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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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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香略顯訝異,大公主就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了,她終究已經(jīng)成長,瞬息之間就壓下了心中的波瀾,又淺笑起來:“不過我也已經(jīng)想開了,我又不是為他們活,更從來也不欠他們什么,又何必覺得沉重呢?如今您已經(jīng)好轉(zhuǎn),眼看著又要春暖花開,一切都會好的,是不是?”

    她的心性實(shí)在不差,瑞香也回以微笑:“是。”

    一個是篤定自己能夠放下,一個是知道自己能夠護(hù)住。

    皇后病愈的消息傳出之后,宮里的人又收到皇帝口諭,說雖然皇后病愈,但仍需調(diào)養(yǎng),所以無需請安,也不要打擾,除非有事。于是其他人都不動,貴妃先上門了。

    蕭懷素是來上交宮權(quán)的。雖然知道皇后多半不會這么快收回,但他也帶了賬冊鑰匙,以示誠意,同時也是皇后拒絕時他可以先匯報(bào)一番。

    瑞香見了他,二人在明間落座喝茶。蕭懷素一身男裝,這是他慣常的作風(fēng),除非宴會或者朝賀,否則總是這幅打扮,顏色也不鮮亮,但卻很襯他。瑞香因要見客,換了一身燕居服,與他一同坐在窗下。

    “皇后既然已經(jīng)病愈,宮權(quán)臣妾自當(dāng)交回,賬冊鑰匙都在此處,對牌箱子就在門外。”蕭懷素處理俗務(wù)總是很干練,喜歡快刀斬亂麻,這一次也是如此。

    瑞香卻不急著接過,以為皇帝不讓,但這個理由說出來就是炫耀,所以他只好先推脫:“御醫(yī)說了我還需調(diào)養(yǎng),宮務(wù)尚需貴妃代勞。我知道你也辛苦了……”

    他本想說可以找兩個人幫忙,卻覺得還是不說出來好,因?yàn)樘袷且謾?quán),沒想到貴妃隱隱露出幾分頹喪之色,看了看被宮人捧著的賬冊,回過頭來眼里居然帶上了幾分懇求:“臣妾知道您還需調(diào)養(yǎng),然而越俎代庖本來不該長久,臣妾不敢擅專,日后常來稟報(bào)宮務(wù),這樣如何?”

    瑞香見他從來只做養(yǎng)護(hù)卻不施脂粉的臉上居然透出幾分楚楚可憐,精神看起來也不好,心中不由嘀咕:看樣子他居然頂不住了?迫不及待地想交權(quán),紫微城情況有這么差?

    思及此處,瑞香不由緊張起來,沉吟片刻,覺得還是不能不管,于是答應(yīng)下來。貴妃立刻松了一口氣,拿出最近幾件辦過的事問過,又見瑞香已經(jīng)困倦,便立刻起身告辭。

    瑞香又招來心腹細(xì)問一遍,發(fā)現(xiàn)除了瑣碎倒也沒什么超乎想象的事,紫微城也不比大明宮難對付,貴妃的應(yīng)對不是挑不出毛病,不過那是黨同伐異的招數(shù)才能見效。蕭懷素除了按照原先商定的策略做事之外就是請示皇帝,自己創(chuàng)立的無非是一些殺雞儆猴的狠招,瑞香雖和他不同路數(shù),但也不覺得是什么錯,思索一番沒有頭緒,瑞香也不再問了。

    等到皇帝又來,瑞香終究還是忍不住拿貴妃的事問他,皇帝卻笑了:“你就沒看出來,他不是獨(dú)挑大梁的料?”

    瑞香愕然:“��?有嗎?”

