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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如果沒有崔潤,她和駙馬相敬如賓的同時,大概會效仿昌慶長公主,養(yǎng)幾個年輕美貌的面首消遣玩樂,帝后也不會說什么。

    當然,這種想法她對崔潤是不會承認的,只會告訴他:“讓我失望的話就不會喜歡你了哦�!�

    瑞香在含壽宮時有孕,算來也就是三月到四月間時,婚旨下發(fā)已經(jīng)七月,他的肚子漸漸大起來,速度太快,卻很熟悉。瑞香叫了御醫(yī)診脈,皇帝正好在場,夫妻二人都面色沉肅,有所預料。

    御醫(yī)倒是喜悅,又不敢斷定:“似乎是雙胎……曾經(jīng)生育過雙胎的婦人,確實更容易再度懷上雙胎,只是現(xiàn)在還不能斷定……”

    瑞香看向隆起的肚皮,簡直要哭出來,御醫(yī)走了之后,他真的眼淚汪汪:“我不要再生雙胎了,好累,肚子會很大,嗚嗚嗚嗚我不想……”

    懷孕的瑞香格外嬌氣愛哭,皇帝有點擔心,但看他哭起來又覺得有點好笑,趕緊過來摟著他哄:“雙胎生得早,你也早點輕松下來,乖啊,你看景歷和曜華長得多好,這都是你的功勞,兩個孩子從你肚子里就一起作伴,再說你肚子怎么算大呢?懷景歷他們兩個的時候到最后才知道是兩個的,一點都不大,也不會被撐壞的�!�

    說服瑞香的或許是那句“雙胎生得早,人也早點輕松”,這話還有點道理,瑞香哭了一陣,也覺得自己現(xiàn)在太容易掉眼淚,反而不好意思起來,嘆氣:“還好熙華得半年才能成婚,到時候我也恢復過來,我現(xiàn)在這樣,動不動就哭,實在是太丟人了……”

    皇帝卻很喜歡,親了親他臉上的淚痕,順手拿帕子給他擦掉,又問他餓不餓,想吃點什么。瑞香搖頭拒絕,伸手要他拉自己起來:“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吧,你不陪我,我就更不想動了,雙胎……唉,不能再懶下去了�!�

    否則肚子養(yǎng)得太大,他自己也很不安。

    【作家想說的話:】

    之前忘了說,古代沒有可靠的避孕措施,所以感情好的夫妻就是一直生,香香也是。所以這次不是最后一次,之后還有幾次。他倆現(xiàn)在其實都還算年輕,一個四十一個三十,古代也有很多高齡產(chǎn)婦,老蚌生珠的。

    正文

    第158章157,鸞車鳳傳王子來,龍樓月殿天孫出

    【價格:1.27868】

    瑞香懷的很可能是雙胎這回事,雖然已經(jīng)差不多確定,但還是沒有被大肆宣揚。大多數(shù)人還是相信有關(guān)懷孕的事不能廣而告之,否則容易驚掉孩子。再說有了景歷和曜華這對雙胎后,瑞香雖然有點負擔,但也不算緊張害怕。

    除了皇帝和御醫(yī),最終也就是進宮來小住的萬夫人知道。自從瑞香日益威嚴,坐穩(wěn)后位,尤其景歷入儲后,她就變得頗有分寸,不再直接插手瑞香的生活。一來眼看著沒多久他都是要當婆婆的人了,孩子長大成人后不好再耳提面命地教訓引導,二來做皇后和做人妻子的畢竟是瑞香自己,他拿得定主意,皇帝也愿意聽,萬夫人又何樂而不為呢?

    從前她操心,也是知道做皇后不易,瑞香被父母嬌寵,又被丈夫嬌寵,萬一一個想不清,她怕出了紕漏�,F(xiàn)在大公主都要嫁了,眼看著瑞香都成了要做外祖母的人,她再是當母親的,也不該繼續(xù)插手。

    自然,這話萬夫人說給瑞香聽了之后,瑞香是不敢置信的,原本在榻上半躺著讓母親摸鼓起來的肚皮,下一刻就坐了起來:“阿娘,我還沒老吧!我怎么就要做祖母了呢!”

    他有些急迫,也有些慌亂,萬夫人一時無言以對,只好又把他按回去:“輩分漲上去了, 年紀也不小了,太子殿下再過幾年也要成婚,到那時候你可就真的是祖母了!”

