝對貴妃的平淡,以為多少也是一種態(tài)度,畢竟無論貴妃如何,皇帝選了他做貴妃就定然會讓他坐穩(wěn),然而以皇帝的目光來看,大概是覺得貴妃很有用吧?
畢竟也是某種意義上的無可取代。
后宮有了貴妃在位,蕭家的動作就可以預(yù)測,可以控制,畢竟他們心里也就想著那么一點事,就是要使勁,多半也是會被預(yù)料到。而朝堂上也不會覺得瑞香一手遮天,在后宮橫著走,畢竟貴妃也不會怎么怕他。就算只有瑞香一個人生過孩子,那最多也只能說其他人伺候得不夠好。畢竟除了皇帝自己出格到寵愛得人盡皆知之外,也沒人知道皇帝到底是和誰睡覺多,他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何況貴妃有才名,從前做皇帝的連千金買馬骨這種事都做得出來,他迎貴妃入宮多少也說明看重文教……
真是一箭數(shù)雕,怎么看都是很有用的。
淑妃大概也一樣。
想通了這些,瑞香就知道,哪怕這次真是貴妃所為,只要皇帝找不到人替代貴妃,而貴妃此舉又不算徹底觸及底線,仍然還是會做貴妃,更何況二人都覺得貴妃多半不會做這種事,就更不會真正傷筋動骨。
所以哪怕皇帝不說,瑞香也不會急著教訓(xùn)貴妃和淑妃。
此時此刻,二人已經(jīng)是進宮以來最岌岌可危的時刻,趁火打劫若是不能一舉奏功,讓人不能翻身,就不如干脆不動。
反正他也已經(jīng)是凱旋而歸。
說過一陣話,安排了諸多事宜,皇帝又要回紫宸殿了——他雖說也不想離開,但昨夜今日都積攢了不少政務(wù),不可能一直放著不理,何況還有李元振,大概急著稟報查到的東西,不能再留了。
瑞香站起身送他到門口,又答應(yīng)了明日就召御醫(yī)來診脈,二人在宮門口拉著手依依不舍,纏纏綿綿,宮人全都低著頭不敢看,好一陣才分開。
一隊迤邐而行的燈火漸漸遠(yuǎn)去,瑞香回頭看了看含涼殿的牌匾,長長出了一口氣,低頭看看小腹,在心里算算日子。以懷著嘉華那時候的孕期來算,距離他生孩子大概還有四個多月,無論如何,放人出去這件事,得此前就辦好才行。
他吸一口氣,轉(zhuǎn)身進殿。
【作家想說的話:】
過渡章。瑞香開始揣摩龍龍心理,終于開始明白自己老公真的不是人。啊對其實貴妃現(xiàn)在還不算完全體,畢竟香香適應(yīng)宮廷也適應(yīng)了很久。下面走一走處理謠言劇情,請李元振同學(xué)繼續(xù)展示工作水平!
題外話,對于皇帝來說,表態(tài)一直都不會單純,做決定目的也不會單純,如果一件事沒有三五個好處還讓他點頭,很可能是不會成功的。很多歷史有名的人物吧,他們的理念想法不是不好,但是不符合時代要求,或者統(tǒng)治集團利益就是不行。舉例:兩稅法的實行和失敗,王安石變法折騰好久,和慈禧放棄支持洋務(wù)運動轉(zhuǎn)而和保守派抱團。不論是否先進,無法實施就肯定是有問題的。有時候過于先進就成了先驅(qū)。(沒有先驅(qū)不對的意思,畢竟沒有先驅(qū)先赴湯蹈火大聲叫醒眾人,也就沒有先進創(chuàng)造出更好的世界了)
正文
第61章61,守株待兔黃雀在后,雷霆手段清掃妖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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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振雖然常年扎在紫宸殿,皇帝身邊少不了他,但論后宮消息,他也是宮里數(shù)一數(shù)二靈通的一個。無他,他打探消息是為了皇帝,因此行事得到了相當(dāng)?shù)谋憷?br />
何況有些事只是瞞上不瞞下,這才能鬧得滿宮風(fēng)雨。
謠言開頭不過是猜測帝后矛盾的開端,私下猜一猜不算十分犯忌諱,所以剛開始并沒有什么人真的上心,等到急轉(zhuǎn)直下連英宗之事也迅速傳開,期間也不過是一兩天。宮里主子少,下人多,這個速度就連李元振都沒有想到。
貴妃雖然在昭陽殿不出門,但宮里的人還是要出去的,這些事一旦說的人多了,他就知道了,反應(yīng)也不算慢,甚至差不多和李元振同一時間知道。
然而,即使心里知道一定是蕭染,他也知道現(xiàn)在這件事自己不能做主了。把蕭染拖下去審問后,蕭懷素站起來,在殿內(nèi)走了幾個來回,問了問皇帝的動向,又問了問含涼殿那邊的情況,沉思片刻,道:“走,去見淑妃�!�
他在宮里除了陪嫁之外,就沒有自己的人手了,雖然昭陽殿上下都是他的奴婢,但這種事上未必頂用。雖然蕭染細(xì)皮嫩肉一定熬不住會吐口,但這件事蕭懷素直覺就不會簡單。最明顯的破綻:蕭染一個后宅閨秀,沒進宮雖然也有心機,可是怎么想得到英宗的事?
