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陳宗元到項家的時候,項南珍特意打扮了一番在門口迎接。
她穿著一身充分彰顯東方女性柔美的米白繡花旗袍,外面罩著一件貂皮短外套,細高跟走起路來裊裊娜娜,美卻不過分妖嬈,尺度把握得很好。
然而她今日的精心打扮卻并不能換來陳宗元的側(cè)目,他甚至只是飛快地掃了一眼,便問她爸爸在哪。
項南珍自然知道今日陳宗元來是有事要辦,把人領(lǐng)進去后,帶著去了二樓書房。
書房里,如今的項家家主,也就是項南珍的父親項文林。
項文林身材微胖,挺著大肚腩,看上去人畜無害,一見陳宗元,他兩眼便笑成了一條縫:“宗元來了,快,請坐,南珍去端杯茶來�!�
“項叔別客氣,我一會兒還有事,茶就不喝了,說說正事吧�!�
項文林朝項南珍使了個眼色,而后在陳宗元對面坐下。
陳宗元道:“老爺子他身體不太好,經(jīng)不起長途奔波,所以特意讓我跑這一趟。項叔你說的重要事情是?”
項文林問:“枝枝呢,沒和你一起過來?”
陳宗元不答,漫不經(jīng)心地把玩著腕上的手表,等著他下文。
“是這樣,我有個小侄女,當(dāng)年我大哥遇害,小侄女也跟著失蹤,這些年我派了不少人去找,最近一段時間總算有了點線索�!�
說到這里,項文林頓了頓:“京郊有個孤兒院,我在那里找到個小女孩的舊照,和我小侄女很像,這個小女孩后來被陳家收養(yǎng)……”
項文林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陳宗元打斷:“你的意思是,陳枝是你們項家人?證據(jù)呢?”
他真的沒那個心情和他在這里打啞謎,要說不如說些有用的。
項文林也是好脾氣,被陳宗元這么不客氣地打斷,依舊笑意不減,他指了指身后的辦公桌,示意一旁的項南珍把上面一份牛皮文件袋拿過來。
項南珍拿在著東西走過來,順勢在陳宗元身邊坐下。
陳宗元旋開纏繞的白線,將里面的東西全抽了出來。
項家這次準備得挺充分,放在最上面的一張就是DNA檢測報告。
陳宗元快速將手上的這沓紙前后翻閱一遍,除了DNA檢測報告之外,還有一些童年的對比照片。
這些照片都是陳枝八歲之前拍的,在爸爸媽媽身邊過生日的小公主,笑得又甜又可愛。
陳宗元的目光在這些照片上停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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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人記得小綿嗎?
0075
是我的人
項文林見他不說話,于是道:“枝枝確實是我侄女,而且有點巧,她以前也叫枝枝,只不過叫項南枝�!�
陳宗元把牛皮紙袋扔在身前的茶幾上,抬眸看向項文林:“項叔這是盯了我陳家多久?收集這些證據(jù)恐怕費了不少功夫吧?”
項文林這會兒才收了笑容,打起哈哈:“我這也是找人心切�!�
陳宗元大概懂了,過年前一陣跟蹤陳枝的人,多半是項家派去的:“何遠是你們的人吧?”
項文林一臉聽不懂的樣子:“什么何遠?誰?”
