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阿慶哪里敢?只能垂著頭繼續(xù)站在那兒。
過了會兒,郁清進到屋里,龔拓才能里面出來。
他看了眼飯桌,又看看阿慶:“把飯菜帶去自己房間罷�!�
阿慶先是詫異,之前的主子可不關心他吃沒吃飯:“我不餓……”
“讓你帶就帶�!饼復氐溃m然還是板著一張臉,但是聲音少了冷清。
阿慶走去桌邊,低頭收拾盤子,心中還在不解,嗒的一聲響,手邊落了個荷包,他抬頭看過去。
龔拓掃了他一眼,沒說什么,隨后另一個荷包朝郁清身上一扔,對方下意識就接住。
年節(jié)給荷包,那只能是一個意思,壓祟包啊。
向來高傲的伯府世子,居然會給壓祟包嗎?
這下,不止阿慶嚇得不輕,連木頭臉的郁清也終于有了表情,一瞬間跟見了鬼似的。
還好,郁清見的場面多,很快將荷包往腰間一收,略別扭的道了聲:“大人,年節(jié)安康。”
阿慶同樣回過神來,感謝謝恩:“小的謝世子賞,恭祝世子新春吉祥,心想事成。”
嘴上說著,手里試了試荷包的分量,沉甸甸的。
“去吧。”龔拓這句話是對阿慶說的。
得了賞的阿慶,手腳那叫一個利索,趕緊將飯桌收拾了干凈。
很快,房中就只剩下龔拓和郁清兩人。
“說吧�!饼復嘏c桌前坐下,手一伸接過對方送上的信箋。
郁清身姿筆直,往后退開一步:“吳大人說,清南那邊有異動,讓大人你小心。屬下得到消息,最近在觀州,來了不少人。”
“嗯�!饼復氐皖^看著吳勤來信,開頭一如既往地賣弄兩句詩詞,他直接略過,看下面正文。
來了不少人是恨奇怪,年節(jié)時候,很少人會出遠門行動。這些人,從哪里來?來做什么?
“大人,京里來了口諭,問你烏蓮寨的事�!庇羟逵值馈�
龔拓皺下眉,將信紙?zhí)鸱湃T火上:“烏蓮寨?”
火光映著他的臉,信紙瞬間化為齏粉。既然來問,那是想對烏蓮寨動手了?
郁清不知龔拓心里所想,接著道:“官銀之事鬧得太大,皇上意思是大人有沒有把握鏟除烏蓮寨?”
龔拓不語。
這要是放在以前,他必不會猶豫,一座匪寨藏得再深,總有辦法破掉�?涩F(xiàn)在是個很大的難題,凌子良若死在他手上……
“屬下還探知,烏蓮寨內并不是所有人都聽從主寨,聽說不服白狐貍�!庇羟逭f著,能得到的消息不多,知道的全都如實上告。
龔拓點頭,郁清應該不知道凌子良就是白狐貍。寨內有人不服很正常,畢竟賊匪靠實力說話,性子兇狠,凌子良雙腿盡廢,任憑計謀過人,總有人會不服。
“注意那些人�!彼幌牖貞獮跎徴氖�。
“大人,咱們這邊沒幾個人,”郁清人雖粗獷,但有時候心很細,“京城來的接應最快也得正月之后,期間,咱們是否按兵不動?”
俗話說,強龍難壓地頭蛇,這案子查得越深,藏在后面的人就會越慌,難免不會暗中出手。
龔拓看著燭火,心中一遍遍的推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少算一環(huán)就會出現(xiàn)挽不回的差錯,歸根結底還是十年前。搞不好,他這么多年的仕途耕耘,就會毀于一旦。
他能看得清,事情明明白白的擺在那兒,不去碰什么事情也不會有。
“走一趟烏蓮湖罷。”他看了眼郁清,“今晚不必出去了,阿慶那邊應該缺個喝酒的,你去罷�!�
郁清剛才還滿腦子去街上跑,這廂一聽,總覺得龔拓變了個人。好像,身上有了點人情味兒。
。
初五,天陰霾,云層厚厚壓著。
年節(jié)的氣氛在那兒,人們見了面總少不了祝福的問候。不少人提著禮品,走親訪友。
槐花巷前,一輛馬車停著。
云娘拉著無雙的手,十分不舍,眼淚不覺就從眼眶里掉出來,身旁跟著不說話的曹涇。
“就不能出了正月再走?”云娘搓了搓眼睛,鼻尖紅透。
無雙幫人擦著淚:“我還會回來的,嫂子別哭了�!�
“那,”云娘喉嚨一堵,吸了吸鼻子,“好好照顧自己,這邊我還幫你打理著,你放心�!�
“好,”無雙點頭,隨后摸摸曹涇的發(fā)頂,“涇兒好好照顧你娘,讀書不能松懈。咱們想出頭,沒有別的路走,只有讀書了�!�
曹涇很懂事,重重的點頭應下。
車廂內,凌子良聽著外面的說話聲,溫潤臉上染了愁緒。如果有的選,誰不愿過平靜日子呢?