    萬夫人對嬌氣的幼子向來沒有什么辦法,內(nèi)心其實也是很受用的,但卻不喜歡顯露出來,只怕瑞香越被慣著順著頭腦越是簡單,這可不是好事。見她板著臉,瑞香忽然涌上心頭的不可置信和擔憂也不得不收斂起來,乖乖撈起織金毯重新蓋在身上,往母親懷里一倒,委委屈屈道:“我總覺得自己還是阿娘身邊的小孩子,怎么現(xiàn)在就到了要當祖母的時候了呢,阿娘,我不要變老,我不想變老……”

    他看上去竟有幾分委屈,萬夫人沒好氣:“你娘還在這里,你口口聲聲說自己老?好啦,我看你不是覺得還是阿娘的嬌兒,是覺得自己還是十年前陛下的嬌妻吧!”

    瑞香面對母親和丈夫的時候其實差不多都是一樣,愛撒嬌,人又傻,此時被說中心事,還是忍不住臉紅一下,低聲否認:“都十年了,怎么會……”

    萬夫人怎么看不出他的心思?不說別的,就這幅嬌羞無限的模樣,和說是三十歲,實則看起來不過花信之年的容貌神態(tài),雖然不知道他們私下如何相處,可帝后之間感情極好,如同當年是一定的。

    她伸手掐了一把瑞香不施脂粉,光潔軟綿的臉頰,搖了搖頭,只覺得牙酸:“好啦,不許說這些,坐起來點,咱們好好說說話。大公主的嫁妝雖是陛下和禮部準備,但宮中也有一份,你可都準備好了?何時添妝,你安排了嗎?”

    說來也怪,雖說她心里覺得瑞香早已經(jīng)是大人了,不該插手太多,但見著了從小養(yǎng)大的幼子這幅嬌憨單純的模樣,她又哪里舍得真的放手?不知不覺還是事事都得過問一番,真是個操心的命。

    難道就是因為瑞香明明做皇后多年,在私底下卻一副什么都不成,只等著人來寵的模樣,皇帝才更自然而然地疼他寵他?這世上的人心可真是古怪,至少萬夫人面對懶洋洋的瑞香,心里還是有些恨鐵不成鋼,很想把他扶起來做好了,再讓他打起精神,把事務都算個清楚明白再懶下去的沖動的。

    萬夫人做了多年當家夫人,又是宗婦,國夫人,其身上責任沉重,每日要處理的事務更是千頭萬緒,與各家交際,和夫人們聯(lián)絡感情,在宮中往來應酬,照管一大家長輩姬妾兒女,若不是個雷厲風行的性子,那就真的做不好這個萬夫人。

    而瑞香呢,按說皇后的處境應該更艱難更繁巨,但一來宮中人口簡單,且庶出的兒女現(xiàn)在都養(yǎng)在生母身邊,把住規(guī)矩不讓他們被克扣,衣食用度上寬厚,再隔三差五過問功課,等著被請安就是了。自從懷了孕,皇后宮中是暫停見命婦的,只十分親近的除外,這就又少了一層責任。

    更重要的,帝后恩愛甚篤,瑞香地位穩(wěn)固,無論宮中還是宮外,天底下沒有人需要他屈從,這皇后該怎么做也隨他心意,旁人又能如何?

    萬夫人心里輕輕嘆息一聲,覺得當年無論如何恐懼擔憂,其實瑞香的婚姻,他們也不算錯了主意。

    熙華婚事定下,雖說還要待嫁半年,但這日子也是緊鑼密鼓地安排,她的公主府一應合乎身份的規(guī)制,依仗,車駕,府中女官護衛(wèi),還有御賜的園林等等她心里都得有數(shù)。而禮部,皇帝,宮中一同準備的陪嫁更是豐厚,整理安排也是個麻煩事,再加上她原先在宮學和皇子們學的是一套功課,眼見要嫁人,還得學點別的。

    除了夫妻敦倫之事,瑞香不好親自教,只能專門叮囑女官教的詳細一些,還得學點夫妻相處之道,打理產(chǎn)業(yè),還有在外獨自生活需要注意的事。

    如此安排下來,半年時間實在緊迫。

    按照常理,婚事定了之后,未婚夫妻就可以一同出游見面,還得準備些親手做的東西相贈,一來一往,不就醞釀出感情了嗎?