    貴妃行事頗有章法,怎么會呢?畢竟是蕭家這等大族,他自己也是詩書滿腹,自有韜略。

    皇帝又笑,不過很明顯笑的是瑞香:“他的性情就寫在臉上,不然你以為我為何會讓他一人獨(dú)攬大權(quán)?淑妃雖然天真,菖蒲雖然體弱,但有時候添堵壞事,橫插一杠,要的就是這種人。”

    瑞香目瞪口呆,連呼吸都是顫巍巍的了,好半晌從我夫君好壞,竟然壞到這個地步的震驚里清醒過來,追問:“為什么?我聽不懂�!�

    他的聲音有點(diǎn)怯怯的,不過不是因?yàn)楹ε�,而是因�(yàn)樵幃惖闹?jǐn)慎,好奇,如同面對魔鬼的深淵。

    皇帝似乎被勾起興趣,也不怕嚇壞他,從慵懶的半躺到坐起來,興致勃勃解釋:“貴妃雖然聰明,且有手段,但最大的缺陷就是他害怕人心,因?yàn)樗菀讋訐u。他和蕭家的關(guān)系是互相利用,但他明顯氣勢更弱,又被豢養(yǎng)多年,所以如有可能給他安穩(wěn)的避世的生活,讓他感覺不到痛楚,他就會綏靖,就會妥協(xié),他需要的是有人替他拿主意,穩(wěn)定他,保護(hù)他。所以他無法反抗命令自己的人,高于自己的人。這就是他無法和蕭家徹底反目,也不愿意你有意外,更不可能違抗我的原因。你病了之后他一人獨(dú)挑大梁,在你眼里不算什么的人心鬼蜮,算計(jì)陰暗,對他而言卻越是了解就越是影響自己,他自然不會變壞,更不會被人拉下泥潭,但聰明人洞悉人心,了解太多,所以才會痛苦,這你懂嗎?”

    瑞香沉思,點(diǎn)了點(diǎn)頭。

    “我還以為……唉,他至少是有傲氣的�!比鹣悴恢趺从行┻駠u,他已經(jīng)全盤信了皇帝的話。

    皇帝卻并不意外,又躺了回去,隨口答道:“傲氣是需要支撐的,而他的支撐并不是他自己�!�

    是啊,貴妃的立足看似因?yàn)橛杏枚(wěn)固,但卻寄托在瑞香的信任,皇帝的默許,后宮的平靜上。三點(diǎn)有任何一點(diǎn)打破,他只會狼狽不堪。更不要講他那動蕩不安的內(nèi)心,讓他無法獨(dú)自前行太久。

    皇帝又總結(jié)道:“所以,他只是將才,不是帥才�!�

    瑞香從前忽略過很多征兆和表現(xiàn),現(xiàn)在一一回憶,卻覺得皇帝的話十分準(zhǔn)確,忍不住問:“為什么我從來沒有這么想過?”

    皇帝撩起眼簾看他:“你覺得呢?”

    瑞香搖頭,遲疑著剖析自己:“我或許知道他的弱點(diǎn),但卻從來沒有研究過到底怎么回事,我不關(guān)心他。”

    說著,覺得自己最后一句話是不是有些太直白,但直白了還不夠,還悄悄瞪了皇帝一眼,這一眼沒什么理由,但瑞香也不怎么后悔。瞪過之后,他安安靜靜地準(zhǔn)備聽皇帝的解釋。

    他是要剖析自己了吧?瑞香莫名有些期待。他很想知道皇帝眼中以這種角度看待自己,會說些什么。

    皇帝輕笑,又閉上眼:“因?yàn)槟阈闹行械氖峭醯�,有所為有所不為。你知道他們的弱點(diǎn),你早就可以碾壓他們,但你耳濡目染,心之所至,并不在乎這些,你其實(shí)是一個至情至性的人�!�

    他忽然睜開眼,情緒復(fù)雜地看著瑞香,慢慢說:“正因如此,你其實(shí)很容易被毀滅,卻很難會毀滅別人。只是他們看你撲朔迷離,看不到你的弱點(diǎn)罷了,一旦被暗中窺伺的雙眼發(fā)現(xiàn)你的弱點(diǎn),你將必死無疑。”

    瑞香被看得心驚肉跳,卻知道皇帝并不是在無的放矢,相反,他確實(shí)很擔(dān)憂。但他想了想,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致命的弱點(diǎn)。

    “我……是這樣嗎?”

    這些話超乎他的預(yù)料。

    皇帝平平伸出手索取回應(yīng),瑞香把自己的手交給他,就被用力握了一握。皇帝順勢拉他躺下,把他摟在懷里慢慢說:“你的弱點(diǎn)就是我�!�

    瑞香猛然睜大雙眼。

    “旁人看你賢良淑德,是一個最好的皇后,最好的妻子,卻不知道這些于你不過身外之物,我生你生,我死你死,對嗎?”