何況這消息傳的這么快,不會只是蕭染一個人的功勞。而他如果要找同盟,淑妃那邊的媵妾,想必也會欣然同意。
畢竟人蠢是沒有辦法的事。
此事關(guān)系太大,蕭懷素心里也不知道會如何結(jié)束,甚至不知道皇帝會不會相信與自己無關(guān)。
蕭染心比天高,自以為自己比起貴妃也不差什么,畢竟是堂兄弟,出身也是一樣,貴妃換個人做又有何不可?因此進宮之后沒少攛掇別人替自己探路,一旦覺得明了局勢就開始獻媚。大家閨秀都要臉,講究端莊持重,賣弄風(fēng)情勾引男人是下作的事,可惜在宮里蕭染不爭就沒有出路,而且眼看著貴妃逐漸坐穩(wěn)位置,他也心中不服。
但蕭懷素感覺得到,皇帝眼里并不覺得自己和淑妃已經(jīng)合乎心意,這二人擺弄不到位置上去,他眼里就根本沒有媵妾之流,有人獻媚他也直接無視。蕭染一計不成,又生一計,上躥下跳,費盡千辛萬苦。
自從行球裙號宮之后,蕭懷素也確實開始認(rèn)真約束媵妾,但說到底這些人雖然沒有個名分,卻畢竟是他的從兄弟,要如何約束又不落個殘忍惡毒毫無手足之情的名聲,也是一件難事。輕了他們陽奉陰違,重了就是苛待陪嫁兄弟,左右為難。
何況他不管宮務(wù),手里沒人,就連安插眼線也因此格外艱難——稍微一過界就是挑釁皇后,蕭懷素雖然管家理事都能做,可他學(xué)的是正妻的做法,根本不知道該怎么在合適的限度里做個貴妃。
蕭染等人被管頭管腳,實則已經(jīng)很不自在,又無法侍寢,又沒有名分,眼看著宮里又出了幾個懷孕的妃嬪,只覺得已經(jīng)看到無寵終老,卑微低賤的一生,所以再也忍不住要興風(fēng)作浪了。
這或許也是無可避免的,因為人人都有所求,人人都想得到滿足,可皇帝也好,貴妃也好,給他們的路都太窄了。
起先蕭懷素初進宮,不在意寵愛,又和皇帝相處十分僵硬的時候,也曾經(jīng)動過心思推一推安分些的媵妾,可皇帝站起身就走,他就知道這辦法沒用了。及至兩人相處順?biāo)炱饋�,蕭懷素才注意到每一次臨幸,皇帝都不進去自己最里面,大概也是暫且不想讓他有孕。
他還沒想好自己該怎么活,也就還沒有勇氣生育,即使明知道皇帝是為了大局,為了皇后,但也生出幾絲慶幸。身邊司寢女官是經(jīng)歷慣了這些事的,見他和皇帝之間融洽起來,就幾次提醒,受君懷孕不易,一定要保證射在里面才能盡快懷孕。蕭懷素對床笫之事緘口不言,根本沒提細(xì)節(jié),只點頭道知道了。
在宮里只有生了孩子,才算有了歸宿和底氣,蕭懷素也知道這些,可眼下他只能配合皇帝,也只能讓自己亂糟糟的心早些找到一個方向,才能騰出心力生育一個孩子。
蕭染惹出大禍來,雖然清楚自己大約是逃不掉了,但不知怎么,蕭懷素去見淑妃的路上,卻忍不住想,終于來了。
若是不出大事,他一輩子都只能壓著蕭染而已,總不能掐死他?只要他活著,就會見人,交際,甚至還能參加宴會,蕭懷素人后無論怎么對他,人前也要和顏悅色,以示自己寬容大度。
其實外頭他見過的人家,哪個后宅不是這樣?就算沒有妻妾爭鋒,就算一輩子都把妾室壓在下面,可畢竟還得容忍這些人,甚至要好好照顧。哪怕暗地里已經(jīng)恨之入骨,只要不想玉石俱焚,總得忍耐的。
而他只是貴妃,更不可能隨心所欲。
到了仙居殿,淑妃正在折騰著要釣魚。他心事少,雖然不適合勾心斗角,或者復(fù)雜的生活,但卻很容易滿足,皇帝溫柔,皇后寬和,他的日子就自然好過。
其實只要不起風(fēng)雨,蕭懷素心中也很羨慕這種自得其樂。淑妃雖然不會勾心斗角,裝模作樣,但絕不是蠢人,反而很清楚生活的真諦,能在宮里過得自在,又不害人害己,輕易得到滿足,已經(jīng)是大智慧了。
他很少出門與人交際走動,但和淑妃一同入宮,也算是有點情分,見他來,吳倬云立刻迎進正殿。蕭懷素猜得出他或許也不知道這件事,因此并不多寒暄,坐下就讓淑妃屏退下人,把這件事深入淺出講了一遍。
吳倬云心眼不多,但蕭懷素講清楚了英宗之事,又說了說自己的猜測,一點都沒有藏私,他也立刻明白了,臉色發(fā)白,看著貴妃:“如果我沒有猜錯,你的意思是我宮里的媵妾,也牽扯在其中了?”