    可大公主最愛游獵馬球,文史也很通,但說到針黹女紅則根本不擅長,也從來沒有練過,如今就算是按照習俗要做,也根本無處下手,只好來找瑞香出主意。

    瑞香在這方面也不過比她強一些,這事兒不算秘密,大公主也知道,所以她的來意是,想問問瑞香是怎么做的,自己能不能學一學。

    因為有皇帝的宣揚,所以瑞香會親手為夫君做點針線,裁制衣袍這事倒是傳出去了,還是帝后情深,皇后賢德的證據(jù),夸人的話簡直肉麻,當女兒的問一問也不算過分。

    被大公主滿臉信賴與些許心虛地求教,瑞香一時間也是無言以對。若不是欠了債,他哪兒能被逼出那么多事兒來?若不是皇帝不聽他的非要張揚,大公主也就不必捏著針折騰了。

    公主雖然肆意一些,但說到底情分都是相互的,開頭總要給出足夠的態(tài)度,何況熙華和崔潤也是有情的,想著做點什么也是情理之中。瑞香只好打起精神回想自己從前:“其實也不必都做針線,你會別的又不是不行。譬如調(diào)香,詩詞。如果真要做針線,簡單的就是腰帶,挑兩塊好玉鉤,襯得上衣裳就夠了,上面也不用太花哨。再不然呢,送玉佩,扇子上題詩,怎么不行?這往來的禮物說到底不過是一片心意,你的心意該如何告訴他,你自己是最清楚的,不是么?”

    于是大公主就紅了臉低頭,應了一聲。她平常落落大方,談及婚事其實也很從容,但婚期臨近,又是在瑞香面前,談論的還是這種事,她也是會害羞的。

    見她這幅模樣,瑞香心中一笑,覺得實在可愛,又令人想起自己的年少,于是便接著道:“教導你的嬤嬤,服侍你的女官都已經(jīng)到了你身邊,將來也是要跟你進公主府的,你覺得可好?若是哪里不如意,趁早換了,也免得將來麻煩�!�

    兩人是真心實意相處,又都是聰明人,熙華七歲就知道把身邊不聽話還挑唆自己的人送走,現(xiàn)在都這么大了,當然不至于會被仆婢轄制,再加上她是皇帝第一個嫁出去的公主,隆重盛大的嫁妝在前,想也知道到她身邊的事兒都是擠破了頭的,安排妥當后,再沒有不合適的人。熙華便搖頭,又道了謝:“阿娘為兒籌謀,再沒有什么不妥帖周到的,只是想起來日出嫁,兒心中終究還是舍不得……”

    瑞香也輕嘆一聲。他進宮的時候熙華才七歲,母親去世,父親忙碌,她又倔強,不肯認輸,分明渴望父親的關(guān)注與寵愛,卻始終不肯說出口,一個小小的人繃得渾身緊張,簡直都要斷了。

    兩人相識這么早,又相處得好,瑞香早些年心里還覺得難以在這么大的姑娘面前真懷著慈母心腸,但到底也是把她看做一個妹妹般的身份照顧。相處了這么多年,當時覺得別扭,現(xiàn)在卻真是母女了,熙華舍不得出嫁,他又怎么舍得自己養(yǎng)大了的女孩?

    他忍不住囑咐起來:“就算下降,宮里也還是你的家,想回來就回來,你的宮殿也照樣給你留著,就是要留宿也沒有人會說什么,我和你阿父總是惦記你疼愛你的。我們季家女兒,慣來是不受委屈的,你永遠是季家的人,要記得身為公主這份驕傲,永遠不要丟了。人活在世,總是難免受點委屈,也要有禮有節(jié),才能有個好名聲,女子尤其如此,你生而尊貴,已擺脫許多桎梏,不要辜負這番運道,好好經(jīng)營,過這一輩子�!�

    這番話看似說得漫無頭緒,但其中意味熙華也很明白。只有同一處境的人,才能說出這番話。而熙華近日的不安,嘉華對婚事的抵觸,又何嘗不是因為共同的感觸?

    就算是貴為公主宗君,就算是在世人眼中囂張跋扈,就算是皇帝能留她到二十歲,可她到底除了出家,就只能嫁人,總要離開家人,離開長大的深宮。崔潤很好,她也很喜歡,但想起婚姻,想起與先前截然不同的數(shù)十年人生,想起再也不是父母膝下的女孩兒,她也覺得害怕。

    往后人生只能自己經(jīng)營,生活,那是什么樣的感覺呢?她甚至無法想象。

    聽到瑞香青煙般的感慨,“人活在世難免受點委屈,女子尤其如此”,她甚至想哭。說出這話的人算是最為圓滿的皇后,可要說他從沒有受過委屈,沒有傷過心,沒有不由自主的時候,那又怎么可能呢?