    皇帝的聲音壓得很低,就在他耳邊,好像這是什么秘密。

    瑞香忽然打了個抖,但卻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并非虛言,或許從前他還能為了孩子堅(jiān)持,但現(xiàn)在如果皇帝去后,他真的無法獨(dú)活。他可以拋棄一切要這個人一句服輸,就無法生活在沒有他的世界里。

    皇帝又輕聲說:“他們看你大肚能容,卻不知道你其實(shí)是最不能容,又最剛烈,什么都可以拋棄。后宮陰私,鬼蜮手段至今已經(jīng)極少,但絕非沒有。有朝一日有人離間你我,讓你相信我心中的你已經(jīng)褪色,對你好不過是習(xí)慣使然,甚至是為了你的勢力,為了你的孩子,你會不會恨我?你會不會與我決裂?到時候你我反目,他們不就得計(jì)?”

    瑞香已經(jīng)發(fā)抖,說不上是因?yàn)榛实燮降穆曇粽f了很可怕的話,還是因?yàn)橄胂蟮搅四欠N場景,他忍不住問:“離間你我,哪有那么容易?”

    皇帝輕笑,又摟緊了他,用體溫安慰他:“也沒有那么難。人心難測,但卻很好利用,正如你所擔(dān)心,你會老,而老本就是一種虛弱。當(dāng)你老去,世上還有無數(shù)年輕美貌的人,你就會害怕,會懷疑,會被蒙蔽。他們可以表面向你效忠,實(shí)際上在你心里扎進(jìn)一根毒刺,表面恭敬柔順,實(shí)際圍繞著你等待你被攻陷的那一天,如鬣狗或者禿鷲,在你身邊盤旋。而你我之間擁有的東西越多,容易制造出來的裂縫也就更多。孩子,家族,大位移替,你可以不愛我,如果真的必要,你能夠舍棄,只要你覺得我已經(jīng)不夠純粹,已經(jīng)不值得,那時候你將和我開戰(zhàn),而他們會給你無數(shù)條罪名……但你無法投入他們爭名奪利的戰(zhàn)爭,你有傲骨,放不下你心中的底線。你會殺人,但你握著他們的命脈的時候,也不曾不擇手段,當(dāng)你對我失望,對世界失望,又怎么會弄臟自己干干凈凈的心,和沒有罪孽的手?我只想要你不要高估人心�!�

    這樣才能始終保持一份警惕,免受傷害。

    最后,皇帝還是不忍心說下去了,只是沉沉地給了條箴言。

    瑞香茫然地被他剛才的話塞了一腦袋,什么都說不出,脊背上似乎還有被鬣狗和禿鷲盯上的恐懼和緊繃。

    皇帝已然恢復(fù)平常的神態(tài),離開了他的耳畔,揉了揉他的肩膀:“所以,后宮中的人,不宜太多,更不宜團(tuán)結(jié)。只要人人都有所求,且各不相同,就無法聯(lián)合。過幾天菖蒲會來看你,你好好休息,到時候記得見他�!�

    瑞香動了動嘴唇,自己覺得腦子木了,其實(shí)轉(zhuǎn)的很快,立刻明白:“你讓菖蒲在暗?”

    在暗做什么,不言而喻,因?yàn)橘F妃在明。

    果然,皇帝從不做只有一個目的的事。

    皇帝嗯了一聲,權(quán)當(dāng)承認(rèn)。瑞香不知怎么也放松了,悄悄轉(zhuǎn)過身鉆進(jìn)他懷里:“你嚇?biāo)牢伊�。你怎么會這么懂后宮之事?宮里還有人能算計(jì)得過你嗎?”

    其實(shí)讓他放松的也是這一點(diǎn)�;实塾幸浑p利眼,內(nèi)心更比任何人陰毒,雖然這不是好話,但這說明了只要他愿意,無人能夠動搖他。而當(dāng)他動搖的時候,就說明他的心已經(jīng)變了,瑞香也會知道,竟是一個完美的相關(guān)。

    畢竟瑞香從頭到尾都只在乎一件事,看著皇帝,他就能看出答案。

    皇帝輕笑:“你以為我母后去世后,那十年我是白過的?這雙眼看遍了宮中能有的毒計(jì)。更不要說宮中斗爭也不過是爭權(quán)奪利,和朝堂之上的爭斗有什么不同?好了,是我不該說這個嚇唬你。不過,這就是你有所不為帶來的結(jié)果,你明白嗎?”

