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藍英蹲下?來?,面對小白,說:“出?去后,活下?來?,要給自?己取一個新名字,記住了嗎?”
她們?一直叫它小白,是覺得賤名好養(yǎng)活。
小白點點頭。它又想?哭了。
它變小,躺在藍英的掌心。藍英把它遞給了段尋:“交給你們?了,再?見。”
沒有過多告別的話,藍英少見地、溫柔地對它笑,松蘿對它擺手,好像在說下?次一起玩。
可是不會有下?次了。
段尋的掌心蓋在它的身上?,小白還?是沒有忍住,放聲大哭。
孩童清脆幼嫩的嗓音撕扯著?,在不斷消散的秘境里、在藍英和松蘿淡去的身影里回蕩。
它像一株嫩芽,好奇地探出?頭,先感受到的不是外面清冽的水珠、濕潤的土壤、鮮活的風,而是鉆頂破殼之痛。
又一個秘境碎片坍塌了。
還?有更多的碎片在不斷消失。
在森*晚*整*理這里,沒有年月的流逝。藍英用一朵花謝的時間記數(shù)。
一朵,兩朵,三朵……千萬朵謝了。
藍英靈念歸位。,盡在晉江文學城
她低頭,身體淺淡,時間不多了。
但她不慌不忙,慢慢地向前走去。
在一片黑暗里,走向那唯一的光源。
松蘿在那里。
秘境消亡之際,她不再?被束縛成?孩童的模樣,長身而立,眉目凌然如當初,對藍英一笑。
藍英感嘆,多久沒見過她這副樣子了。
她們?一起坐在僅剩的花叢里,坐在云日明的身邊。
云日明的容貌依舊維持在死去那日,唇角微翹,似乎會在下?一秒醒過來?,教松蘿槍法,教藍英縱橫之術。
她的靈念鑄造每一片天空、澆灌每一朵花、零落成?每一捧泥土。
她無所不在。
松蘿說:“為什么要自?殺?”
藍英淡淡的:“沒有你們?,我活不下?去。你明白的�!�
隨勝利的喜訊傳來?的,是重傷將亡的主上?,是已然身死、僅殘留一點神魂的松蘿。
松蘿是此生知己,主上?是明主,亦如母親。
兩人一同離去,她萬念俱灰,了無生趣。
待諸事了結,她拔刀自?刎于二人的墓前,終以靈念,與松蘿再?見。
可惜松蘿死時神魂不全,在主上?殘留的靈念下?,記憶不全,始終是孩童模樣。
松蘿笑說:“因為我在主上?的眼里,還?是她的孩子吧�!�
她本是一株不起眼的小草,由云日明親手照料長大。
從前她一直喊云日明娘親,待到上?陣殺敵時,便和其他人一同呼云日明為主上?了。
“你挺喜歡那只?狼?”
松蘿語氣隱有懷念:“只?是覺得,他這一點像主上?�!�
修行得到超凡的力?量,不是為戰(zhàn),而是為守護。
破了秘境,還?要努力?尋找那個想?要守護的人。
相反,那個人類堅定地選擇走殺道。
“都和我們?無關啦�!�
“希望小白能好好長大�!�
“過了這么多年,秘境里還?有不少修鬼道的�!�
“還?有無情道的。一萬個中,一個人能修成?正果�!�
她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一左一右,臥在云日明的身邊。
一如往日,戰(zhàn)神座下?:一驍勇御敵,鏖戰(zhàn)八方;一坐鎮(zhèn)后方,安定人心。
長槍所指,旗幟所在,希望所向。
沒有戰(zhàn)亂,只?有和平。沒有饑餓和寒冷,人們?溫衣足食。沒有散不去的黑暗和陰霾,人們?在陽光下?自?由奔跑。
段尋他們?站在谷底。
往上?是如藍色之眼的高空,腳下?是深色的荒地。
狂風大作,卷起泛黃枯草。
長槍和盾巍然不動,屹立于此,千萬年。
它們?已看不出?原來?的顏色,隨這片荒原一般沉默。
其旁還?靜靜躺著?一把長刀。
風久久低吟,沉渾、壯烈、蕩氣回腸,吟唱一代傳奇的落幕。
兩人并肩而立,都沒有說話。
不止他們?,地上?或站或躺很多修仙者,其中還?有尸體,染得泥土更深幾分?。
有人抱住尸體無聲痛哭,有人呆呆地盯著?神槍。
大家被無名的肅穆籠罩著?,無人說話。,盡在晉江文學城
狂風止,神兵碎。
神明——隕落。
深灰色的碎末像余燼,隨風飛走了。
段尋看了手心里的小白。它沒有動靜,不知死活。
他把小白放進?蕭凌風的衣兜里,在心中說:“藏好了�!�
蕭凌風眨了一下?眼,表示知道了。
心念溝通,也是靈獸契約的一部分?,很方便。
“段尋!”
段尋回過頭,是祝心。
“去蘭水城喝酒,萬風煙請客!”
她調(diào)侃般,望向蕭凌風,加重了語氣:“還?有,段凌。”
段尋笑而應下?。
走吧。確實要遮掩一番蕭凌風的事情。
蘭水城里多了很多年輕人,大多剛從秘境歷練回來?。
人來?人往,神態(tài)各異,走在蘭水城的大街上?。
蕭凌風的視線從每一個人,到每一棵樹,每一座房子,每一塊地磚,轉了個遍。
這些東西他當然見過,可是段尋沒有。
他想?讓段尋看看。
段尋把手搭在蕭凌風的后頸上?,摸了摸:“好了。以后慢慢看。”
比起這些景色,他現(xiàn)?在其實更想?看蕭凌風。
現(xiàn)?在的蕭凌風,是不是笑得很開心呢?兩顆尖尖的小虎牙是不是冒出?來?了?