    哪怕是世間最尊貴的人,也不可能說自己擁有最幸福的人生,從未失去過任何珍視的人和物。

    這是一種浩大卻莫名的悲哀,其實不大關(guān)乎己身,因為熙華的人生,本已是一種美滿中的美滿,就是真的哭出來,也根本沒有道理。所以熙華只能將臉埋進瑞香懷里,悄悄等眼淚風干。

    次年陽春三月,長寧公主下降。公主出降,禮如王妃,六禮俱備。公主略有不同,便是要在此前正式受冊,為出降的其中一個禮節(jié)。

    冊長寧公主出降文乃是皇帝屬意,宰相韋君宜親筆書寫。他年少時便以文辭揚名,冊文也寫得十分漂亮,當日宣讀幾次,之后便流傳出去,成為熙華婚禮受世人矚目的開頭。

    先王作則,女子有行,必開湯沐之封,以成雍肅之美。三綱以正,王化是先,二姓之合,人倫式序,下嫁之禮,厥為舊章。咨爾長寧公主,性質(zhì)閑婉,襟靈敏悟,柔順外徹,和惠內(nèi)融。公宮道訓,備聞勤儉之則,女史箴規(guī),克慎言容之范。頗聞圖史,能習組紃。方遵下嫁之儀,式備親迎之禮。爾其奉公宮之教,合邦族之姻,載揚夙徽,永做來范。

    韋君宜出入宮禁,與帝后頗為相熟,對長寧公主也十分了解,這篇冊文雖大多都是因循套話,但關(guān)于她的贊美,和代皇帝表達的期待卻也十分真誠。

    之后便是六禮,禮會院是專門為太子諸王公主婚事而設(shè),全程操辦忙碌,至于使者儐者,則俱是重臣。納采當時正好是秋日,崔潤親自獵來一對白雁,流傳了一時。其他禮節(jié)雖然與民間同,但其實諸多事務都是專門委派的官員作為使者代勞,譬如問名,便只需使者答“皇帝第幾女,封某公主”就算問過。

    至于納徵,也即送聘禮一節(jié),只需掌事者布幕內(nèi)門,玄纁束帛于幕上,騎馬等待,而使者說一句:“朝恩貺適于某公之子某,某公讕珄有先人之禮,使某也以束帛乘馬請納徵�!�

    主人則答:“某公順先典,貺以重禮,寡人敢不承命。”

    納徵就結(jié)束了。

    到了請期,如此定下婚期,親迎當日駙馬父子開家廟祭拜,行禮如一品婚儀,駙馬乘輅儀仗入宮,而公主則著花釵,褕翟纁袡,駙馬催妝作詩,參與盛事的皇帝,眾臣,后妃,也共襄盛舉,大可以一同作詩,贊頌如斯盛大的婚禮,皇帝的愛女之情,駙馬與公主的般配良緣。

    時至黃昏,公主被請登車,真正開始婚禮。

    帝后登臨宮城城墻觀禮,也目送女兒離去,長寧公主受寵,用的還是皇后的厭翟車。太子障車,以示家人挽留惜別。隨后障車的還有諸多勛貴官員,圍觀婚禮的士庶民眾。公主雖不出面,但卻散下無數(shù)財貨,好讓整個洛陽城同沐公主婚禮的喜悅歡慶。

    此時婚俗,有些頗具胡風,比如新婚夫婦不在家中行禮成婚,而是在門前設(shè)一青廬,交拜成婚,名為設(shè)帳。

    長寧公主乃是皇帝頭生女兒,向來受寵,因此成婚所用的青廬即便用過就要拆除,但也極盡奢侈華美,寬廣高曠,與殿宇一般。

    夫婦行禮,駙馬作卻扇詩,勛貴諸王公主眾臣都來圍觀,待禮成后,還有種種禮儀,盥沃,同牢,合巹,觀花燭,這過程中,又是詩篇無數(shù),人人歡喜雀躍,公主卻扇后便與賓客見面,幾乎要到天明,賓客散盡,婚禮才算結(jié)束。

    婚后第二日公主拜見舅姑,因是公主之尊,應付一下禮節(jié)也就算是完備,第三日則入宮拜見帝后,與民間回門無異。

    至此,長寧公主的婚禮才算正式結(jié)束,開府另居,有了全新的人生。

    四月,百官銓選正在進行,瑞香按照慣例,偶爾也會詢問一番,知道皇帝似乎格外留意其中的幾人。瑞香見他在意,也多留心幾分。這幾人雖各有不同,但似乎在任上都做得不錯,值得留意,瑞香便也不多問。

    誰知某日回來,皇帝遞給他一張紙:“過些日子宮中設(shè)宴,你注意一下這些人的夫人帶進宮的孩子�!�

    瑞香凜然一驚,坐起身來,接過那張紙:“你該不會是想看太子妃?太早了吧?和景歷年齡相當?shù)�,現(xiàn)在都還一團孩氣,能看出什么來?”

    才嫁了女兒,他懨懨好一段日子才打起精神,還是大公主婚后雖然不在宮里,但進宮也算頻繁,公主府更是時常開宴,不管是諸王縣主,還是昔年伴讀,甚或在外的諸位公主,各家勛貴都如雪片般飛向公主府,她顯然是過得不錯,瑞香才提起精神來,漸漸恢復日常。

    現(xiàn)在怎么又要操心兒子的婚事?