蕭懷素點點頭,道:“此事并非我那里一個人不安分就能做出來的,若要在外尋找援手,哪里還有比你這里的人更好說動的?如今這事是瞞不住人的,動靜又太大了,陛下與皇后現(xiàn)在是顧不上罷了,等到騰出手來,連你我也清白不了……”
吳倬云沉思片刻,臉色冷肅,站起身來端端正正拜謝:“貴妃肯告知我,就是將我當(dāng)做手足看待了。我生來愚鈍,還請貴妃教我,到底應(yīng)該怎么做?嚴(yán)刑拷打,恐怕是不成的吧?萬一他們翻供,又說是我屈打成招……”
蕭懷素臉色一僵,心想,他也真是,始終都是這幅直來直去,一力降十會的風(fēng)格。他特意來提醒顯然不會很快察覺到的淑妃,就是念及淑妃一向與人為善,品性也實在不錯,雖然有點嬌里嬌氣,也很會拉攏男人,但兩人處境出身都差不多,淑妃做人又格外簡單,要是真等到皇帝來問罪,那淑妃多半還是會什么都不知道,甚至都沒法替自己辯解……
“總是要問的。你管一管自己宮里的人,不許他們說這些話,總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摹V{言都有脈絡(luò)可查,你我不求順藤摸瓜查個清楚,但也要能摸得到線頭,到時才能證明自己的清白�!笔拺阉卦缌系绞珏鷷趺醋�,于是干脆地出了個主意,又安撫淑妃幾句。
其實怎么可能證明得了清白?
但蕭懷素也知道,皇帝已經(jīng)把他們二人放在這個位置上,就絕不會輕易被人動搖。只是謠言,最多不過罰一罰,傷筋動骨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先安了淑妃的心,他就趕著回昭陽殿了。
臨出門的時候淑妃正發(fā)號施令,叫人把四個媵妾都押來。
蕭懷素站在門口想了想,覺得自己要是能學(xué)到這份堅決和武力,倒也是很有用的。
回了昭陽殿,蕭染那邊其余三個媵妾也被牽扯進來,還沒問出一個結(jié)果。蕭懷素靜坐一陣,因已經(jīng)在盡人事,而不得不想到聽天命。侍女也無以勸解他,倒了杯熱茶來遞給他,小聲道:“這事確實不是您做的,有了淑妃那里和咱們這邊的供詞,陛下總該相信您的吧?無論如何……”
蕭懷素接過茶杯,苦笑一聲:“你先想想,蕭染雖然也讀書,可他真有這么聰明嗎?這謠言不僅將皇家陰私講的頭頭是道,還直指皇后立身的根本,要絕了他的寵愛,又看準(zhǔn)了陛下勵精圖治,是不甘被人控制的圣明君主,這等眼光,如此狠毒又銳利,蕭染自進宮后根本沒有機會往陛下身邊湊,他怎么做到這么聰明?”
侍女張了張嘴,出了一身冷汗:“您的意思是……是家里……他們怎么這么大膽!”
她雖然也是蕭家家生子,但一直都是伺候蕭懷素的,如今蕭懷素進宮成了貴妃,她自然就更是只會為蕭懷素打算,乍一聽這種分析,立刻腿腳發(fā)軟,不可置信。
蕭懷素又道:“蕭染終究格局太小,這等毒計,一定是進宮前家里就準(zhǔn)備好了教給他的,只是不知道是誰所為。牽涉了這么多人,就越要徐徐圖之,他上躥下跳煽風(fēng)點火,將此事突然爆開,為的不過是連我一同帶進去。畢竟他也是看清楚了,若我在位,他永遠(yuǎn)沒有出人頭地的一天�?呻m然如此,難道他自己就能兵行險著,然后脫穎而出,把我取而代之不成?”
