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卡洛斯�!�
尹碧玠剛才已經(jīng)以最快的速度,在心里下了決定。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從第二輛車前慢慢走到第一輛車的包圍圈外。
卡洛斯聽到她的聲音,蹙了蹙眉、抬手對著手下?lián)]了兩下。
持槍的人這時慢慢讓開了一小條通道,讓她能夠走進(jìn)去。
她神色毫不畏懼,平靜地走進(jìn)包圍圈中心。
卡洛斯見到她的時候,顯然有些吃驚。
而柯輕滕的目光,這時也落在她的身上。
“卡洛斯,我記得你以前最喜歡的賭場游戲是梭哈�!彼鏌o表情地看著卡洛斯,“對嗎?”
卡洛斯微微瞇了瞇眼。
“一局。如果你贏,那么按照你想要的方式來,如果你輸,就按照原先戴爾和你談好的來。”
她知道卡洛斯是賭場中的絕頂高手。
但如果一定要指出除了家人外,他的一個弱點(diǎn),便只有嗜賭成性這一點(diǎn)了。
因此,她賭他,不會拒絕在這樣的危險時刻的刺激。
“誰來和我賭?”良久,卡洛斯看著她問。
她抿著唇,沒有說話。
“柯,你的意思呢?”卡洛斯又目含深意地看向柯輕滕,“當(dāng)然,如果要按照你女人的意思,我有一個條件……和我玩梭哈的人,必須是除了你之外的�!�
“卑鄙�!币慌缘泥嶏嬃⒖膛瓪鉀_沖地開口,“你明知道柯先生一定會贏你的!”
“入鄉(xiāng)隨俗,地主之誼。”卡洛斯攤了攤手,眼神鋒利,“最后一次,誰來玩這個賭局�!�
“尹碧玠�!�
柯輕滕這時突然開口,叫了她的名字。
她側(cè)頭看他。
幾公分的距離。
他的神色始終未變,而她的眼睛卻微有些發(fā)顫。
“祝你好運(yùn)�!卑腠�,他望著她,一字一句地說。
在場的所有人此時都神色俱異。
尹碧玠掐了掐自己的手心,想要確認(rèn)他剛剛那句話的真實(shí)性。
他竟然真的就將這危險的命運(yùn),放在了她的手心里。
“好�!笨逅惯@時讓身后所有的手下都放下槍,微微勾起了嘴角,“那么,我和尹,一局定輸贏�!�
“尹,你要看清了�!笨逅固�、示意她看著柯輕滕,“我們的賭注是,他的命�!�
☆、8皇家賭場(三)
皇家賭場(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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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喧囂對峙的緊張氣氛,在尹碧玠提出的這場賭局后,轉(zhuǎn)變?yōu)榱烁聊慕┏帧?br />
卡洛斯先撤去了一半的人手,卻依舊留了另一半下來,以半控制的方式,將柯輕滕一行人送入電梯。
從地下車庫走到電梯,其實(shí)也不過是三十多秒的時間,尹碧玠站在電梯里,卻覺得像是過了一個世紀(jì)般漫長。
她一直知道,在這樣的世界里,如果提出一個賭注,后果必須是要敢用一定的代價去承擔(dān),而這樣的代價,并非是所有人都能夠承擔(dān)得起的。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甚至,她已經(jīng)兩年沒有玩過牌。
如果是往常冷靜、理智的尹碧玠,她剛剛選擇的,應(yīng)該是對這個局面視而不見,在對卡洛斯說明她和柯輕滕的毫無干系后,接著找其他的方式離開皇家賭場,去機(jī)場和景湛會合。
而根本不應(yīng)該是像現(xiàn)在這樣,把自己卷入到這場籌碼致命的賭局,連想要仔細(xì)思考都開始變得困難。
終于,電梯指示燈輕輕一亮,顯示到達(dá)了皇家賭場的一層。
電梯門打開,她蹙著眉依舊駐足在原地,直到感覺到有人靠近了自己。
肩膀突然被一雙手臂攬住,她側(cè)過頭去,便看見柯輕滕正站在她的身邊。
“五張牌,三次下注輪,一個結(jié)果�!彼麛堊∷募绨颍扑粗约旱难劬�,“記憶、判斷、分析、運(yùn)氣,牌藝始終是人生的一個照映,不必想太多�!�
她輕輕咬了咬牙。
“還有,這是我教會你的第一樣?xùn)|西,”他說完,輕輕松手放開她,“所以,你有多恨我,就有多大的幾率,不會輸。”
他是她手中的籌碼。
卻始終沒有提到過一句,有關(guān)他自己的安危。
卡洛斯很快已經(jīng)將賭場左下角的那張賭桌空置出來,坐在了一頭。
鄭庭、鄭飲和戴爾則坐在了賭桌旁的長椅上,神色俱都繃緊,周圍還有越來越多不知具體情況的人,站在卡洛斯手下的警戒線外圍觀。
尹碧玠一步步走上臺階,抽開了賭桌旁屬于自己的那張椅子。
要坐下前,她回過了頭。
柯輕滕此時剛剛走上臺階,看到她的目光后,慢慢上前幾步,走到她的面前。
“柯輕滕,”相對而立,她望著他,面無表情地開口,“你賭得起嗎。”
他是這樣聰明的人。
而且,他幾乎一生都行走在危險的邊緣,所以她始終不敢相信他會將自己的命運(yùn)交付在任何人的手心里。