陳宗元扯扯嘴角,不承認也沒關(guān)系,越是這樣,越說明他心虛,這些事情他既然問,就已經(jīng)有足夠的把握。
“不認識沒關(guān)系,那這次叫我過來,還有別的事么?僅僅是告訴我陳枝是你們項家人?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知道了,老爺子也會知道,不勞你們特意去告訴他�!�
陳宗元說著起身欲走。
項文林跟著站起來,他沒想到陳宗元反應(yīng)如此平淡,像是早就把他要說的,要拿的東西都猜透了。
“宗元,枝枝既然是我們項家人,我自然是想讓她認祖歸宗,項家沒有讓血脈流落在外的道理,這點你應(yīng)該也能理解�!�
項文林這話里并沒有商量的意思。
澳門是項家的地盤,陳宗元就算再怎么厲害,也只能在內(nèi)地作威作福,到了澳門,項文林并不怕他。
陳宗元淡淡看他一眼,“好啊,她愿意的話,當(dāng)然可以。”
項文林又笑了,臉上的肉擠在一起,燈光下臉油的發(fā)亮:“我項家的小孩在陳家長大,這也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緣分,你看看,早在你過來之前,南珍就一天到晚在我耳邊念叨你的名字,都說女大不中留,真是不假�!�
陳宗元連句敷衍的話都懶得說,剛巧此時手中的電話響起,他一邊接著電話一邊往樓下走,準備離開。
項南珍不太高興地跟在后頭,項文林說話總是講究個點到為止。
項南珍是女孩,如果太主動,總顯得有些掉價。
陳宗元聽著阿海匯消息,已經(jīng)能確定陳枝離開了法國,目前去了哪個國家尚未知曉。
電話掛斷,他人也剛好走到了項家門口,項文林鮮少送人出門,陳宗元這個稀客值得他破例一次。
“宗元,這就走了?難得來澳門,不如多玩幾天,讓南珍陪你,我也好盡盡地主之誼。”
來接陳宗元的車已經(jīng)開到了門口,在上車之前,他扶著車門看向項文林,語氣一改之前的淡漠,正經(jīng)了很多。
他說:“項叔,枝枝是我陳宗元養(yǎng)大的人,養(yǎng)得很嬌氣,受不得半點兒委屈,所以不管她未來是姓項還是姓陳,我在意的只是她開心與否。項家在澳門的地位毋庸置疑,但說到底也不過是個開賭場的,有時候把自己捧得太高,也會摔得更狠�!�
如果說前面半句話,還是在警告項文林對陳枝好些,那到了后面半句,就是純純的威脅了。
項文林成為項家家主的這十年,享受了無數(shù)的簇擁與討好,到他面前的人無一不是笑臉逢迎,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聽過這么赤裸裸的威脅。
便是泥菩薩,這時候也有了三分氣性,更何況項文林看上去笑吟吟,手上的人命一點兒沒少沾,當(dāng)即冷了臉:“陳宗元,你說這話過分了�!�
他話音落下,從豪宅幾個黑暗的角落里走出來幾個黑衣黑褲的保鏢,他們手上握著槍,黑洞洞的槍口指著陳宗元,只要項文林一聲令下,就能立刻取了他性命。
陳宗元環(huán)視一周,粗略估算了一下,站在明面上的有近十二人,暗處的槍口應(yīng)當(dāng)也在十余個左右。
項南珍看這陣仗也跟著緊張起來,張嘴想讓陳宗元陪個罪道個歉,畢竟這是在項家的地盤,陳宗元這樣的罪項文林討不到什么好。
她不希望兩個人成為敵人。
可還沒等她開口,陳宗元的輕笑聲便先一步響起:“項叔,你家這地方風(fēng)水不錯,要是被炸了的話,還有些舍不得�!�
阿海從駕駛位上下來,手中多了個遙控器一樣的東西,等著陳宗元下令。
陳宗元指了指距離項文林不過一兩米處的花壇,隱匿在其中的紅色光點時而閃爍幾下,若不是定睛細看,一般不會有人會注意到這樣的角落。
“這樣的炸彈還有七個,就當(dāng)我為枝枝送給貴府的見面禮好了。”
項文林臉色變了又變,最后揮揮手讓那些保鏢退下:“宗元,你我何必鬧成這個樣子,以后說不準都是一家人�!�
陳宗元現(xiàn)在聽見“一家人”這三個字就煩,他伸手,把阿海遞來的遙控扔給項文林:“走了�!�
項文林見他矮身坐進車內(nèi),接過遙控器的同時不免問道:“那,陳枝呢?”
