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很快幫他穿好衣服,她剛想起身,卻突然被他又重新拉回到他的腿上坐下。
“尹碧玠�!彼氖质冀K扣著她的手腕,漠然的眼珠在愈漸變暗的天色里,卻依舊綻放著亮光,“記住我的話。”
“我絕不會讓你因為你的選擇,而后悔。”
置地有聲的句子,字字珠璣。
☆、25止戰(zhàn)之殤(三)
第二十四章止戰(zhàn)之殤(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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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的話語,由他口中說出來,總能讓她平靜的內(nèi)心,掀起無法掩飾的波瀾。
他說他不會讓她因為她的決定而后悔,是不是意味著,這是一個他給她的承諾。
那么這個承諾,到底是與什么有關?生命安危?亦或者是……他們的感情?
尹碧玠此時坐在他的身上,與他近在咫尺,雖他看不見她,可她總覺得,他像是能簡簡單單的,就憑這樣,直達她的內(nèi)心。
“有人�!�
腦中思慮萬千,可還沒等她說話,柯輕滕突然將她壓靠在自己的身上,抱著她翻滾幾圈,迅速隱在了一旁的雜草堆里。
果不其然,幾聲槍聲過去,不一會,她的視線范圍里就出現(xiàn)了好幾個拿著槍、因為武裝交火而灰頭土臉的士兵,他們正在大聲對話著些什么,似乎像是在搜尋什么人。
“蘇丹士兵?”她低聲道。
“不,”他很快否認,“聽槍械聲音,是南蘇丹士兵。”
在不知道SWAT的人是否會追來的情況下,他們此時卻先碰到了當?shù)貋y兵。
強龍不及地頭蛇,縱使勢力范圍如他,可面對邊境這些蘇丹武裝,沒有任何外界幫助下,根本不可能做到全身而退。
尹碧玠見狀,渾身略有些繃緊,更由于與他的身體緊密相貼,而顯得僵硬,但根據(jù)他均勻的呼吸聲判斷,她發(fā)現(xiàn)就算在這種時刻,他卻還是維持著始終不為所動的鎮(zhèn)靜。
此時一想到他這兩年對自己的監(jiān)控,再想到剛剛他旁若無人就在如此糟糕的環(huán)境里與她歡愛,她心里全是說不出的窩火。
她發(fā)現(xiàn),甚至是在與她激情十分,他的眼睛里都沒有太大的起伏,始終都像一個冷靜的旁觀者,可是他卻能時不時用一句話,就讓她無法平靜。
為什么他永遠能做到對一切都盡在掌握,隨心所欲的同時也毫不驚慌?
“有沒有聽過一個故事?”
隨著那些蘇丹士兵漸漸靠近,他此時抱著她,突然靠近她的耳邊,清冽的呼吸縈繞著她,“兩個男人來到樹林遇到熊,其中一個拋棄同伴上樹后跌落不幸遇難,另一個躺在地上裝死逃過一劫�!�
……
這段話出現(xiàn)在這個場景著實有些詭異,可她心念一動,立刻就明白了。
他的意思是,等那些南蘇丹士兵過來,他們便躺在地上,裝作不省人事,讓那些士兵將他們帶離這里。
“在SWAT和南蘇丹武裝之間,明顯后者,目前對我們而言比較缺乏威脅性�!彼哪抗獬领o,“被他們帶走后,根據(jù)他們把我們帶到的地方,我們可以再進行下一步的計劃�!�
她沒作聲,但心中已經(jīng)默默同意了他的決定。
“而至于我們分開兩年之間的事,如果你想要了解清楚�!�
在她還未察覺的時候,他的一根手指已經(jīng)輕輕地落在了她頭部后頸一個微微凹陷下去的位置,“等我們平安到達索馬里,我可以慢慢地,全部告訴你�!�
尹碧玠雙目一顫,還沒來得及說話,只感覺到略微一痛,整個人已經(jīng)瞬間失去了意識。
…
這一陣暈厥持續(xù)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她似乎是被安置上了一輛軍用車,一路上的顛簸,她也始終能夠很清晰地察覺到。
身邊好像沒有人,她混沌的腦中這個時候只是不斷地在重復暈厥前,柯輕滕對她說的那句話。
到了索馬里,他會告訴她,她想知道的一切。
那么現(xiàn)在,他在哪?有沒有遇險?