“你賭得起嗎。”他眉眼微微一抬,將問題又交還給她。
“如果我輸了,”她說出這句話,嘴唇幾不可見地有些發(fā)顫,“那……”
“好。”他沒有讓她再說下去,只是抬手、輕輕觸了觸她的眉心,“記得,是輸是贏,只要是你給我的結(jié)果。”
我必將都能夠接受。
…
梭哈,又稱沙蟹,F(xiàn)ive
Card
Stud,起初流行于中國港澳臺,后期在菲律賓尤為盛行。
刺激,激烈,也有很大部分運(yùn)氣的成分,一向是賭場里最受歡迎的游戲。
“尹�!笨逅箍粗谧约好媲白�,這時微微笑道,“要記得,你曾經(jīng)是我的手下敗將。”
她看著卡洛斯臉上勢在必得的篤定神情,心中倍感厭惡。
曾經(jīng)的朋友,如今卻要在賭桌上以命博弈,命運(yùn)如此荒唐、卻又真實(shí)。
賭局正式開始。
荷官首先發(fā)給她和卡洛斯各自一張底牌和一張明牌。
她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底牌,蓋上,再去看卡洛斯的神情。
她始終記得,玩梭哈的一大特征,便是心理戰(zhàn),對方的表情,可能是啟示,也可能是陷阱。
“尹小姐的第一張明牌是黑桃K,卡洛斯先生的第一張明牌是紅桃A�!焙晒俾嫉�,“那么,請卡洛斯先生先行下注�!�
卡洛斯揉了揉太陽穴,這時推了一筆籌碼到臺中央。
“加注,五萬�!焙晒儆挚聪蛩�,“尹小姐?”
尹碧玠的眼睛緊盯著卡洛斯,十秒后,她也推了籌碼。
“跟注,五萬�!焙晒偈諗n籌碼,開始發(fā)第二張明牌。
“那么……尹小姐的第二張明牌是黑桃J,卡洛斯先生的第二張明牌是方塊A,依舊由卡洛斯先生先下注�!�
卡洛斯勾了勾嘴角,半響,看著她的臉部神態(tài)、慢慢推上了十萬籌碼。
從牌面上來看,卡洛斯有極大的可能在之后可以擁有四個不同花色的A,所以除非她能拿到同花順,否則便是毫無懸念的慘敗。
而看卡洛斯勝券在握的神色,并不像是在唬人。
她坐在椅子上,汗已經(jīng)漸漸覆滿了背脊。
耳邊充斥著各式各樣的議論聲,甚至能聽到身后鄭飲緊張又急促的呼吸聲。
她也始終能感覺到,坐在她正后方的柯輕滕落在她身上平靜而又專注的目光。
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她再次跟注。
荷官這時開始發(fā)第三張明牌。
“尹小姐,黑桃10,卡洛斯先生,黑桃A。”
賭場內(nèi)的感嘆與驚呼聲接連疊起。
“尹�!笨逅惯@時笑著,身體微微前傾,雙手撐在賭桌上,“我現(xiàn)在手上,有三個A,而你拿同花順的幾率,是百分之一十七點(diǎn)四。”
“要放棄嗎?”卡洛斯的眼里,雖是笑的,卻蘊(yùn)著殘酷,“現(xiàn)在放棄,可能輸?shù)臅r候,還不至于太難看�!�
尹碧玠的額頭上漸漸有汗流落到眼角旁,她雙手交叉、抵在下巴下,深深呼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腦中這時忽然浮現(xiàn)起兩年前在柯輕滕的別墅里,他教會她玩牌。
一開始,她總是輸,而那時候他的牌技早已是出神入化,哪怕她怎樣算牌,都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可有一次她竟破天荒地贏過了他。
她只記得那天他難得臉上有極細(xì)微的笑意,收起牌后,他低頭湊近她,抵著她的額頭對她說,
“記得,只要在我身邊一天,你始終會被眷顧�!�
如此蔑視一切而又居高臨下的話語,讓她即使到現(xiàn)在都記憶猶新。
在荷官的提醒聲中,她重新睜開了眼睛。
卡洛斯看著她再次恢復(fù)平靜的神色,只笑她是垂死掙扎,便不屑一顧地將所有的籌碼都推到桌中央,“全壓�!�
她放下雙手,竟也將自己面前的所有籌碼都推到了桌前。
“碧玠姐……”“尹小姐……”
身后這時同時傳來了鄭飲微帶顫音的聲音和戴爾繃緊的聲音。
“全壓�!彼皇强粗逅�,一字一句說道。
“Last
round.”荷官將所有籌碼收入池底,這時把手里的最后兩張明牌,發(fā)到他們的面前。
牌放到她面前的那一刻,尹碧玠緊咬的嘴唇邊,慢慢有血絲滲出來。
她手中握著的,是他的命。
是踏足黑色世界十余年,從未涉及如此險境、更讓人聞風(fēng)喪膽的人的命。
也是曾經(jīng)在她生命里刻下如此深重的烙印,讓她無法安睡、讓她恨、亦讓她深深埋藏在內(nèi)心最深處的人的命。
命懸一線。
“尹小姐,黑桃Q,卡洛斯先生,草花A�!�
卡洛斯聽罷,勾著嘴角輕輕松松地翻開了自己的底牌,因?yàn)闊o論他這張底牌到底是什么,他始終都是4A連環(huán)的絕好牌面。
尹碧玠看著最后那張明牌,輕觸到自己底牌背面的手指微有些發(fā)顫,遲遲未動。
“尹,翻底牌吧�!笨逅狗门坪罂吭谝伪成�,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就算是輸,也要看一看最終的結(jié)果,不留遺憾,你說對嗎?”