可他不行,如今得來的二當家之位,他費盡了心力。他腿不行,比不得別人靠體力殺出一條路,他只能靠自己的謀算,讓一群人聽命于他這個癱子,他就要做比別人多百倍。
門簾掀開,無雙進了車廂來,凌子良的臉色亦恢復如初。
“好了,咱們走罷�!绷枳恿继智昧饲密嚤�。
車夫聽到示意,吆喝一聲,架馬上路。
馬車一路往觀州北郊行駛,年節(jié)原因,路上沒什么人,兩旁的田地也甚是荒蕪。
經過一處小樹林時,馬車停下,凌子良說自己還有件事要做,讓無雙先行,去江邊渡頭等他。
幸而,旁邊村落里雇到一輛牛車,無雙便乘牛車繼續(xù)前行,而凌子良的馬車走上了另一條路。
才走出一段,無雙心里開始不安。凌子良有什么事她不知道,但是肯定和烏蓮寨有關,她裝作若無其事與他分開,不過是不想他擔心自己。
左右就去江邊等候,人辦完事情就會和她匯合。
江邊渡頭,此時只有一艘船,便是凌子良提前安排的。
船上下來一個少年,正是一直跟著凌子良的書童,他跑到無雙身邊:“姑娘,上船罷,先生隨后就到�!�
無雙回頭看看來路,什么也沒有,便跟著書童上了船。
才上船剛進船艙,無雙試著船身晃了下,她跑出去,發(fā)現(xiàn)船已經離了岸。
“姑娘,”書童跟著跑出來,連忙道,“是先生吩咐,先讓我們回烏蓮湖,這里有他的親筆信。”
無雙一把拿過信來展開,的確是凌子良的筆跡。讓她不用擔心,他那邊的事需要兩三天,辦完了便回去找她。
這時,無雙才明白,凌子良定是要做什么大事,所以提前將她送出來。眼看已經快到江心,已經無法回頭。
水路去烏蓮湖,順當的話天黑前就能到。
書童指著窗外,為無雙介紹,過了前方的石山口就會進入烏蓮湖,然而無雙根本停不進去。
與此同時,石山口。
龔拓一身便衣,正站在江邊,身旁是當地的帶路村民,正為他指著每一條路。來了這邊三日,每天都會過來走一趟。
“烏蓮寨,”他看著寬闊的水面,習慣頓了下口氣,“能進去嗎?我家小弟從家里跑出來,進了那里。”
村民狐疑的瞅他一眼,擺擺手:“進不去。湖里面有暗流不說,碰上匪爺會丟命的�!�
又往前翻過一個坡,便是烏蓮湖。湖面上兩艘船,一大一小,大船上的人甩了鐵鉤勾住小船,然后托著往大船靠。
“壞了,”村民叫聲不好,下意識拉著龔拓想蹲下,“誰家倒霉的碰上水匪了,這小船沒跑了�!�
水匪劫船?
龔拓瞇眼看過去,他的視力極好,一眼看見跑上甲板的女子,皺了眉:“無雙?”
她怎么會在這兒?
作者有話說:
狗子,機會可給你了。
評論都沒有,這么難看嗎?哭
79
第
47
章
船身劇烈搖晃,
無雙扶住船欄,腳邊正有一個巨大的鐵鉤,緊緊扣住船欄,
下一瞬船被拖動著。
一切只在轉瞬間發(fā)生,她的船準備從江上往烏蓮湖里拐,
后面跟上來一條大船。本以為只是過路的船只,
沒有在意,誰知后者揚著鼓帆,很快就追了上來。
書童讓船夫在船頭掛起一條藍色布,如果是烏蓮寨的船,必然會讓行�?墒菦]有效果,那船反而靠的更近,眼見著船上的人也分分露了頭。
“不對,
”書童開始發(fā)慌,雙手摁著船欄,
看著靠近的大船,“怎么不是寨里的人?”
對面船上的人開始吆喝,
有那力氣大的直接往這艘小船扔鉤索。
無雙倚著船欄坐下,
將自己藏住,耳邊那些水匪的聲音越來越大,
下一步肯定就是對他們下手。四下全是水,怎么辦?