他視力失明,有沒有也平安地離開了那片密林?
……
直到意識完全清醒的時候,車子也終于停了下來。
為了謹慎起見,她這時還是裝作沒有蘇醒。
很快,有人來將車門打開,好幾個人之間一連串她聽不懂的阿拉伯語后,她忽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冷漠嗓音。
是柯輕滕。
只聽他淡淡說了幾句話,那些南蘇丹士兵也隨之回應了幾句話。
心中猛地一松,有一種塵埃落定的歸屬感,可不免又開始怦怦直跳,因為一醒來就能發(fā)現(xiàn)他一直陪在自己身邊而感到?jīng)]由來的心安,同時,也因為好奇他在雙目失明的情況下,是如何這樣平安地跟在她和這些南蘇丹士兵身邊的。
“可以別再裝睡了�!�
半響,她的耳邊忽然傳來這幾個字,“呼吸不勻�!�
隨之,便是一雙有力的手伸過來,將她從所在的座位上打橫抱起。
尹碧玠被他這樣抱在懷里,終于忍不住微微睜開眼睛看他,暮色里,是他堅毅而又冷峻的面容,在淡光的照射下,尤為不可侵犯。
“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南蘇丹。”他一邊走,一邊調(diào)整著姿勢,不至于讓她太難受。
她心念一轉(zhuǎn),便開始接連拋出自己一系列的疑問,“你之前是以清醒的狀態(tài)上他們的軍用車的?”
他微微頷首。
“那我又怎么會突然暈厥?”她隨即冷眉一挑。
“風池穴�!彼换挪幻Γ爸灰址ǖ卯�,可以造成短暫暈厥�!�
原來昏迷前那猛的一疼,是來自他之手。
過了一會,她忍了忍嘴邊的惱怒,問,“……如果手法不得當?”
“造成死亡�!彼卮鸬煤苤锌�。
尹碧玠額頭青筋疊起,因為不明現(xiàn)在身處的環(huán)境,只能極力壓制,“為什么你是以清醒的狀態(tài)面對他們,而我卻要暈厥?”
她話音剛落,柯輕滕的腳步此時也停了下來,似乎是走到了他們的目的地。
只見他輕輕將她從懷里放下地,微微勾了勾嘴角,“因為他們想要尋找一名跑進密林的叛徒,我?guī)退麄冋业搅�,作為交換他們將我們送到這里……而你,并不需要參與到這樣的事情里來�!�
“你在質(zhì)疑我的頭腦智力?”她動了動脖頸,冷眼盯著他,“還是想告訴我,我在你身邊,是拖延你的進度?”
他搖了搖頭,“不拖延,只是會分神�!�
八個字。
她發(fā)現(xiàn),他永遠只需寥寥數(shù)語,便能讓她瞬間啞口無言,而且這讓她思維的停滯次數(shù),也正在變得越來越多。
“況且,你在我身邊,另有能處�!彼哪橗嬌�,此時浮現(xiàn)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
……
她已經(jīng)完全不想理會他話語里的其他意義,緩了緩心神,她開始直視他們所在的地方。
寬闊而又荒涼的土地上,正矗立著一些高大的居住帳,看上去陳舊而又破亂,很多骨瘦如柴的人不斷地在慢慢行走,穿過居住帳,牽引著牛羊、或者,完成自己手上要做的其他工作。
而他們也在同時,不約而同地做著同一件事。
他們的口中,都在輕輕地吟唱著一首歌,歌詞她聽不清,卻只能感覺到,這歌曲里的沉重。
“止戰(zhàn)之殤�!闭驹谒磉叺目螺p滕,這時在這肅穆而又悲涼的歌聲里,沉沉地開口,“為了悼念因為戰(zhàn)爭而去世的人,所要吟唱的歌�!�
“現(xiàn)在在你面前的,是南蘇丹的難民營�!�
她聽完他的話,瞳孔猛地便放大了。
她這一生從未到過非洲,當然也更從未看過這樣的場景。
這里的所有人幾乎都是黑種人,皆是極其瘦弱而又看上去并不健康的,而這個環(huán)境,甚至連一貧如洗都無法形容出這種貧困。
這些難民,他們的生命永遠都只有在這有限的歲月里,保持自己能夠不因為饑餓、疾病……任何渺小而致命的因素而死亡。
就連時間,對于他們來說也是寶貴的奢侈,那些蘇丹境內(nèi)富裕之人用來玩耍的閑時,卻是他們爭取多呼吸一口新鮮空氣的夢想。
這個場景,于她而言,無疑是震撼的。
她見過的所有的奢靡,與她眼前所見的對比,都像是一個殘酷的逆世界。
柯輕滕任由她在原地站了很久,這時輕輕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人生來不公。”她感覺到他的手,看著眼前這一切,努力協(xié)調(diào)自己的措辭。
“是。”他回答。
“這些受苦受難的人沒有辦法選擇自己的命運,只能被迫承受�!彼暮粑杂行┘�,似乎努力在控制著自己的語氣,“和平年代,為什么還需要交火和戰(zhàn)爭?”