    瑞香點(diǎn)點(diǎn)頭:“你是說我不夠壞,不夠毒,不過好在你壞的冒水,毒得流油,是嗎?”

    皇帝笑聲更大了,卻承認(rèn)了,笑夠了,他輕嘆一聲:“我是夠壞夠毒,但這夠壞夠毒的人的弱點(diǎn)卻是你,至暗至明,理應(yīng)百年好合,對不對?”

    瑞香沒料到說到最后居然是一句情話,忽然消聲,看著他和自己握在一起的手被放在皇帝胸口,眼眶忽然一熱:“嗯�!�

    皇帝又輕松自如地?fù)Q了話題:“你還記得你病中說過什么要受罰的話嗎?”

    現(xiàn)在說起受罰,瑞香就不由耳根一熱,隨便嘀咕了一句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話,又覺得態(tài)度似乎不對,他還記得當(dāng)時皇帝有多生氣,而那怒氣并不真實(shí),下面是深重的恐懼。他慢慢又有些心虛,小聲回答:“我知道錯了呀,以后再也不會了,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聲調(diào)軟軟的,透著理虧和微弱的討好之意,這還是他第一次認(rèn)真開口懇求皇帝,卻不是因?yàn)榍槭�。皇帝雖然生氣,但那怒火是因?yàn)榭謶�,卻不會沖著他來,聞言搖了搖頭:“我不是怪你。那時候你病了,燒得神志不清,我怎么能不明白你為什么說出這種話?我生氣是因?yàn)楹ε�,不是因�(yàn)槟憧诓粨裱浴N乙娺^太多死亡,并不是沒有送走過至親的人,我……我想一想或許你真會走在我前面,就覺得五內(nèi)俱焚,不想接受。你方才已經(jīng)聽我分析了你,你想聽聽我眼里的自己嗎?”

    瑞香被他前面的話說得心頭一酸,又一軟,想起自己曾經(jīng)也想過生死之事,想過自己愿意死在丈夫前面還是后面。這選擇是兩難,各有各的痛苦,所以他之后刻意不讓自己去想,但他生病的那段時日,皇帝卻不得不面對這種可能,但為了自己,為了孩子們,甚至為了心頭的忌諱,他絕不能說,也只能否認(rèn)。瑞香說出那樣的話,豈不是加劇他的痛苦?

    聽到后面,瑞香一愣,抬起頭看著皇帝。

    他早知道,某種意義上丈夫是很無情的人,他聰明絕頂,洞察人心,卻很難為人動搖,更很難主動拿出自己的溫情,不問理由地對一個人好,他做事都要有目的,他心里最想要的是山河永固。他會冷酷無情地評價任何人,但瑞香沒想過他也會這樣看自己。

    現(xiàn)在想想,其實(shí)并不意外。

    一個人若要利用一切能夠利用的東西,奪權(quán)篡位,抓住權(quán)力,他首先就要無情地利用自己。利用并非絕對不好,只要雙方都覺得滿意,那就無人可以反對。

    瑞香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一直想知道丈夫的一切,尤其心里的事。

    皇帝伸手留戀地?fù)崦哪�,從額頭到側(cè)頰,往下一直到脖頸,又慢慢摸上來,邊想邊說:“我是一個冷淡的人,無情的人,或者說我并非無情,但很少有人能打動我。毋庸諱言,雖然我不肯給予,但我一直很想得到。只是我是如此,旁人又怎么會全心全意?而世上除了你,哪還有這么傻的人,至情至性?我從前什么都不怕,因?yàn)榈檬Р贿^如此,都在我的算計(jì)之中,即使一無所有,我知道終有一日我會得到我想要的一切,我想,我能,我得到。我既像我的父親又像我的母親,只要覺得值得,我就一定舍得。世上一切本應(yīng)該是明晰的,輕易能被分割的,全部在我掌控的。我之所以無需情愛,就是因?yàn)闆]有情愛,我會更冷酷無情,更能掌控一切。不過,我的內(nèi)心空洞,我也需要溫暖,只是無人能夠給予,所以我才始終如一。有了你,你帶來了很多,你讓我找回恐懼,即使我能夠?yàn)樗麨椋瑓s不能讓你立刻康復(fù),不能讓你百歲無憂,我不能做到的事太多了,你讓我敬畏�!�

    瑞香愣愣地看著他感慨萬千地親吻自己的指骨。

    “我能給你的如此有限,許多你甚至根本不在乎,而你能讓我變成一個截然不同的人。你讓我感受到恐懼,歡喜,最大的快樂,情不自禁的牽掛,安穩(wěn),寧靜,安全。你把你的內(nèi)心給我,借由這顆心,我有了你的感覺,我們是相通的。我變了,卻不覺得這值得害怕。旁人若是得知你就是我真正的軟肋……”

    他笑了笑,沒繼續(xù)說下去。但瑞香已經(jīng)聽他說過自己的事,想也想得到下面是什么。不過,此時此刻瑞香并不在乎,他甚至無話可說。

    因?yàn)樘^熟悉,也就慢慢了解,瑞香很清楚皇帝是不愿意談及感情的人,這是他天然的一種謹(jǐn)慎,更是一種對自己也有感情的反感,甚至可能是因?yàn)樯倌陼r的坎坷和掩飾自己的習(xí)慣,所以十分抗拒暴露。面對自己,他確實(shí)承認(rèn)過,也愿意流露真情,但卻不可能掛在嘴邊,只是改變了做法。但毋庸置疑,瑞香能感受到他的行為,也需要他的語言,說出來就是不一樣的,瑞香想笑,又想哭,胡亂回答:“我知道。”

    皇帝笑笑,反而十分平和:“從前,我怕你太相信我,后來又覺得看走了眼,你看似溫柔如水,實(shí)則性烈如火,倘若我讓你失望,你一定不會繼續(xù)癡心不改……你終會令我后悔的。若是不得善終,一同毀滅其實(shí)也算是好結(jié)局,是不是?所以,我就不怕我會傷害你了�!�

    畢竟我才是傷害你的關(guān)鍵,但倘若你也是傷害我的關(guān)鍵,糾纏永生永世,那不是很好嗎?

    瑞香呆呆看著他,眨了眨眼,心中升騰起一種極強(qiáng)的熱流,說不好是被他同歸于盡的想法激怒,還是一樣感動。但無論如何,好好的言及決裂生死,瑞香都會生氣,更不會偽裝自己,當(dāng)即掙脫了他的懷抱,搶回自己的手,背過身面對床帳內(nèi)側(cè)而睡,甚至連大半被子都卷走。

    他越是鬧脾氣,皇帝越是覺得他可愛,不僅絲毫不介意,還得寸進(jìn)尺地壓在了他背上,一手探進(jìn)他身下摸索。瑞香被摸得渾身發(fā)軟,強(qiáng)撐著的怒意也頃刻消散,但卻不得不遵守醫(yī)囑:“別摸,御醫(yī)不讓……”

    皇帝不為所動,不僅不肯收手,還摸進(jìn)了衣服里面,瑞香小腹后背大腿都被他的手掌貼著摸了一遍,不由嚶嚶抱怨起來:“摸得人家受不住了,你又不管人家難受……你自己難道就不難受嗎?”

    話音未落,皇帝已經(jīng)收回了手,在他耳尖上咬了一口:“胡思亂想什么?我是摸你到底瘦了多少。最近有沒有好好用膳?”

    竟是平和地把剛才那同生共死,甘苦與共,下地獄也要一起的話頭給平平抹過去了。瑞香雖然記得,但已經(jīng)被他摸得亂了心神,再說他心里其實(shí)也覺得未嘗不好,所以也就只管當(dāng)下:“我……我沒少吃,只是還要慢慢補(bǔ)嘛,你該不是嫌棄我摸起來不、不夠舒服了?”

