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薛意之沒有答話。
水蕓英也知道
()兒子性格孤僻,也不強求,而是繼續(xù)道:“那本書你還沒看完吧,下次你可以借回來看。林姑娘是個很和善的人,她應(yīng)該不會拒絕。”
薛意之仍舊沒有回音。
見狀水蕓英也就不再提書的事,轉(zhuǎn)而說回頭帶他去書鋪看看。
又五日過去。
這天上午水蕓英正在梳妝。
去拜訪林姑娘時所穿的衣飾和在家不同,她不用穿扮的多復(fù)雜,越輕便越好,畢竟每次她去林姑娘家都要動手幫她做點什么,傳的太復(fù)雜不好動手。
“真不明白您每次為何要親自做那些雜事,您帶上我們?nèi)�,讓我們來不就行了�!辟N身侍女很是不解。
她們小姐出身高門,這輩子都沒彎腰做過粗活,卻一而再再而三去隔壁當(dāng)幫手,她們實在不明白。
水蕓英知道她們心中的疑惑,但有些事她也不知道對不對,只能是憑著直覺去做。
“其實去隔壁我感覺挺好的,人很輕松�!敝辽俦仍谘逸p松,“多的你就別嘀咕了,去幫我看看意之醒了沒�!�
侍女只好讓人去看,結(jié)果被派遣去的人剛離開就又折了回來。
“夫人,小少爺已經(jīng)在外面等著了�!�
“哦?”水蕓英很是意外。
她看了看鏡中的自己,對身后伺候她梳妝的侍女道:“你把我頭發(fā)拆了,換成昨日的發(fā)髻�!�
侍女不解,但還是照做了。
昨日因為有客上門,所以發(fā)髻比較復(fù)雜,因此也比較費時。
可今日府上分明沒有收到拜帖有客上門哪。
在她們主仆倆收拾著發(fā)髻時,這時外面?zhèn)鱽硪魂噭屿o。
坐在輪椅上的薛意之自己推著輪椅進(jìn)了內(nèi)室,他在見到母親頭上即將成型的發(fā)髻后,微微抿了抿唇。
而水蕓英像是才知道小兒子來找自己的樣子,招呼他道:“今日你怎么主動來我這了?”
薛意之看著她看了會兒,然后垂下了頭,自己轉(zhuǎn)著輪椅轉(zhuǎn)身就要走。
水蕓英當(dāng)即讓侍女退下,走到小兒子面前蹲下同他道:“你想去鄰居家了?想看那本書?”
薛意之還是低著頭。
“可我今天有要客來府上,我必須出面招待。你若想去,我讓芙蓉跟著你好不好?她到時候就在外面等著,不跟你進(jìn)鄰居的院子�!彼|英耐心哄道,“你敢不敢自己去?”
薛意之這會抬起了頭,小聲道:“可以明天�!�
“可是明天我說不定還會有其他的事。”水蕓英道,“我若答應(yīng)你了到時卻做不到,那不是更不好。”說完,她又道:“隔壁那位林姑娘是偶然回來看看的,娘也不知道她什么時候會離開。或許明天,或許后天,說不定哪一天她就消無聲息走了。你若是想看完那本書就得抓緊時間了,她一消失,那本書后面的內(nèi)容說不定你一輩子都看不到了。”
薛意之沉默地轉(zhuǎn)著輪椅走了。
水蕓英卻是眼眶微微泛紅。
最后薛意之還是回了自己的院子。
而接下來水蕓英也不再去隔壁鄰居家拜訪。
差不多七天后,貼身侍女終于過來告訴水蕓英道:“小少爺出門了!”
去的哪?