她一動不動,卻見這時竟然有一只手輕輕覆蓋在了她的手背上。
她抬起頭,看到的是柯輕滕沉靜如常的臉頰。
他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的眼睛,握著她的手指慢慢幫她掀開了這張底牌。
“尹小姐的底牌是黑桃A,五張牌,同花順�!焙晒倏粗呐泼妫粍勇暽匦�,“同花順大于四條,尹小姐贏�!�
“不可能……”卡洛斯幾乎是不可置信,坐在座位上,渾身都在發(fā)抖,“絕對不可能……”
鄭飲這時從后一個箭步竄到賭桌旁,看著她的牌面一蹦三尺高地尖叫了起來。
“太棒了!”連戴爾也忍不住,邊鼓掌邊走到賭桌邊,“你的運(yùn)氣,真的太好了……”
“卡洛斯先生,”始終神情沉穩(wěn)的鄭庭這時看著卡洛斯,“請你履行你的承諾,根據(jù)戴爾先生之前和你的商談結(jié)果,為我們提供政治庇護(hù)。”
卡洛斯頹然地用雙手抱住額頭,還陷入在巨大的震驚里。
始終沒有說過話的尹碧玠這時突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她抽開椅子,沒有去看任何人,只是轉(zhuǎn)身就朝賭場外跑去。
所有的聲音都被甩在了耳后,她跑出了皇家賭場,才發(fā)現(xiàn)天色都已經(jīng)暗了下來。
停頓幾秒后,她又沿著路燈一路跑到了蒙特卡洛的海岸邊。
海面沉入夜色,漆黑一片,身上的衣服全部都濕透了,她站在原地不斷地大口喘息著,腦中空白一片。
海浪聲是此刻耳邊最細(xì)微的存在,她想抬起步往沙灘走,才發(fā)現(xiàn)腳底已經(jīng)軟得連動都動不了。
“害怕?”
身后這時傳來了低沉而熟悉的聲音。
她心跳一滯,咬住唇。
跟著她過來的柯輕滕這時慢慢從她的身后走到她的身前,她視線有些許的模糊,只能感覺到他的手指觸及到了剛剛在賭局時被她自己咬破的嘴唇,“疼嗎。”
她望著他、還未開口,卻就已經(jīng)被他伸手扣進(jìn)了懷里。
他絲毫沒有留有任何余地般地開始親吻她,她嘴唇上之前被自己咬破的傷口,此時因?yàn)檫@激烈的親吻再次溢出血來。
他在逼她接受,也在逼她反擊。
兩人的身體緊緊相貼,她感覺到他一手撫著她的頭發(fā)讓她更靠近他,一手環(huán)住她的腰身,在她的口腔中索取。
口腔里有血的味道,也有彼此交融的氣息。
夜色里,她只能看到他黑亮的眼睛。
像一個漩渦,一個沼澤,輕而易舉地就能夠把她心中所有的感情都逼迫出來。
擁吻愈加熱烈,他的眼睛微微瞇起,這時整個人向后一仰,就這樣抱住她滾躺在了地上。
糾纏。
他的指腹這時已經(jīng)順延著她的衣角探到了她的皮膚,她身體一顫,抱緊著他的脖頸,也不甘示弱地將他的黑色襯衣往上卷起。
是不是現(xiàn)在只有這樣身體間抗力般的爭奪,才能幫她忘記剛剛的驚心動魄。
“不要害怕。”
他低頭,從她的嘴唇,慢慢游移到她的鎖骨,力道適中地親吻她,并用一只手與她十指相扣,“我在。”
她聽到他低沉的聲音在耳邊,心底一顫,眼眶微微開始有些發(fā)脹。
可能賭局剛剛結(jié)束的時候,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當(dāng)時到底是什么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