“就拿你之前經(jīng)歷的這一場武裝交火。”他的嗓音也變得更為冷然,“便是蘇丹和南蘇丹為了爭奪邊境的石油能源而發(fā)動的,我早就說過,任何有利可圖的事物都可以成為戰(zhàn)爭的借口,只要有戰(zhàn)爭,也必然就會有死亡和貧困。”
“也就是說,你覺得他們是活該有這樣的命?”她轉(zhuǎn)過頭,冷冷看著他,“活該在最底層,活該被肆意凌|虐,活該輕易死去?”
他的目光遠遠落在那些難民身上,良久,才道,“我不信命,我只信自己�!�
她聽了他的話,覺得胸中隱隱的怒意更甚,雖知是可笑的壓抑與遷怒,卻還是脫口而出,“看我都差點忘了,你也是有能耐可以導致我眼前這一切的人�!�
“就拿你手上握著的讓我們現(xiàn)在這樣顛沛流離的秘密文件來說,單單這份文件就已經(jīng)引起了多少人命?等你做完交易,還將要引起什么樣的驚濤駭浪?”
她的手指因為激動,已經(jīng)蜷了起來,字字鋒利而又薄涼,“我知道,我也是沒有資格說這些的人,從兩年前我答應美國聯(lián)邦接近你的協(xié)議,我的世界觀就已經(jīng)崩塌了。”
那個時候,她因為巨大的金錢利潤和對黑色世界的好奇而動心,來到他身邊。
但從踏足進來的這一刻,她早已經(jīng)是他的幫兇,再也無法洗清。
有誰能夠體會她現(xiàn)在這樣甚至有些絕望的心情?
每一步,她都是被他牽引著往前走的,她在看到越來越多無法預料時,也只能對這一切的黑暗漸漸感到麻木,為了自己的生存而逃亡。
她知道她現(xiàn)在不應該有這樣可以用矯情來形容的情緒,她從一開始就已經(jīng)知道他是怎樣的人,可她只是在不斷地淪陷沉迷中,企圖想要盡最后的力氣、掙扎著敲醒自己。
“我沒有任何辦法安慰你。”
他此時抬手,輕輕撫上自己的額頭,眼睛漠然無光,“我的世界沒有同情,也沒有慈悲�!�
是了,這才是他。
那些在點滴的相處中讓她心中變暖的柔意和溫和,只是他營造的假象罷了,一個人心都冷漠到如此程度的幕后劊子手,怎么可能會有真正的感情?
