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是興奮、不是喜悅,只能感覺到是一種致命壓抑后的釋放,一種絕地里逃生般的快意。
而只有他知道,那是害怕。
是那種連疼痛都無法減輕的害怕。
是那種覺得差一步,差一秒,一整個世界便會崩塌的害怕。
這是她提出的賭局,這是她決定的輸贏,一分差池,便是換他。
呼吸聲愈加急促,他這時已經(jīng)將她的整件衣服脫去,解開了她胸衣的暗扣,從她的鎖骨再往下,親吻她的胸。
“記得嗎。”
他的呼吸呵在她的皮膚上,并在她的雪白處留下一個個吻痕,手指蜿蜒在她的小腹處,“只要在我身邊一天,你始終會被眷顧�!�
她已經(jīng)略有情動,聽了他的話,身體內(nèi)不受控制地便漸有暖潮流出。
柯輕滕的黑色襯衣,因為糾纏與廝磨也布滿了褶皺,他索性伸手脫下扔在一邊,將她翻轉(zhuǎn)過身,俯身下去、覆在她的背脊上親吻她的耳根。
她咬住自己的手指,不讓自己因為他的親昵,發(fā)出喉間曖昧的呻|吟。
他眸色愈來愈黯,此時撩起她的發(fā)尾,從她的脖頸、漸漸吻到脊椎骨頂。
她的腰肢細軟,一整個月光都鋪灑在她光裸的背脊上。
清晰可見的月色下,她的脊椎骨旁,竟有一道清清楚楚的疤痕。
長約七到八公分左右,在細嫩的皮膚上,顯得尤為觸目驚心。
“尹碧玠�!�
他定定地凝視了幾秒,突然在她的驚顫中,低頭輕輕吻上了這道疤痕,
“回到我身邊�!�
☆、9奪命時速(一)
第八章
奪命時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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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恐懼的緣故,人可能會因此在當下的場合,表現(xiàn)出不同于往常的脆弱。
直到柯輕滕的話語和吻落在她背脊上的傷疤時,尹碧玠的腦中才終于稍許恢復了一絲往日的理智和清明。
海岸線上的涼風覆在她光裸的背脊上,他在自己身上落下的痕跡、以及胸前殘余的感覺,都在清晰地告訴著她,她正在被他帶入情潮。
一聲一聲,心臟跳得劇烈,她驚懼地發(fā)現(xiàn)剛剛自己竟然真的在失而復得的動蕩中,因為他的觸摸而意亂情迷。
尹碧玠咬了咬牙,這時用手指用力掐緊自己的手掌心,避開他正在延續(xù)的親吻,迅速翻了個身。
“摸夠了嗎?”眨眼之間,她竟已經(jīng)從地上站了起來,伸手拿起自己的衣服往身上套,臉上的神色冷若冰霜,“看夠了嗎?”
柯輕滕此時看著她,也從地上站了起來,臉上卻看不出任何神色的變化,只是伸手將自己襯衣的紐扣慢慢系好。
直到她穿完衣服,他才與她平靜地對視,“給我你的答復�!�
即使衣服妥帖在身,她都能感覺到背后被他親吻的傷疤處有無法忽視的灼熱感,這種感覺讓她焦躁、心慌,更讓她抵觸。
“什么答復�!彼恼Z調(diào)頓時變得更冷。
“回到我身邊�!彼麡O有耐心地再次重復了一遍。
因為他這句話,她的喉嚨竟變得有些發(fā)緊。
“柯輕滕�!边^了半響,她才慢慢開口,“你錯了�!�
“都過了那么久,你心里應該始終都很清楚,從最開始,我意外地認識你、接近你,全都是帶有目的的,那兩年的每一天,我每分每秒其實都在煎熬�!�
她一字一句,“而在我看來,像你這樣的人,能容忍一個女人長時間的接近,絕不可能是因為情感因素。”
“我當時還自以為是自己隱藏得太好,可那只是因為你一早就已經(jīng)識破了我為什么而接近你,像在看一個笑話一般看著我自導自演�!�
她的笑容冷艷而疏離,“如此,過去只是一場游戲,一個騙局,顯然,你依舊是結(jié)局的贏家,并在最后向我討回了我最寶貴的兩樣東西……”
尹碧玠一向明白他的長相很好,可只是因為太過冷峻漠然,總會讓人不敢去仔細注視他的五官。
但她現(xiàn)在說話的時候,卻一直在逼迫著自己看他的眼睛。
尹碧玠。
她這樣告訴自己,你問心無愧,所有欠了他的,你都還了,現(xiàn)在,你可以堂堂正正地離開。
“說完了嗎?”