“不知道�!标愖谠F(xiàn)在很煩。
“陳老說枝枝和你一起去法國了,什么時候有空,我親自上門去和她見一面才是�!�
陳宗元讓阿海開車,離開前丟下一句話:“想見就自己找去�!�
項文林看著黑色轎車遠離,急忙命人先將放在花圃草叢里的炸彈拆了。
這一拆,真是滿頭大汗。
陳宗元當(dāng)真不是和他開玩笑的,炸彈都是真的不說,還是目前黑市上流通的威力最大的那種,一般很難搞到。
拆了一個,還剩下六個,找了一夜才找全。
心驚膽戰(zhàn)拆完,項文林命人將住宅的所有安保系統(tǒng)排查一遍,都沒發(fā)現(xiàn)陳宗元是用什么法子把炸彈藏到他眼皮子底下的,著實有些氣人。
氣人的同時也不得不承認,陳宗元遠比他想象的還要危險。
等警報解除,項文林才琢磨起陳宗元最后說的那句話。
讓他自己找?
找?去哪找?陳枝難不成不在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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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宗元,還不承認,你愛慘了陳枝枝吧!
0076
我不想見他
陳枝在意大利住了一周,可能因為林衡給她找的這個地方太過安靜,總覺得時間流逝的速度都變得緩慢起來。
這棟別墅內(nèi)每日只有一個菲傭幫處理陳枝的一日三餐以及打掃室內(nèi)衛(wèi)生,二人語言不通,交流很少,林衡也忙,這些天來二人很少打照面。
陳枝把所有的電話號碼都換了,又不敢聯(lián)系之前的朋友,所以顯得格外孤獨。
按照國內(nèi)時間來算,高三下學(xué)期已經(jīng)開學(xué),正是最忙的時候,她現(xiàn)在因為過于悠閑而覺得有幾分難安。
林衡這晚過來吃飯,見陳枝懨懨的,也知道她在這地方悶得久了,便道:“明天出去逛逛?”
陳枝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她茫然地抬眼:“小叔叔,以后我就要在這里生活了嗎?”
這幾天靜下心來,她一直在問自己同樣的問題。
她以后就要待在這里,開始新的生活了嗎?這就是她想要的結(jié)果嗎?
說到這兒,林衡突然放下了手中的餐具,沒答反問:“枝枝,小時候的事你還記得多少?”
陳枝表情出現(xiàn)了片刻松怔:“怎么了?”
林衡笑笑:“項家那邊知道你的身份了,正在找你�!�
對陳枝來說,項家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存在。
她從來沒有接觸過任何項家人,也沒有回過項家,所以她當(dāng)初才會傻乎乎地追著項南珍叫姐姐,還以為她的名字和自己差了一個字是一種緣分,卻不曾想,是孽緣。
“我只知道爸爸媽媽是被人害死的�!�
陳枝說這話的時候,很平靜。
她并不像電視劇里演的那樣,要想方設(shè)法為自己死去的父母報仇。
仇恨在很多時候,是枷鎖,是包袱,是會把人變瘋魔的東西。
她的爸爸媽媽和她說過,她自己永遠是最重要的,她為自己活的,她的人生不能因為報仇而毀掉。
所以她在陳家,扮演著陳宗元妹妹的角色,從來沒有暗中調(diào)查過殺害父母的元兇,一直安安穩(wěn)穩(wěn)太太平平地到了今天。
更不用說后來與林衡聯(lián)系上,一切有林衡這個小叔叔在,也根本不讓她插手。
林衡看著陳枝的側(cè)臉,不知怎么想到了那個溫柔的女人。
他那同父異母,且最有可能繼承項家的大哥,因為愛上了一個女人,不想妻女因他受到威脅報復(fù),一直將二人的身份瞞得好好的,在內(nèi)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