對于深知他的人,他是無所不能的神,可對于其他的人,他便是一場噩夢。
“那就請你對我,高抬貴手。”
良久,她留下了十個字,便面無表情地邁開步子,朝眼前的難民營走去。
☆、26非洲脊梁(一)
第二十五章非洲脊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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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碧玠留下柯輕滕獨自走到難民營門口的時候,只能停下腳步。
因為她沒有通行身份認證,好像沒有辦法先一步進去。
那些受了柯輕滕恩惠的南蘇丹士兵很快從身后跟上來,她回過頭,便看見了柯輕滕淡漠的臉龐。
誰都沒有先開口。
也是,他們剛剛才進行了一場不怎么愉快的對話,可她卻并不后悔她說出口的話。
之后,那些士兵便帶著他們穿過一間又一間的臨時住所,往難民營的深處走去。
一路行走的過程當中,尹碧玠的眼前不斷地在經(jīng)過著南蘇丹的難民,她清楚地看到,每當那些人看到他們,眼睛里便會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悲涼和恐懼。
這是一種對生命力量懸殊的敬畏,與生俱來。
看了一會,她收回目光,不愿意再去觸碰這些眼神。
很快,那些帶路的士兵便停了下來,敲了敲一間由稻草堆成的小屋的門。
幾秒過后,小屋的門被從里打開,從屋里走出來了一位年輕的南蘇丹女人,眉目清秀,也算得上是略有一絲風韻。
只見為首的那個士兵這時對著那女人說了些什么,那女人的目光便落到了她和她身邊的柯輕滕身上,帶著打量和觀察。
那眼神談不上友好,但也不能算是敵視。
她心想,這些士兵應該是在囑托那個女人,讓他們臨時借住下來。
沒一會,士兵與那女人似乎交談完了,那女人像是同意了士兵的要求,做了個垂眸點頭的動作。
那士兵隨即又轉(zhuǎn)向柯輕滕,指手畫腳地跟他說話,尹碧玠這才發(fā)現(xiàn),這些士兵似乎并不知道他的眼睛正處在失明的狀態(tài)。
而他始終眉眼淡淡,等士兵們說完所有的話后,才略微頷首。
“非洲人名念起來有些麻煩,你可以直接稱呼這位女主人為尼嘉�!笨螺p滕此時回過頭,低聲開口,“并且,她似乎也會一些英語。”
她沒有說話,也沒有看他,只是對著那個叫尼嘉的女主人點了點頭。
雙方達成共識,尼嘉這時伸手將屋門打開,示意他們進屋。
那幾個士兵似乎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隨著他們一起走進屋,直接大大咧咧地在地上坐了下來。
整間屋子只有一個隔開的門,尼嘉便將他們帶到了里間。
里間非常非常小,原先置放著些雜物,等搬去后,留有的余地也最多只夠兩個人席地而臥,做不了任何其他的事情,可這樣的容身所出現(xiàn)在這里,已經(jīng)很值得他們的感激。
“謝謝�!笨螺p滕此時對著尼嘉所站的方向說。
“沒關系,我去給你們準備一些食物�!蹦峒蔚哪樕下晕⑵鹆艘唤z笑意,開口說的也是略顯生疏的英語。
尹碧玠沉默地站在一邊看著尼嘉離開的背影,心里又開始有些不知滋味。
她剛讓他對自己高抬貴手,現(xiàn)在卻又要開始跟他同處一室,朝夕相對了。
沒等她再思考些什么,他此時竟然已經(jīng)脫去了外套鋪在地上,很快平躺了下來。
這間隔間里,有一扇很小的窗戶,此時窗外正是日落的最后時刻,她看著這光芒從他冷峻的臉龐上掠過,一分一秒地陷入到黑暗當中。
深深呼吸了一口氣,良久,她走到他的身邊,也躺了下來。
…
自從踏上這一條逃亡的路后,她幾乎沒有踏實地入睡過。
這一次,也是同樣的。
睡夢里夾雜著許許多多的鏡頭,有急速飆車、有爆炸轟鳴、有火光沖天、亦有沙塵席卷,都是他們這一路所經(jīng)歷過來的。
可是所有的鏡頭里,那雙深邃沉靜的眼睛卻始終沒有缺席過,注視著她,也能輕而易舉地穿透她的心臟。
她突然對自己很懊惱,因為即使她在與他近在咫尺的地方,卻永遠看不清這雙眼睛后的種種。
夢境沒有再深入下去,因為她突然聽到了一些奇怪的聲響。
微微睜開眼睛,身邊是柯輕滕安靜熟睡的臉龐,她再屏息聽了一會,才發(fā)現(xiàn)剛剛聽到的聲響并不是來自于他的。
這聲響里,有女人也有男人,像是低低的呻|吟、也有粗重的喘息。
她聽得耳朵漸漸越來越熱,卻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是什么。
蹙了蹙眉,她很快輕輕起身,將隔間的門拉開一條小縫。
接下去她眼前的那一幕,是她這一輩子都從未想過要看到的。
只見昏暗的草屋地上,躺著渾身赤|裸的尼嘉,而正有一個男人壓在她的身上不斷地劇烈動作,揮汗如雨,與此同時,她的兩手還在幫另外兩個男人紓解,還有一個男人,也身無一物,似乎在旁邊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