段尋他們?共十幾個人,入了最熱鬧的酒樓里。
在樓上?的雅座坐定,萬風煙捏了個訣,免得眾人說話時被別人聽去了。
祝心笑瞇瞇地對蕭凌風說:“怎么樣?這個隱匿獸核的秘方有用吧?”
蕭凌風點點頭,真誠道:“多謝你。”
祝心:“以后小心點,化神期的大能都發(fā)現(xiàn)?不了你�!�
孟秋月瞧了瞧,感嘆道:“真是想?不到�!�
她又補充一句:“我和哥哥不會說的�!�
都說魔獸野性未馴,兇殘狡詐�?墒鞘捔栾L明顯不是那類惡獸,雖然沉默寡言,看著?確實挺兇的,但行事良善。
在戰(zhàn)斗中多次幫助他們?,現(xiàn)?在——先給段尋倒好酒,又在他的碗里夾好菜。
蕭凌風:“魚吃嗎?”
段尋:“吃�!�
“這個,什么石羊肉,吃嗎?”
“可以�!�
問了幾次,蕭凌風就不問了,自?己先吃一口?,覺得好吃,又換干凈的筷子,夾給段尋。
段尋施施然吃了下?去,臉上?帶著?輕松的笑意。
萬風煙端起酒碗,隔空對蕭凌風碰了碰,喊的是假名:“段凌�!�
隨即一飲而盡。
“啊——痛快�!彼纸o自?己滿上?了。
這是蘭水城有名的桃花釀,入口?清冽,舌頭一沾上?,是淡淡的苦澀,在喉嚨眼打轉一圈,回味甘甜,仿佛飲下?春天初綻的桃花。
蕭凌風喝了一口?,覺得甜甜的,好喝,又喝了一口?。
沒一會,就暈乎乎地貼在段尋的肩上?,向窗外望去。
天黑了,但是有星星,有月亮,是亮的。
街上?也是亮的。
這一條街熱熱鬧鬧,燈火通明。黃的燈、紅的燈,像一條長河,裹挾人群,從街頭流到街尾。
祝心他們?在說話,蕭凌風聽不太清。他能清楚感覺到的,只?有段尋。
月亮臉蛋,植物清香。
他說:“段尋,好看�!�
不知是在說景,還?是在說人。
段尋嗯了一聲,和蕭凌風一起沉醉于這夜與燈。
他伸手,摸摸蕭凌風的腦袋,蕭凌風蹭了一下?,頭發(fā)搔刮著?他的掌心。
手指在眉上?輕觸,下?滑,兩人的眼前橫跳黑色的指影,再?下?滑,托住了蕭凌風的臉。
臉很燙,熨帖掌心。
段尋捏了捏,說:“蕭凌風,你醉了。”
蕭凌風嗯唔幾聲,把臉完全埋在段尋的手心,但埋不進?去,漏了一點在外面吹冷風。
段尋垂著?眼。
手心碰到了軟的,是臉頰肉,也有嘴唇。有點濕,淡淡的桃花香,是剛剛沾上?的桃花釀。
硬一點的,是鼻梁,是眉骨。
灼熱的,是吐出?的一點氣息,撩過他的手指。
蕭凌風是他不用眼睛看,也可以鮮活感受到的人。
他戳了戳蕭凌風的臉,惡作劇般放手了。
蕭凌風的臉一下?子栽了下?去。沒半秒,他又迷迷糊糊地起來?,伸手扒拉著?段尋,靠在他的肩頭,呼吸噴灑在頸間。
粘人精。
段尋也喝了一口?酒。
好熱。
但他不要推開。
他推大了窗戶,讓夜風灌進?來?。
夜風吹不去燥熱,吹不去滿座桃花香。
不知聊到哪了,萬風煙臉頰微紅,半瞇著?眼睛,伸長手臂,搭在祝心的肩膀上?,拍了拍她的后背。
“幾十年前,忘心道宗上?一個修無情道的人,是我未曾謀面的師叔。我?guī)煾赋Uf,自?己不如她,她的無情劍道,至死未破�!�
萬風煙睜開眼,醉意中一絲清明。
“師叔名諱,春海虹�!�
第28章
第
28
章
于樂真僅兩個徒弟。大弟子早早云游四方,
小弟子便是萬風煙。
大弟子入門下時已有十幾歲了?,故而?于樂真并不懂如何照顧當時只有幾歲的萬風煙,教予他基本功法后,常閉關,
放他一人在偌大山頭游玩、修行。
忘心道宗地處北境,
飛雪皚皚,
人跡罕見。
萬風煙常爬上山頭,眺望金紅朝陽。綿綿雪山金光粼粼,
如海濤翻涌。
他是如此渺小。獨身一人,內(nèi)心涌上的不是孤寂,而?是空曠。
為了?填補心中的空曠,他在?山間游蕩,在?經(jīng)樓穿梭。
某日?,藏書樓頂層,
他翻到了?一本手稿。
字跡清麗端正,
幾滴墨水停頓在?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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