入宮,寵愛和地位,總要占一樣吧?可有蕭懷素在前,皇帝根本不會在一家一姓之中扶起兩個人,這么久了都沒有給任何一個媵妾位分,又根本盼不來寵愛,眼見同樣出身一家,差不了多少的蕭懷素身為貴妃,獨居昭陽殿,雖然不算受寵,但每月總能面圣幾次,是個人都要失心瘋了。
蕭染本來就心比天高,可惜的是無處給他發(fā)揮。他一心都是宮外后宅爭斗之事,這種手段或許不算粗糙,但在宮里……手段太過剛猛,即使拉下了想要算計的人,自己也一定不會好過。
貴妃與媵妾,出身即使差不多,身份也是千差萬別,蕭染炮制謠言,議論皇后,一定是活不成了。
蕭染行事前,一定自以為考慮周全,甚至連事發(fā)之后要如何哭哭啼啼假做無辜哭訴是蕭懷素表面清高背地里嫉妒皇后,所以指使自己傳播謠言都想好了,最好是能楚楚可憐又堅強無辜,引得皇帝心動。
可惜,在宮外官宦后宅,詆毀正妻又栽贓妾室,這個丫鬟或許能得寵一時,可是宮里,牽扯到體同天王的皇后,牽扯到皇家陰私,甚至還能煽動為數(shù)不少的宮人,這樣的媵妾,皇帝會留他一命,甚至寵他嗎?
蕭懷素?fù)u了搖頭,心道,這就是看似精明,實則愚蠢。
侍女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卻來不及覺得解氣,而是憂心忡忡,唯恐蕭懷素真的被連帶厭棄。畢竟此事不小,貴妃又確實無法證明自己未曾指使蕭染,不過她總是抱有幻想的,又說:“可您畢竟……陛下和您,不是漸漸已經(jīng)好了嗎?他會相信您的吧?”
蕭懷素聞言,眼里卻慢慢沁出淚來,搖頭:“我憑什么?凡事總不能都靠信任與寵愛,我拿什么去說服陛下,我當(dāng)真……進宮后,我本以為身上桎梏漸少,總能把日子過起來,從前的事,我也極力想要忘卻……可是我自己的家人卻不肯放過我,將這樣的事都教給蕭染,讓他來胡作非為,難道他們真的沒有想過,此事一出,我會落到什么境地……他們根本就是給了蕭染一把刀,也警告我若是不聽話,家里仍然能叫我生不如死……一次兩次,就算陛下真的信了我,可是有他們拖著后腿,給我找這樣那樣的麻煩,我總不能次次都指望著信任……信任本就是自己做了,別人才能信的,空口白牙,誰憑什么就信你?若論無辜,皇后何曾想過做靖皇后,陛下又何曾想過做英宗?我不能約束蕭染,防患于未然,終究是我自己蠢,也是我自己命數(shù)如此,連娘家人都……我又拿什么去要求陛下一定信我……”
他起初還能忍得住,但事情漸漸被他揣摩透徹,一想到家人告訴蕭染這種事,一定也告訴過他事情有多嚴(yán)重,一定也想過蕭染心術(shù)未必端正,但就是不曾告訴他,反而由著蕭染觀察形勢,自己發(fā)揮,顯然是防著他不聽話,不肯如他們的意,也給了蕭染機會。
可惜蕭染實在太蠢,說得明白也理解不了這事不是一般人輕易能沾手,把殺招早早用出來,反而連自己一起暴露。而貴妃的反應(yīng)實在不慢,又根本沒有多扯皮,而是直接叫熟手審問——宮里的人要問出一句話,實在是太容易了。
蕭懷素知道,自己就算是看懂了這一切,也未必一定栽跟頭,但還是心灰意冷。他被家里慣壞,又被消磨傲氣,心性本就不穩(wěn),在宮里逐漸過得順心了一點,家里埋伏的后招又把他殺了個猝不及防,做完了能做的事,靜下來想一想,只能越想越傷心。
從前他以為家中十分疼愛自己,人人面目都是慈愛和善的,后來他以為無論如何,自己多少還是有些價值的,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其實在自己的家人看來,自己并非不可取代,甚至就像一條狗,不能言聽計從,他們有一萬種方法讓他明白,現(xiàn)在他的安穩(wěn)日子,都不過是一種幻覺。
他自己的家人尚且如此,他又拿什么去要求皇帝信任他,保全他?