    瑞香心中,是滿滿的不舍和不情愿。

    【作家想說的話:】

    大公主的婚禮詳細一點,規(guī)格也定下來,然后后面的就可以據(jù)此刪減。

    大公主:怎么給老公做衣服?

    香香:差點哭了出來。

    正文

    第159章158,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十四州

    【價格:1.3364】

    皇后要舉辦一場賞花宴的消息很快便傳了出來。雖然沒有明說,可是自從立太子開始,就有不少人將主意打到了太子將來的婚事上,現(xiàn)在見廣發(fā)請柬的同時皇后還不忘多提一句要看看各家的孩子們——其意不言自明。

    有幸入宮的人心里都有一本賬,入宮前也早和夫君長輩商量過,爭取不爭取,有沒有那個臉面,如果攀不上太子,是不是要攀一攀賢妃的二郎,前不久冊封的定王殿下,對要帶進宮的兒女們也耳提面命,請來頗負盛名宮中出來的嬤嬤教授禮儀。

    對瑞香而言,一次宴會不過是粗略地對適齡的權(quán)貴家兒女留存?zhèn)印象,畢竟十歲左右的小孩子,哪里能看得出能不能做好一個皇后?就算是到現(xiàn)在,瑞香都認為自己甚至不知道該怎么做一個皇后,而要給景歷娶妻……他才十歲,現(xiàn)在考慮這個,瑞香也缺乏判斷的依據(jù)。

    所以,看看教養(yǎng),容貌,氣度行止,慢慢關(guān)注就很好。

    反正萬家沒有合適的人選,崔家也無意,,各家公主府的又被皇帝否決,當日這三家雖然會出席,但態(tài)度已知,瑞香盡可以排除他們慢慢挑。

    而對于參加宴會要被皇后過目的小姑娘小郎君,這半個月過得當真緊張又辛苦。宮中不同家里,雖然能赴皇后的賞花宴的人家,子女的規(guī)矩禮儀定然不差,可還有些見禮的尺度需要重新教。比如什么時候該行禮,什么時候該說話,如果皇后有問,又該怎么回答,等等。

    雖然并未明說,可每個人心里都知道得了皇后青眼,將來才有可能成為太子妃。如此權(quán)勢富貴,又怎么可能不動心呢?十歲左右的孩子也差不多到了考慮婚事的時候,自己心中也有所覺,何況耳聞帝后恩愛非常,太子地位自然穩(wěn)固,心動幾乎是必然。

    行宴正好是在夏秋交際,宮里繁花似錦。瑞香干脆叫人將酒宴擺在了御苑里,賓客從四面竹橋進入門戶洞開的水榭,可以觀賞蓼花和最后一批蓮花,還有在水榭前陳設(shè)得當,宮中今年培育出來,早早開花的名貴菊花。

    樓臺巍峨,厚重華麗,水榭上涼風習習,不遠處水中島嶼上安排著伎樂歌舞,眾人隔著茫茫煙水欣賞,樂聲歌聲清麗無雙,借著水波徘徊游蕩,既不喧賓奪主,擾了水榭的熱鬧,卻也不至于聽不清看不清,是極其巧妙的想法。

    此種場合,身份越貴重的人來得最晚,進宮后只能步行抵達水榭的為了防止失禮則必須早早前來。諸王妃公主,縣主就算是皇后到來前最后一批入座的人。大家彼此心知肚明,以皇后的寵愛與身份,得到他的支持幾乎就是成功,所以要如何讓自己家的孩子脫穎而出,他們也是智計百出。

    比如走萬家的路子——萬家是皇后母族,本該是近水樓臺先得月,可是沒有輩分年齡都合適的孩子。本來京中權(quán)貴結(jié)親,彼此之間怎么也能數(shù)出親戚關(guān)系,但如果真的嚴格遵循輩分,那親事只會難上加難,所以能勉強說過去的,就算輩分差了也不要緊�?苫屎笫侨f家嫡支出身,要延續(xù)這一門的榮寵,配得上太子,也只能在嫡支尋,輩分決不能亂。

    于是就沒有合適的人選了。

    當然,旁支的選擇很多,但難免顯得勉強。萬家沒這個意思,有人大著膽子尋上門,套出了話,這也就不算秘密。

    比如諸王妃公主府上,尤其是昌慶長公主和新婚的長寧公主府上,因一個是皇帝頗為尊重的姐姐,一個則是帝后最寵愛,婚事的煊赫豪奢還在眼前的女兒,她們說話定然是有分量的。

    值得擔心的是崔家,崔家是皇帝母族,老夫人還在世,還有入主鸞臺,皇帝心腹的家主,因為早年間離京避禍十分低調(diào),家中人口也不算多。皇帝在小舅舅死后,破例將他留下的長女崔繡玉封為鄉(xiāng)君,食邑三百戶,崔繡玉已經(jīng)十四,顯然不能嫁給太子。此外,崔家還有幾個孫輩孩子,年紀倒是和太子相當,只是不如鄉(xiāng)君有爵位封邑,平日里也并不矚目。