柯輕滕突然打斷她。
她的目光微微一顫。
“我信基督教。”
夜風中,他的黑色襯衣隨海風微微飄起,“所以,我這一生只會有一個女人�!�
“我只會與她發(fā)生性關系,同樣的,她是我的妻子,我兒女的母親,將在今后的一生與我同甘共苦,禍福與共�!�
她說不出話。
她頭一次,面對他的時候,竟然說不出話,連諷刺都不能。
柯輕滕淡淡注視著她,突然朝她邁近一步,“你在發(fā)抖�!�
她聽得手指一顫,更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
“……這與我無關�!�
最后,像是花費了全身最后的力氣,尹碧玠才抬起頭,漠然說道,“我只需要記得之前你承諾的約定,下船之后,就立即讓我離開。”
語罷,她再也沒有看他。
“好�!�
像是過了一個世紀般漫長,柯輕滕微微點了點頭,“等會我讓卡洛斯安排車,送你去機場�!�
她閉了閉眼,轉(zhuǎn)身就即刻要往陸地上走。
“尹碧玠,”柯輕滕站在她身后,眼睛在此刻卻亮如暗夜里的星辰,“記住,如果下一次,你再次選擇了回頭�!�
“你將永遠都不能再離開�!�
…
回到皇家賭場的地下車庫,便看見鄭庭他們正等在車邊。
“卡洛斯已經(jīng)開始著手為我們提供庇護�!贝鳡栆姷剿貋恚闹亲有σ饕鞯攸c頭,“再次謝謝你,尹。”
“碧玠姐……”一旁的鄭飲卻是知道她即將要離開,兩只大眼睛的眼眶通紅,喉嚨都有些沙啞。
她靜靜地看著鄭飲,想要說什么,卻欲言又止。
尹碧玠承認,她從不是在意兒女情長的柔情女人,對任何人的態(tài)度,哪怕再親近的人,她始終都相當自制。
可鄭飲畢竟和她相處了整整兩年。
每每看著鄭飲,她就會想起自己在S市的好友嚴沁萱,也是同樣的可愛鬼靈、善良、真誠,更對她無所隱瞞。
不像她,從最開始,就對鄭飲的這份友誼心中有愧。
而S市……
其實只有短短幾天的時間,可屬于她自己的國家和正常生活,似乎已經(jīng)離她很遙遠了。
而所幸,這趟預料不及的旅途,終于可以到此終止。
“保重�!彼@時伸出手,慢慢摸了摸鄭飲的頭。
鄭飲看著她,很快別過頭去跑到后面的角落里站著,連一句話都不說。
戴爾見柯輕滕沒有出現(xiàn),心想他終究還是留不下人,自己也不能再多說什么,只是略有遺憾地朝尹碧玠點了點頭。
“尹小姐�!编嵧ゴ蜷_車門,“我現(xiàn)在送你去機場�!�
她閉了閉眼,彎腰坐進車里。
系好安全帶,鄭庭便發(fā)動車輛,穩(wěn)穩(wěn)地打了個轉(zhuǎn)彎,往大門外駛?cè)ァ?br />
車輛一路駛出停車場,她看著窗外,忽然看到前面的路燈旁站著一個人。
是柯輕滕。
與白日形成鮮明對比的寂寥夜色里,他的身形像是已經(jīng)隱在了黑暗中。
聽到車的聲音,他側(cè)過頭,正對上她的視線。
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一顫。
身旁的鄭庭也看到了他,車速雖微微緩了緩,可還是沒有停歇地與他擦身而過。