    他其實(shí)是亂說,怕被皇帝責(zé)備沒有好好補(bǔ)養(yǎng)身體,情急之下先倒打一耙。越是清楚自己的狀況對這人有多大影響,瑞香就越是在乎他的感受,怕他失望,難受,又束手無策�;实勖䦃蛄耍娝詠y語,又笑又氣,在他屁股上拍了一把:“胡言亂語什么?你雖然才剛病愈,卻從未變丑過,一個虛弱可憐的病美人,這么瘦這么軟,你猜我想對你做什么?”

    瑞香不敢猜,從他曖昧而邪惡的語氣里就知道,皇帝果然是個百無禁忌的人!要是再在這個話題上爭執(zhí)下去,誰知道會出什么事?瑞香雖知道自己如今的身體消瘦,急需恢復(fù)元?dú)猓静荒艹惺芤淮位实鄣臍g愛,更不好在房中事上消耗精力,免得再度虛弱,勾起其他病根,雖然心動,卻也不敢詢問細(xì)節(jié),捂住耳朵搖頭:“我什么都不知道!”

    皇帝見他掩耳盜鈴,雖然身體躁動,但內(nèi)心卻十分滿足,摟著他也不變換姿勢,只是又在瑞香后頸親了親:“好了,說了是陪你午睡,怎么說了這么多話卻還沒睡著?不許再鬧了�!�

    瑞香蠕動幾下,在他懷里靠得安安穩(wěn)穩(wěn),輕聲頂嘴:“都是你害的,他們說不定還以為我們偷偷做了什么呢�!�

    反正他們二人私下犯禁的事不少,就算沒有證據(jù),也難免有人懷疑他們又情不自禁了。不過已然如此,瑞香心里也少了很多羞恥與禁忌感,不再心虛氣短,就這樣和皇帝躺在一起,完美嵌合地漸漸睡了過去。

    皇后要靜養(yǎng),皇帝也不好時常留宿,說出去就不是不太規(guī)矩的事,而是既不講究,又不夠尊重。

    留宿在宮里一向只有臨幸的色彩,即使妃嬪病中或者孕中留下,于旁人看來不是推舉了身邊人代為侍寢好留住男人,就是不顧一切狐媚勾引。一次兩次尚且可以說是特殊的恩寵,次數(shù)多了旁人又怎么信沒有逾禮之處?

    這人在外的名聲也就成了不端莊,狐媚子,專門勾魂。

    皇帝要維護(hù)瑞香的聲譽(yù),不能讓他變成迫不及待施展媚術(shù),毫不尊重的人,于是將過來的時間從夜里改到了中午。瑞香有午睡的習(xí)慣,他來正好可以一同午睡,雖然兩人總是有說不完的話,甚至哪怕不說話也很難只是安靜睡覺,但沒一個人舍得放棄這段什么都不做也纏綿無盡的時光,所以這也成了一個習(xí)慣。

    瑞香本想過規(guī)勸,覺得皇帝來回路上浪費(fèi)時間,而且太累,但勸不動不提,后來宮人又說這樣至少可以讓皇帝白日里也多休息一個時辰,不是沒有好處。哪怕睡不著只是躺著,至少精神放松,心情愉悅,難道不好嗎?

    瑞香無法反駁,又有私心,這事如今人人也都習(xí)慣了。

    二人睡著后,室內(nèi)安靜了一陣,沒有了輕聲說話的聲音,守在外面不敢離去的宮人這才進(jìn)來,添炭添香,又悄悄揭開簾帳看了一眼,見皇帝與皇后都背對著外側(cè),安詳?shù)厮�,皇后的身影甚至都被遮蔽完全,又輕手輕腳地出去了。

    半個多時辰后,瑞香準(zhǔn)時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隨意挽發(fā)的蓮花釵已經(jīng)不知什么時候被拿下來,滿頭長發(fā)散在枕上,而皇帝已經(jīng)醒來,坐在他身邊翻一本游記,正是瑞香最近打發(fā)時間看的閑書。

    見他醒了,皇帝這才起身,和他分頭洗漱換衣。

    瑞香還在修養(yǎng),穿的最是簡單,不過他這一病確實(shí)瘦了許多,反而不好再穿寬袍大袖,襯得人更加瘦弱,好似風(fēng)一吹就倒。所以近日他都穿窄袖長裙,跟身的剪裁用上些許巧思,選對了顏色就能讓他的氣色被襯得更好,不是大病初愈的蒼白,而是柔弱美人的瓷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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