等到皇帝終于離開含涼殿,次日拿到蕭染等人的供詞,也把能查明白的都查得清清楚楚后,蕭懷素就與淑妃一同來求見皇后,素衣請罪。
瑞香見了他們,也收了供詞,但卻和顏悅色,還安撫他們自皇帝登基后宮人尚未換過,上下不夠配合,自然多事,奴婢陰蓄異志,挑撥是非,實則清者自清,他與皇帝并未因謠言而怪罪貴妃與淑妃二人,只是刁奴實在可惡,必然會清理一番,整肅宮闈,隨后就把他們打發(fā)回去了。
蕭懷素心知皇后不是虛以委蛇,而這態(tài)度不過定了個基調(diào),宮奴要處置清理,宮規(guī)要再次被宣明,至于蕭染等人該如何處理,只是眼下未曾大張旗鼓動手罷了。這手段,不可謂不高了。
他和淑妃也幸好未曾脫簪待罪,弄出什么大動靜來,雖然看著誠意似乎不夠,但終究是押中了上面的意思,那就不算做錯。
剩下的,大概要看皇帝最終的決定了。
紫宸殿里,李元振清楚明白地將來龍去脈講了一遍,連同各宮動靜都說了個清楚明白,輕描淡寫間,甚至連貴妃淑妃兩處的媵妾如今到底關(guān)在哪里,又被如何審問,都弄清楚了。
他從不邀功,但皇帝也知道這并不容易,微微一頷首,道:“你既然已經(jīng)查清,就去皇后處稟報一番,協(xié)助他將后宮眾人先清理一番,該打該罰,都看著辦�!�
李元振心知這肯定不包括昭陽殿和仙居殿兩處,只有決定了如何處置貴妃和淑妃,才能真正對這兩處的人談及如何處置,之所以叫自己去含涼殿,一方面是為了說明謠言根本不重要,帝后恩愛如昔,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讓他協(xié)助皇后,將該清掃的人全都清掃一遍。
皇帝的做事風(fēng)格一向是從最重要的事情開始處理,然后逐級往后推。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畢竟每個方面要出事,都是千頭萬緒,只要掐準(zhǔn)了重點,其他人也翻不出大浪來。所以他登基之后對于宮中仆婢也是如此,只要自己身邊的人干凈,皇后也壓得住后宮,換了重要位置上的人,又基本運作如常,剩下的也就是慢慢換掉的事。
這次謠言雖然惡毒,但真正誅心的地方在于會給帝后心中種下一根刺,真要讓皇帝大張旗鼓宣告皇后已經(jīng)失寵,彼此生隙那是不可能的事。真正心里扎上一根刺,是數(shù)十年的夢魘,是始終不能釋懷的疑慮。但帝王多疑,一向不會表現(xiàn)在面上。
會表現(xiàn)在明面上的,自然是對宮里人人傳謠的憤怒,對仆婢的肅清,對傳播謠言的人的怒火。
所以不管是誰,做了此事,注定沒有好果子吃。
李元振身為皇帝近侍,知道的遠(yuǎn)比后宮之人多,就連皇帝的態(tài)度和心事,他也只會看破不說破,雖然有猜錯的時候,但他吃的就是這碗揣摩皇帝心意行事的飯,早就看出某種端倪。
其實英宗又如何,只要皇位江山安穩(wěn),太祖皇帝當(dāng)年還不是一樣念念不忘發(fā)妻,以至于極度行為失常,也曾暴虐過?哪個大臣敢置喙?英宗之?dāng)�,一在于不夠強勢,二在于不夠英明,前朝后宮都失策,只能暴怒,一意孤行。
李元振看著皇帝一步步走到如今,實在很難不覺得這謠言大部分都是無稽之談,不過是趕上了皇帝尚未來得及以雷霆之勢掃清內(nèi)宮,上下齊心,才能興風(fēng)作浪罷了。畢竟先帝和皇考在位時都拼命擴張后宮,以至于仆婢也數(shù)目龐大,如今皇帝的后宮妃嬪不多,所占宮室也少,前朝后妃又屢經(jīng)變故,不是出家就是身亡,并不能指手畫腳�;屎笕粘9芾韺m務(wù)用到的人大多數(shù)已經(jīng)是替換上來的自己人,就是有些不順,或者明知內(nèi)府局吃了回扣,但也不忙著清理——都記著呢。
蕭染一出頭,妖風(fēng)就都出來了,反而給了皇后理由和機會,正大光明在李元振代表皇帝的配合下迅速掃清剩余的刺兒頭,從此宮里就再也沒有帝后二人力不能及的地方了。
李元振不由開始懷疑,皇帝到底是從多久之前,就在等著這幾個媵妾鬧出事端了。畢竟宮里若是不出事,也就不能用上雷霆手段,只好徐徐圖之。處理后宮事務(wù)尤其奴婢動靜大了惹人懷疑,更不體面安靜,丟的還是皇帝的臉,而若是旁人先動,皇帝就完全師出有名,甚至可以進而要求蕭家吳家給出解釋,順便切斷了想伸進宮里的手。
……這才是真正的一箭多雕。
李元振實在是見過太多次皇帝走一步看百步,事先又完全不曾露出端倪的例子,內(nèi)心已經(jīng)認(rèn)定了自己的猜測,見皇帝已經(jīng)沒有別的事要吩咐,告退之后出去,交代其他人自己要到皇后宮里伺候幾天,安排好自己走后紫宸殿要注意的事項,理清思路,洗澡換衣,整理過后往后宮去了。
瑞香見是他來,態(tài)度隨和許多,叫人端茶給他潤喉,含笑問道:“可是陛下有什么旨意?”