一扇車窗門,她與他,已經(jīng)身在兩個世界。
**
摩納哥并沒有直飛機場,鄭庭按照導航,將她送到了離摩納哥最近的法國尼斯機場。
車子慢慢隨著車流往機場里而去,她上車之后始終維持著一個姿勢沒有動過,手臂都有點發(fā)麻。
這時,耳邊原本放著的鋼琴音樂,突得戛然而止。
她心一跳,蹙著眉回過頭去。
“尹小姐�!�
只見鄭庭收回關音樂的手、放在駕駛盤上,看著她,“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剛剛在皇家賭場時,你和卡洛斯的牌面�!�
她一怔。
“玩梭哈,10,J,Q,K,A,一共只有這五種牌,且每種牌分別有四個花色�!编嵧ニ坪醪换挪幻Γ澳阋曰始彝樔�,這五張牌全有,而卡洛斯卻以4A輸……”
她仔細聽著、一邊跟著回憶,臉色漸漸起了變化。
“這副牌里,總共應該只有4張A才對,既然卡洛斯已經(jīng)拿到了這僅有的四張A,你怎么可能還會有多出的A可以湊成同花順?”
話音落地,她的臉色陡然變得慘白。
“當時的卡洛斯因為起初太過勝券在握,后來又太慌張情緒崩潰,以至于忽視了這個略有顯眼的差池�!编嵧ミ@時踩上剎車,讓車在路旁停下來,“雖然柯先生沒有提前知會我和小飲,但當時為你們發(fā)牌的荷官,顯然是柯先生的人。”
車外有出入機場的人流,她坐在車內(nèi),思維微有些停滯。
鄭庭看著她僵硬的神色,繼續(xù)娓娓道來,“從最開始四季列車的爆破,那時候雖然是為了將躲藏在列車上的殺手們引出來,但柯先生按照計劃應該是在爆破前就和我們一起離開的,可他并沒有,而是讓我們先走、他自己滯留在了車上,結(jié)果等我們趕到,就發(fā)現(xiàn)你也在他身邊。”
“再然后的拉斯維加斯,他其實一早就已經(jīng)和戴爾先生商量好,將那來自四個不同組織的人引進地下賭場,而賭局時我和小飲離開一段時間,一是安排去摩納哥的離開路線,二是竊聽藏在晚香玉里你和莉蒂娜的對話,另外,我給你的那杯酒,的確有迷藥成分,只是不傷身。”
“至于你和卡洛斯的賭局,可能當時你不提出,柯先生也會提出,因為你們都很清楚卡洛斯的嗜賭成性,即使卡洛斯答應的幾率只有百分之五十,都值得鋌而走險�!�
“而結(jié)果,必然是柯先生輕松地將卡洛斯推進了他早設好的局�!�
一個個細節(jié)和畫面,隨著鄭庭穩(wěn)重文雅的聲音,此時在尹碧玠的腦中瞬間全部都連貫在了一起……包括剛剛她和卡洛斯賭局時,那個發(fā)牌荷官最后意味深長的笑容。
她根本沒有想到,柯輕滕竟然,已經(jīng)將一切算計到了這種地步。
甚至精確到……算出了每個環(huán)節(jié),每個人可能變動的心理因素。
最為可怕的是,他連她的所有心理和舉動,都能算得如此清楚。
從算到她一定會折返到他所在的車廂,算到她沒有告訴他和莉蒂娜談話的內(nèi)容,再算到她提出和卡洛斯的牌局、以及最后的勝負。
她眼睛不停地閃爍著,手指掐進手心,甚至都微微溢出了血絲。
柯輕滕。
……你究竟是個城府和思維,深到什么樣程度的男人?