    但到了這個時候,這層親屬關(guān)系,皇帝對早逝母親的掛念,對母族的優(yōu)容與感情,恰是崔家出個太子妃的最大依仗。更不要提,尚書令之孫,鄉(xiāng)君的弟弟妹妹,皇帝外家表侄兒侄女,如此身份,已經(jīng)是十全十美。

    然而等到滿頭銀發(fā)如霜,相貌端莊里透著和氣的崔家老夫人與皇后一左一右入場,眾人這才發(fā)現(xiàn),她似乎只帶著鄉(xiāng)君一人赴宴。

    這……是無意再出一個皇后的意思嗎?

    一時間眾人甚至有些恍惚。

    崔老夫人的兩個兒媳早已入席坐下,老夫人則去見了皇后,現(xiàn)在見婆婆過來,兩人急忙起身,從親密攙著老夫人的皇后和長寧公主手中接過婆母。眾人起身紛紛對皇后見禮。

    瑞香攜了長寧公主一道,帶著嘉華曜華福華玉華四人入座受禮,女官們代宣平身,賜酒,眾人歸座,瑞香含笑掃視殿內(nèi),說了幾句天氣正好,正適合游園插花,熱鬧一番的場面話,又宣布開席。

    今天的賞花宴并不算正式的宮宴,座次之間也頗多鮮花,淡雅清香四處蔓延,別有一種清雅,還準備了各樣玩的東西。釣魚,串花,寫字作詩作畫,清談,甚至投壺射箭,酒令覆射牌九等等都很方便。

    熙華已經(jīng)成婚,也就算作婦人,她不是來帶著赴宴的各家小娘子玩的,而要進入宗室命婦的圈層,嘉華等人就承擔起了招待小客人,和他們來往,帶他們玩的職責。

    嘉華年長,負擔起的又是從前熙華的責任,帶走這些小郎君小娘子時,心里想的倒不是吃喝玩樂,而是要好好辦事,觀察清楚這些人,摸底排查,為母親分憂。

    畢竟他不再是八九歲的小孩子了,他都十二歲了!阿娘帶他來照顧弟弟妹妹,調(diào)停矛盾,初步篩選太子妃的人選,他都懂!

    甚至來之前,嘉華還抽空去了一趟東宮,問景歷想要個什么樣的太子妃。十歲的景歷神情茫然:“我不知道呀�!�

    嘉華自己的婚事還沒有眉目,少年的心事倒是一籮筐,聞言就憐愛地看著弟弟,搖頭嘆氣:“你不懂的,這件事可是很重要的。太子妃要你喜歡,還要阿娘喜歡,阿父也喜歡,這好難,太不容易了�!�

    景歷再聰明,近來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日漸繁重的功課上,又逐漸開始加課,簡直苦不堪言,哪有余力思考要個什么樣的太子妃這種事?更何況就算他被嘉華努力啟發(fā),才十歲心里也確實沒有什么想法。嘉華嘆氣搖頭,放棄后離開了東宮。

    所以今日來的時候,嘉華內(nèi)心是下定了決心的。他知道瑞香似乎不大積極,也知道景歷茫然無知,更知道太子妃和一場婚姻的重要性,于是便摩拳擦掌地準備好了。

    赴宴的人其實出身都不低,還有不少是宮內(nèi)殿下們的陪讀或者親戚。賞花會邀請的人多,王妃公主們也帶著孩子入宮了,一時間十分熱鬧。十歲左右的孩子早懂事了,面對嘉華也不會任性,坐好后彼此認識一番,吃菜喝茶說話,氣氛漸漸就熱鬧起來。

    出身尊貴的縣主與公主子女們知道今日和自己無關(guān),三三兩兩一起說話。有心爭取的自然便開始交了朋友,露了面,開始成群地玩耍,比試起來。嘉華自認是來考校的,便提議大家先作詩,自己和在場最年長的堂表姐妹三人一道評判,福華和玉華一個限韻,一個出題,讓曜華來監(jiān)考。