李元振深知他在皇帝心中的分量,更猜得出兩人究竟走到了哪一步,笑得既親切又恭敬,既清爽又自然:“陛下說謠言之事甚囂塵上,不老實的人實在太多,遣奴婢前來聽候吩咐,為您分憂�!�
瑞香沉思片刻,猜得出光是自己一個人,要壓服全宮上下,自然不如李元振代表皇帝,證明他的舉動全都是皇帝知情同意的好。由此可見,治理謠言,皇帝是想雷厲風(fēng)行了。他心中已有章程,但還是得問問李元振的意思,便和善道:“大伴在宮中日久,有些事還得請教你�!�
李元振連道不敢,姿態(tài)放得十分之低。
他在含涼殿也是常來常往的,瑞香雖然知道拉攏他多半是拉攏不到,但其人深受皇帝信任,也從來都很客氣。雙方都客氣,相處自然和睦,李元振果然如他所說,是來聽候吩咐,伺候皇后的,與伺候皇帝是一樣的周全,且知情識趣,不用說話就明白瑞香的意思,更是親自出面?zhèn)髦迹贿B從宮內(nèi)各處帶走許多人,又叫各宮之內(nèi)自己查問檢舉,除了查清謠言,甚至連一些偷盜財物,暗通款曲的腌臜事都給查出來了。
瑞香這里從前也不是沒有皇帝派來御前的人來幫忙過,此時此刻也不由感嘆,李元振能出頭不是沒有原因的,只他一人在此,瑞香雖說每日不得清閑,但也幾乎只是說說話,動動嘴,李元振既能出謀劃策,又能替他立威,省了好大的功夫,卻是比前幾次那幾個人高出一座山去。
他不僅辦事清楚利索,也很清楚輕重緩急,言行無不流露出這是皇后的意思,公正嚴(yán)明,皇帝全部支持,自己也只是聽令行事,慈愛威嚴(yán)的都是皇后,給他扯了好大一張虎皮當(dāng)大旗。
瑞香也知道他陪了皇帝十幾年,身份非同尋常,等風(fēng)波迅速平定下來,就備了一份厚賜謝他,善始善終。李元振在他這里交差之后謝恩,就立刻回了紫宸殿復(fù)旨。
皇帝沉吟片刻,道:“看看時間,今明兩天有空的話,就召貴妃來一趟�!�
李元振應(yīng)了,心想,看來當(dāng)初皇帝等著動手然后掉進坑里被坑個尸骨全無的該是蕭家了,嘴上道:“奴婢明日請貴妃過來�!�
今天那是肯定沒空了,早上常參,五品以上官員齊聚,中午加了個午朝,肱骨心腹留下議事,現(xiàn)在被放回去紫宸殿往前宣政殿那里寫文書吃飯喝水,等會兒估計還得回來,再忙可就到晚上了�;实奂热徽f今明兩天有空就召見,可見只能是明天。
皇帝點了點頭,算是準(zhǔn)了。
李元振松了一口氣,躬身后退到一邊,靜靜站著了。
【作家想說的話:】
劇情我就不打補丁了,大家應(yīng)該看得明,菠蘿才是最壞的!