船身吱嘎響著,
傾斜著被拖著走,兩名船夫顧不上別的,
直接跳進水里逃生。
書童如今嚇呆住,
方寸大亂。被對方抓住肯定沒有好下場,
可是姑娘出了事,
先生同樣饒不了他。
“快跳下去!”無雙抬腳蹬了書童的小腿兒,喊了聲。
“姑娘,可先生……”書童看著無雙,眼中全是驚慌,話已經說不利索。
嘎巴嘎巴,木船好像隨時會崩碎掉。
無雙拉住書童,用力晃著他:“不跳只有死路一條�!�
這是凌子良的船,若真是烏蓮寨的人,必然不會動手劫掠,所以對方很可能是來對付凌子良的,說不準一路上就跟著的,選了這處平緩地方動手。
顧不了太多,她往書童懷里塞了快木板,而后自己身子一起,在船欄上一滑,率先跳進水中。
正月的水徹骨冰涼,整個身子墜下的時候,幾乎碎掉每一寸骨頭。
無雙現(xiàn)在管不了書童,就看人自己的造化了。
頭頂是巨大的碰撞聲,想來那群水匪已經上了她的船。就差這么一步,她就會落入他們手中。
無雙不會浮水,極力讓自己鎮(zhèn)靜,想要找一塊浮木。她憋著氣,好像回到了水神山那次,被人踢進江中,恐懼無助。
腦海中存著那時候的記憶,她試著像小孩子那樣,放松自己的身體,手往前劃著。要是碰到那兩個船夫,說不定也會幫她一把的。
可是很快身體凍僵,她沒了力氣,只能隨波逐流,手里抓著一截木頭,像小時候那樣被沖走。
天空暗了,她已經被沖出很遠,那邊江面上一團火光,是她的船被點了火,很快就會燒干凈。
無雙閉上眼睛,奇怪是她腳下能試到自己被卷著走,這是不是就是大哥所說的暗流?那么一會兒就會被卷進江底嗎,像當年的父親一樣?
耳邊模糊聽見水花聲,好像還有人喊她的名字,無雙。
她手抓不住木頭了,不再是小時候的體格,她不可能會浮在水面上。水里好像有一只手,攥著腳踝將她往下拽,水不停的往她嘴里灌。
“咳咳……”無雙被水浪沖擊著,身子越來越沉。
最終,那塊木頭被浪帶走,而她沒入水中。身子在水中飄飄悠悠的下墜,猶如一朵妖嬈的花。
她口中最后一絲氣息吐出,手腳仍然不舍棄的蹬了兩下。
忽的,好像有什么纏上她的手腕,拽著她往上,隨后是腰被纏住,嘴邊好像碰上一抹溫熱,疼啊……
耳邊是水浪拍打的聲音,嘩啦嘩啦。
無雙動了動眼皮,胸腔的難受讓她咳了兩聲,嘴角一點水留下。
她睜開眼,眼前由模糊變得清晰,也就想起了之前江上的遇險。她跳進江里,后來支撐不住沉入水中……
活著,她沒有死。
無雙支撐著起身,身上酸疼得厲害,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置身在一團軟草堆里。不遠處生著一堆火,和草堆間隔了一道距離,應該是怕火燒過來。
低頭看著自己身上,只一件濕漉漉的中衣,外衫被木枝架在火邊烤,水汽絲絲裊裊。
她發(fā)現(xiàn)這是一個山洞,水聲清晰。是誰救了她?書童,還是船夫?
身上冷得厲害,無雙縮著身子回草堆里。剛閉上眼睛,就聽見腳步聲。
她睜開眼,看著從洞口走進來的人,本來想感謝的話,生生卡在喉嚨里。眼看著人走到火堆邊,她才回過神來。
龔拓放下處理好的兔子,隨后在干草堆旁蹲下,手朝著無雙伸過去。
“做什么?”無雙下意識縮脖子,聲音現(xiàn)在還發(fā)著抖。
“別動,”龔拓身子往前一探,單膝跪在草上,一只手扣上無雙的后腦,“讓我試試。”
無雙瞪大眼睛,下一瞬一只手掌落在她的額頭,停在那兒。突然明了,他是在試她有沒有發(fā)熱。
抬頭時,正好與他的視線相對。眸光幽深,慣常的淡薄,頭發(fā)濕著,貼在他的俊臉上。
“我,”無雙收回視線,偏偏腦袋在人家手里動不了,“遇上水匪了�!�
“看到了,”龔拓收回手,隨后離開她一些,“還沒發(fā)熱,不過也沒那么快,要有藥才行�!�
說著,他到了火堆邊,將兔肉架在火上烤。
無雙看去火堆旁,雙手捏在一起:“世子救了我?”
這話問得有些尷尬,問的人是,聽的人亦是。
“嗯�!饼復乜此s成小小的一團往草堆了藏,頭發(fā)潮濕,順著臉頰垂下,白色中衣未干,貼著她的肩頭,隱隱透出里頭水紅色兜衣。
喉嚨一陣燥意,偏得百馥香的味道蔓延過來,他差點捏斷手里枝條。
“謝世子�!睙o雙道謝。
又是一陣沉默,他不問她為何出現(xiàn)在這兒,她亦不問他來此作甚。
“我看過了,這里應該是一處島子,四面全是水�!饼復匕褬渲Σ逶诘厣希焓纸忾_自己的濕衣,兩三下脫掉。
無雙本來在聽,下一瞬就看見人的胸膛,趕緊收回視線,小聲道:“要想辦法回去。”
龔拓好笑,她以前可親自幫自己脫下過最后一件衣衫,如今看自己一眼,卻好像能把她眼睛燙到一樣:“明日吧�!�
想了想,他撈起半干得外衫披在肩上。
“還有,”無雙抿抿唇,眼睛些許泛紅,“放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