    福華和玉華年紀小,但卻不能被人忽視,曜華脾氣溫和,但做事細致認真,嘉華雖然自己舞文弄墨差一點,可無書不看,自認鑒賞的眼光最好。

    此言一出,就沒有人不參加的,哪怕對此并不擅長,但來了一趟,頌圣的應制詩總得交代出一兩首應付,更何況提議的是皇后親生,與太子一母同胞的安樂宗此時文風極盛,時人尤其愛好詩賦,詩人更是如天上的繁星一樣多,一樣明亮。如此熏陶之下,勛貴人家教養(yǎng)兒女也少不了這一環(huán),不說作得好不好,這詩到底應該怎么作,卻是人人都知道的。福華出題又是以此情此景為題,寬泛又具體,既適合擅長的人全力發(fā)揮,又能讓沒有天賦的人也應付過去。

    一炷香后,玉華拿起赤金小錘敲響桌案上小香爐邊的玉磬,宣布收卷,他身邊的宮人則下去收集作好的詩。

    嘉華自己現(xiàn)場作詩一塌糊涂,倒是對考驗別人興致勃勃,拿來后便和其他兩位考官,還有伸長脖子湊熱鬧的曜華福華玉華三顆小腦袋一起看了起來,又陸續(xù)排出名次。

    他十二,其他兩位考官都已經(jīng)十三歲,身份眼界頗高,偶爾爭執(zhí)幾句,異議倒也不大。說到底,十歲的小孩子,除非是驚世天才,否則作的詩也只需要看詞句是否自然,韻腳是否無誤,表達是否流暢,若是有新意,或者有出眾的一兩句,選材巧妙一些,就是極好的了。

    片刻后,名次排出,嘉華鋪紙錄入,笑盈盈讓宮人張貼起來廣而告之:“一甲人選已經(jīng)有了,只是依我看還需選個探花,到阿娘那兒替我們尋個彩頭,今番才算圓滿,對不對?”

    雖是戲稱,但卻好玩,完全模仿前朝春闈,是挺有意思的。其他兩位考官一個是縣主,一個是公主之女,少不了面見帝后的機會,在宮中也一向有面子,當即笑吟吟同意。

    一甲三人原本定好的彩頭,是早準備好的,雖然各有不同,但都是差不多的首飾玉佩,只是依次遞減。

    得了第一名的是韋君宜的幼女元新,第二名姓沈名宣英,在京中貴女圈子里是個生面孔,但其父正是今年銓選大受矚目,頗有希望進入臺省的沈令霜。他是皇帝心腹,眾所皆知頗受看重,沈家也不是無名無姓,原是江南大族,不算傳統(tǒng)勛貴,可幾百年前天下大亂,他家出過不少謀士,官至宰相的也不少,只是嚴格來說不算門閥,家格卻也不低。

    第三名則是早早到嘉華宮里,和他一起來的崔繡玉。她又不當太子妃,也就沒有用盡全力,但畢竟是有個鄉(xiāng)君的爵位,也用不著過于隱藏鋒芒,反正任誰都看得出她沒有用盡全力,稍顯特殊不算什么。

    按理說探花選的都是最好看的,可在一群男人里挑個公認的最好看的其實不算什么,落選也并不丟人�?墒窃谝粓鰧m宴上,小娘子們中間挑出一個公認最好看的,旁人心里怎么可能服氣?這個年紀的孩子,又都出身尊貴,這探花的名額花落誰人,都難免招人恨。

    崔繡玉站起身,十四歲少女的纖細身段已經(jīng)和十歲出頭的那兩人截然不同,顯出些凹凸有致的朦朧美麗,她起身走到嘉華身邊,道:“我是表妹,早先還得了一朵花兒戴,怎么好再去要萬歲的花兒?看來此事還得擺脫元娘和英娘二位�!�

    她頭上確實戴著一朵深濃艷麗的蜀葵花,正是方才皇后那邊賞花時,瑞香叫宮人給她送來的。這番專門賜花的待遇,和縣主們等同,她已經(jīng)算是皇室的自家人,當然不必再去一趟,搶著露面出風頭。

    嘉華頷首,含笑起來給她讓座,又看向那兩人。

    韋元新平心而論,長得是沒有沈宣英好看,但她父親以功封侯,還是京兆韋家出身,且都是十歲的小姑娘,皮膚白皙眼神清亮,裝扮得鮮嫩可愛,都是美人坯子,也都一團孩氣。要如何不傷臉面,和氣地定出個探花來,顯然是嘉華拋給她們自己的難題。

    兩個小姑娘教養(yǎng)都不錯,舉止透著鎮(zhèn)定與貴氣,對視一眼,氣氛倒也還好。韋元新微微一笑,道:“我看此事還得英娘去,一來她生得好,做這個榜眼名副其實,二來她是新妹妹,我做姐姐,怎好和她爭搶?三來么,大家都知道的,我從來不會蒔花弄草,就連阿耶都三令五申不肯我靠近家里的花草,就是求得了萬歲垂憐,怕也照顧不好。自家人知自家事,還不如拜托英娘�!�

    她這番話三個理由,雖然并非沒有私心,但卻也頗為坦蕩體面,也不顯得自己弱勢。

    讓出來的機會,點出來的出身,表現(xiàn)出的大度,胸懷,還有干脆的決斷,說話又漂亮,這么短的時間里沒有冷場,又說話周全,實在是出眾,頗有乃父之風。

    沈宣英似有些意外,但這種事推讓不得,次數(shù)多了難免叫人覺得矯情,可別人釋放了善意,她也不好直接領(lǐng)受,且韋元新舉止言辭出眾,無形就高了她半頭,做不做這個探花有那么重要么?