寫到后面忽然想到,一直沒有科普一些細(xì)節(jié)。
首先,本文基本時代背景地理啥的都取材于隋唐,社會環(huán)境屬于魔改。所以朝會也是隋唐制度,每天早上七八點,五品官以上(沒職務(wù)只有頭銜的不能列席)全部進宮開會,叫做常朝,朝參,不擺大儀仗,禮數(shù)也簡單,每月初一十五,在京所有官員全部來開會,這個是是禮儀性質(zhì),就叫大朝會。每年圣壽,元正,開大明宮正殿儀元殿百官朝拜,是最重要的朝會。當(dāng)然了,皇帝一生最重要的禮節(jié)是登基和大婚,昭告天下,內(nèi)外聞知,禮儀也是最嚴(yán)肅正經(jīng)的。另外提一嘴,所謂袞冕,是皇帝朝服最隆重的一套,作為獨裁國家領(lǐng)導(dǎo)人,皇帝的禮服在每個場合都有不同形制和搭配,袞冕好像是最重要最重的一套,日常代指他本人都沒問題,所以不會隨便就穿。(但是別問我到底啥叫袞冕,我不想翻書了嗚嗚嗚嗚嗚我恨學(xué)習(xí)�。┨瞥凶虾汪鼽S色,因為染色技術(shù)復(fù)雜,決定了產(chǎn)出低,東西貴。所以穿紫褲子紫衣服赭黃色袍子就是皇帝的常服。(也不是只能穿這個,也看個人審美,但是絕對不是辣眼明黃)
既然說到衣服,順便說一嘴,妝花,緙絲,都是指織造工藝,可以是綾羅綢緞紗各種布料。
還有就是,李元振基本工作內(nèi)容包括:照顧日常,收集情報,管理手下一百多人,基礎(chǔ)接待外官大臣,和有問必答。最難的是有問必答,因為你根本不知道老板想要啥答案,就靠日常相處,猜。而且有時候說對了也不行,你可以心里明白,但不能到處都明白。但是他十幾歲就和十幾歲的菠蘿認(rèn)識,算是同甘共苦,患難情深,要是換個文都能當(dāng)皇后了。(……開玩笑,順便說最后十幾個受是我瞎說,十幾是虛指)
還有就是,按照文里設(shè)定,此時京大內(nèi)太極宮已經(jīng)失去皇室起居功能,只有部分官署,菠蘿和后妃住在西內(nèi)大明宮,所以行政中心也轉(zhuǎn)移到大明宮。紫宸殿一條街,除了紫宸殿和左四右五九個配殿,后面的后殿和左右配殿之外,往前五百米大概就是尚書省的宣政殿,附近就是中書門下(沒有很近因為尚書省下面帶六部的)。所以大家要加班很容易,通知今早不開會了也很容易。五品以上有職位和項目的官員,早上六點起床,七點進宮等開會,然后回去辦公室上班,中午宮里管飯,晚上宮里管飯,要是要值夜班,宮里還是管飯。(有專門的廚房,皇帝還會時不時賜膳吃頓好的)這個值夜班吧,有兩種,一種是現(xiàn)在很忙大家都加班,干脆在辦公室睡覺,會安排臥室,婢女,燭火筆墨紙硯等,一種是象征性的表達(dá)忠心和說明你是近臣,留在宮里保衛(wèi)皇帝(所以叫宿直,我覺得是宿衛(wèi)的宿)。這種值夜班呢,就需要詩詞唱和,不能隨便走動所以專門有小吏送來送去,大家交作文,寫的不好很丟人,我記得好像真有人寫的不好很痛苦,不想干了都。
古代做大臣真的好慘啊。
不過相對來說,隋唐時期坐具比較少,大家正經(jīng)場合都是跪坐,所以大臣在老板面前,不是很苦,反正大家都是正襟危(跽)坐,誰也不虧,jio都很痛。不知大家下面想不想看看春闈,想的話我提一提,因為后面有曲江宴情節(jié)。今年香香要生娃,沒辦法去行宮,所以就不會去行宮了。
正文
第62章62,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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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懷素來的時候已經(jīng)到了下午,春風(fēng)駘蕩吹透他的衣衫。李元振親自來迎他進去,發(fā)現(xiàn)貴妃面容沉靜,絲毫不露情緒。他不可能不知道此來為何,但居然如此鎮(zhèn)定,倒也令人刮目相看。
他對后宮眾位態(tài)度一向都一樣,蕭懷素也不是第一次來紫宸殿后殿,沒說幾句話就到了。
蕭懷素靜靜撩起袍擺跪下,正在榻上坐著翻看一沓紙頁的皇帝隨口說了句免禮,就揮手叫李元振下去。
李元振一聲不響,躬身退去,順帶將外頭站著的宮人內(nèi)侍全部帶走。
皇帝過了片刻才放下手中的黃麻紙,抬起頭來看著倔強挺直腰背,仍然不肯站起來的貴妃。
蕭懷素神情透出幾分倔強與難堪,不等他問就主動開口:“臣妾未曾約束媵妾,惹出這等禍?zhǔn)�,特來領(lǐng)罪。蕭染罪大惡極,臣妾也任憑陛下處置�!�
他是真的恨死了蕭染的自作主張,愚鈍不堪,甚至已經(jīng)不想辯解。畢竟人是自己沒有看住,蕭染也確實是蕭家人,他的昭陽殿的人,身份不能抹消,他也沒臉說事情不是自己做的云云。如今蕭染已經(jīng)被帶走,恐怕是出不了暴室了,但事情還不算完。
是不是自己做的有什么緊要?是蕭家人做的,他就沒法置身事外。所謂家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是洗不脫的。蕭染出事,他就至少要擔(dān)個監(jiān)察不力的罪。如今宮中風(fēng)聲鶴唳,人人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皇后手段崢嶸,再也不敢胡言亂語。這等動靜之下,他又怎么為自己開脫?