另外,你包含著我的布局,到現(xiàn)在,是否真的已經(jīng)宣告結(jié)束了?
“尹小姐,這些話,你不必再深究,就當是我送給你的臨別贈言。”鄭庭這時朝她笑了笑,下車后繞到她這邊,幫她打開她的門。
她木然地看著鄭庭,跨出車外。
“祝你一切平安順利�!编嵧サ吐暤馈�
她朝鄭庭點了點頭,步伐還是有些慌促,只是機械地邁著步子朝機場大廳一步步走去。
“尹小姐�!�
直到她走到大門旁,耳邊又再次響起了鄭庭的聲音,穩(wěn)重、卻似乎隱隱蘊藏著力量的聲音,“其實很多時候,有些事情都是注定的,可能花費再多的力氣,最后的結(jié)果依然是相同的�!�
Destiny,這就是命運。
一個人的命運,很多時候,并非尤得了自己。
一切離去的,到最后,終將回歸。
尹碧玠聽得心中又是一顫,回過頭去,便看到月色下鄭庭若有所思的笑容,
“你說對嗎?”
…
告別鄭庭,剛剛走進機場大廳的同時,她的手機也響了起來。
接起電話放在耳邊,便是景湛神氣活現(xiàn)又慵懶的聲音,“你現(xiàn)在在哪了?”
“尼斯機場�!彼p輕咳嗽了一聲,理智的思考模式也因為聽到景湛熟悉的聲音而恢復了一些。
“我在D柜臺辦理登機手續(xù),你現(xiàn)在過來找我�!彼屑毬犞�,便能聽到那邊景湛時不時用于跟柜臺小姐交流的優(yōu)雅慵懶的法語。
“好�!彼c點頭,深呼吸了一口氣,朝D指示牌走去。
很快找到D柜臺,遠遠便看到景湛正穿著一件淡灰色襯衣,優(yōu)雅地靠在其中一個柜臺邊。
她走到他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終于來了�!本罢炕仡^見是她,漂亮的眼睛陡然一亮,“姑奶奶啊,你這到底是去哪里搶劫還是流浪了?”
“護照�!彼龖械酶麖U話,直接朝他伸出手。
“那么多天沒見,非但沒有什么溫柔的感謝表示,還比以前更兇殘了……”景湛傷心地撫著胸口,默默從包里拿出她的護照遞給她,“喏,還有,你的包和行李,都在我這里幫你保管著�!�
她沒有多言,轉(zhuǎn)手便將護照遞給柜臺小姐。
“麻煩幫我和她的座位,放在一起,謝謝。”景湛笑瞇瞇地對柜臺小姐說。
柜臺小姐也笑著點點頭,依次刷入他們的護照。
她腦中著實太亂,沒有理會一邊景湛的自說自話,而是手肘擱在柜臺上看著柜臺小姐辦理登記手續(xù),卻頻頻在走神。
約摸過了五分鐘左右,突然從柜臺的右邊迎面朝他們這邊走過來了兩個人。
那是兩個高大挺拔的男人,穿著機場警衛(wèi)服。
尹碧玠看著他們走到她所在的柜臺旁,對柜臺小姐低聲說了幾句話。
“這兩位是機場安全警衛(wèi)員,他們想讓這位小姐,跟他們到后面的操作室,核對一些和護照相關的信息�!惫衽_小姐對景湛說。
景湛挑了挑眉,把這段話轉(zhuǎn)述給她。
她聽完,心頭隱約閃過一絲異樣的感覺。
“可能是護照過期、或者壓根是他們弄錯了?肯定不會是什么大問題,你跟著他們?nèi)ヒ惶税�,我在這里等你。”景湛看著她的眼睛,語速放得微有些慢。
“嗯�!�
半響,她點了點頭,抬步跟著那兩個警衛(wèi)往柜臺后方走去。
那兩個警衛(wèi)一路上沒有互相交談,更沒有開口和她說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