    做太子妃最重要的不是才學,他們的出身差距又不大,為人處世就顯得極其重要。沈宣英倒不是覺得太子妃只能是自己,但這還是她第一次進宮,父親也才在洛陽露面,落于人后終究是不好的,萬一沈家遭人詬病呢?

    高門女眷從來不是為了自己一人活著,就算是十歲的沈宣英,也耳濡目染,對此了然于心。

    她微微一笑,對韋元新屈膝稱謝:“元娘姐姐寬厚禮讓,英娘不敢讓殿下們和姐妹們失望,少不得要真去試試了。只是還請殿下讓我把這些詩作都帶上。若能有幸得萬歲賜花,非我一人之功,我又怎好獨占?”

    嘉華就知道,哪怕拋出一個彩頭,看起來可能會起爭端,但其實根本不會有問題。韋元新和沈宣英二人年紀雖小,做事說話卻妥帖周到,看著更是可可愛愛,嘉華心里還真有點喜歡,于是欣然點頭,叫人帶著沈宣英離開。

    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在家都是嬌生慣養(yǎng),但進宮前早知道了皇權(quán)和皇后意味著什么,更知道自己是來做什么的。不管有意還是無意,能在皇后面前露臉,都是值得抓住的機會。

    韋元新之所以那么快退讓,也是因為她父親是韋君宜,進宮見到帝后的機會不少,不必要咄咄逼人爭搶。

    而沈宣英也知道,這個探花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面對皇后表現(xiàn)得宜。若得他夸獎一句,那毫無疑問是一件大好事,算是得了宮中的認可,而若是弄砸了……

    這種事都是越想越緊張,好在沈宣英小小年紀,卻早慧聰明,遇事一向鎮(zhèn)定,隨著宮人走到大人這邊的宴席時,整個人已經(jīng)在逐漸增強的壓力下徹底冷靜,被傳進去時又深吸一口氣,緩緩步入。

    這滿堂花醉三千客,隨時都可以變成一劍霜寒十四州,柔軟馨香的花瓣落在地上,被小女孩嬌小可愛的雙足緩慢鎮(zhèn)定地踩過去,繁花似錦,紅毯如綿,奢侈富麗的宮闈似乎濃縮在這水榭當中,悅耳的絲竹聲回蕩,無數(shù)張面孔次第含笑看過來,而上首斜倚在坐榻上,神情溫柔,華貴端方,因懷孕而顯得更加柔和的皇后,萬眾矚目之所在,正向她垂目看來。

    像是一種冥冥中的暗示,又像是一卷徐徐展開的長畫,宣英站在自己此后幾十年人生的開端,懵懂中又隱隱被點亮靈臺,覺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縹緲的征兆。

    【作家想說的話:】

    想了想還是不在太子妃人選上搞懸念 了,就是沈宣英。

    她和香香是完全不同但可以互相欣賞的性格。哈哈哈哈這個家除了香香,都只是看起來溫柔好脾氣。(菠蘿不算,菠蘿怎么看都不像好脾氣的人)

    正文

    第160章159,眼波向我無端艷,心火因君特地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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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挑選太子妃的范圍算是寬泛,看帝后的意思,還是得看孩子本身的品性德行,如此必然要多方選擇,慢慢挑選。再說太子才十歲,又是嫡長子,婚事上十分慎重完全說得過去,所以宣英拔得了頭籌在皇后面前出現(xiàn),倒沒有引起太多敵意,只是迎來了許多審視的目光。

    沈家不是無名之輩,宣英的母親也頗為善于交際,入京短短一段時日,便結(jié)交不少朋友,撿起幾個手帕交,此時在人群中含笑看著女兒穩(wěn)穩(wěn)上前拜見皇后,心中一時間滋味頗為復雜。

    丈夫入臺省有望,女兒又有可能雀屏中選,到時候沈家門楣又要上幾個臺階,可偌大榮耀必然帶來重壓,沈家能爬上去,就得有本事不下來,否則……

    宣英并不知道母親在想什么,專注于眼前,垂頭聆聽皇后溫柔的說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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