蕭懷素實在覺得難堪,又痛苦不能言。
他猜得出蕭家為什么這樣做,也知道是蕭染做的走了樣才會弄成這個局面,但他出賣蕭家,難道在皇帝眼里就能挽回局面嗎?已經(jīng)鬧出這樣的事,足夠丟人了,再連帶家人的謀算和盤托出,雖然占了一個忠,可那畢竟是他的父母家人,有孝道在上,他就算說了,皇帝也難免覺得他無情無義。
就是一個苦字而已。
蕭懷素一向不肯輕易認(rèn)輸,就算形勢已經(jīng)如此,也不想露出倉惶,眼圈發(fā)紅也不肯靠眼淚博取憐愛,只望著正前方等待皇帝的處置。不管是什么,他認(rèn)了,這一次是他栽了,被罰也是應(yīng)該的,但從此之后,他和蕭家之間,是再也不能如同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了。
他不是愚昧的人,對家里更是早有怨氣,只是這種事不能說出來而已。別的人不能怨,蕭染也是廢了,可是這件事還沒完。只要他還是貴妃,蕭家的謀算就成不了真!
他憋著一股氣,皇帝卻并未趁勢質(zhì)問或者震怒,而是站起身親自將他扶起,聲音甚至很柔和:“朕已經(jīng)查出真相,雖然是蕭家人所為,但他攀扯你,是昏了頭�!�
蕭懷素含淚抬頭,吃驚地看著皇帝。
他聽得出,蕭染一定是說過了是他指使的話,甚至可能拿出一兩個人證,但都被皇帝打成了攀扯,一句話就把他拉了出來。雖然如此,可蕭染畢竟是蕭家人……這筆賬,記到了蕭家頭上。
貴妃本該為蕭家擔(dān)心,他也知道事情并不簡單,自己和皇帝之間還沒有深到可以讓他毫無目的毫無原因就相信自己無辜的地步,可他不知道該怎么問,甚至直覺皇帝已經(jīng)將來龍去脈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他沉默片刻,一低頭眼淚落在被皇帝握著的手背上,哽咽道:“臣妾畢竟有過。”
皇帝拉著他走到榻前一同坐下,拍了拍他的手:“你的過錯,也并非無法彌補。”
蕭懷素心里一緊,隱約意識到什么,抬起頭看著皇帝。
皇帝拿了一張紙給他看:“近來朝中正議論暫缺的幾個官職,有人舉薦了你的父親。你父親上表請辭,朕卻屬意于他�!�
蕭懷素不知道哪句話是真的,接過那張紙一看,發(fā)現(xiàn)是父親的表章,他知道此舉不合適,又抬頭去看皇帝,卻見到肯定的眼神,不得已看了一遍,發(fā)覺字里行間并不如何真心實意,多半是走過場的推辭。
這幾個官職蕭懷素看不出哪個最好,但他看得出父親大概也是很想要的,很難說那些推舉他的人是不是他四處交游的結(jié)果。這種事本來就虛虛實實,姿態(tài)做足之后才能漂漂亮亮入朝。
本朝與前朝,都是世家豪族掌控軍隊之后建立,蕭家和季家都起家于一個集團,朝代更迭的本質(zhì)不過是集團內(nèi)部掌權(quán)者的變動。當(dāng)年天下更易,蕭氏皇族凡是有一戰(zhàn)之力的都在戰(zhàn)爭中被滅,但畢竟枝繁葉茂,家大業(yè)大,亡國君主父子二人蘗枝無數(shù),即使不再是宗室也是一方豪強世家,甚至還有幾個爵位,蕭懷素自己的父親就是國公。本朝開國已經(jīng)幾百年,蕭家的家格始終不墮,又成功在這幾百年間出了幾任丞相,歷代也有不少入朝為官的子弟,因此并不是沒有得到好處的。
本來季家與蕭家就世代有聯(lián)姻,蕭懷素入宮也好,嫁給某個藩王也好,都是蕭家人可以操縱的事,皇帝也不會抵觸和在意,但入朝為官,擔(dān)任要職就沒有那么簡單了。
如果皇帝真的選中了他的父親,又何必如此明白告訴他?既然父親不是真的在推辭,那皇帝也不是真的想選他父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