自然是同他們一墻之隔的鄰居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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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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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外面的小鄰居單獨一人過來時,林南音還在收拾書。
察覺到門口就他一個人,她不算意外。
水蕓英為什么時常帶她這個小兒子過來串門,目的是什么,林南音心里也有所猜測,只能說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小意之目前這樣子應(yīng)該是從娘胎里就帶出的毛病,放普通人家中估計早就死了,也虧得是他生在薛家,所以能一直養(yǎng)著。
他這身體她的確能讓他恢復(fù)。但是,她不是許愿池的王八,不可能別人求什么她就應(yīng)什么。
當(dāng)做不知道門口就來一人,林南音繼續(xù)修復(fù)著手中的書。
三家的書里刀疤青家的煉體書籍最多,每修復(fù)一本林南音都能看到上面會有一些注釋和摘抄的痕跡,這應(yīng)該是當(dāng)年刀疤青想幫女兒煉體所做的功課,很難想象他那時在暗中付出了多大的精力。
想到刀疤青,林南音就想到了長樂。
上次在魔城她看到了第一佳人,卻沒在第一佳人身邊看到長樂。這說明第一佳人也知道前往魔城比較危險,所以沒把人帶上。
也不知道長樂現(xiàn)在人在哪里,以及魔城后來是個什么結(jié)局。
就她離開前看到的那些,有可能整個魔域的內(nèi)外城都被他們那些前輩給毀了也不一定。
想到魔城,林南音就又想到她印記空間里還在睡覺的那個小人。它自從上次露面和她打了個招呼之后,后來就一直抱著那本手記在睡。
正想著,林南音就見院門被敲開,接著小鄰居自己轉(zhuǎn)著輪椅進(jìn)了她家院子。
林南音抬頭看他,他此時也正看著林南音。
林南音一擦額頭的汗同他道:“今天怎么就你一個人?我有點渴,能麻煩你幫我倒杯茶嗎,我這走不開�!�
小鄰居有點詫異。
從小到大,還從未有人吩咐過他做事。
他轉(zhuǎn)動視線,看到了棗樹下放著的茶壺。他想回首看母親,但想到母親不在。等再看鄰居,卻見鄰居又已經(jīng)繼續(xù)鼓搗起了她手里的書。
薛意之有點進(jìn)退兩難,他想回家,可樹下的茶壺總吸引他的目光。
最后他慢慢轉(zhuǎn)動輪椅,來到棗樹下,倒茶,然后送茶。
一點點將茶杯往庭中送去,最后他來到鄰居的面前,無聲的將茶遞給她。
結(jié)果他見鄰居頭也不抬接過茶盞就一口氣‘咕嚕咕�!亢认�,然后又將茶杯遞還了他,還說了一句“謝謝”。
她喝茶的全程都在忙自己,一個多余的眼神都沒給他。
不知為何,薛意之反而更加輕松很多。
拿回差別,他慢慢將茶杯放了回去。
在他剛將茶杯放下時,突然身后傳來鄰居的聲音,“你來是不是想看這本書,拿著�!�
他努力扭過身一看,就見一本書兜頭朝他飛來,讓他不由自主從輪椅上坐直伸出雙手張開臂膀?qū)⒛潜緯釉诹藨牙铩?br />
西門音的奇幻之旅。
是他想看的那本書。
接著半個月前的內(nèi)容他繼續(xù)翻閱,很快就沉浸了進(jìn)去。
陽光明媚,院中偶爾有微風(fēng)吹過,庭中一人看書一人修書,誰也不打擾誰。偶爾翻頁之際,薛意之也會從書中抬起頭,觀察陽光下的那個人是不是要喝茶。
但可惜她就只喝了第一回,后面竟然沒再開口。
不知為何,薛意之竟然覺得可惜起來。
上午很快過去,太陽到正午時,水蕓英來了。
或者說她其實一直都在,只是小心地隱藏著痕跡,至少她的小兒子是不知道她在的。
“我來接你回家,我們下次再來叨擾。”水蕓英嗓音有點點沙啞。
薛意之乖巧地放下了書,在母親同鄰居道別后,跟母親回了家。
到次日,太陽已經(jīng)有些熱時,他才又獨自一人來到了林南音家。
“麻煩給我一杯茶。”被太陽曬得臉頰通紅的林南音再次讓他幫忙道。
這回他沒有遲疑,倒完茶就接著坐去了樹下。
這天,林南音一上午也只喝了一杯茶。
之后的每一天上午,薛意之過來都會先給林南音倒杯茶。
這像是他們兩人之間的約定規(guī)矩,他給她倒茶,她讓他看書。之后兩人便互不干擾,她不會用那種憐憫的、可惜的眼神看著他,他也不用小心應(yīng)付她突然要說的話。
在薛意之每天都享受這樣的上午時,某一天他來到隔壁鄰居家,卻發(fā)現(xiàn)鄰居家多了個人。
這又讓他不自在起來。
哪知對方就只看了他一眼,便轉(zhuǎn)身同鄰居道:“你怎么還在收拾這些破書。”
“說它們破書,上面的字你認(rèn)得全嘛,張口就來。”鄰居像是無意道,“旁邊那小孩估計都認(rèn)的比你多�!�
“不認(rèn)字怎么了,我不照樣統(tǒng)領(lǐng)十萬大山�!�
“嗯,以后別人說起其他的妖王個個威風(fēng)凜凜,說到你的時候就說,‘哦,那個不識字的’。倒挺別具一格�!�
之后……之后薛意之就見那個大哥哥罵罵咧咧走了。
等他翌日再到鄰居家看書,就見院里多了位老夫子。
那老夫子手持戒尺,在單獨教那個年紀(jì)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哥哥識文斷字。
但讀書認(rèn)字這些事對那哥哥來說好像真的很難,他能在位置上變幻十八種不同的坐姿,就是無法規(guī)規(guī)矩矩地寫出一個大字。
在看到那大哥哥奇形怪狀的坐姿后,薛意之后來回家也嘗試過學(xué)著做,但他發(fā)現(xiàn)正常人根本做不來這些,更別說他還是個不正常的人。
打這之后,鄰居家的院子里就多了個成日生無可戀的讀書人。
時間過去的很快,在薛意之以為自己能很快就看完手里的書,結(jié)果這書一看就是兩年過去,他還是沒有翻到最后一頁。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感覺這書好像變厚了。
在他想著要不要花個幾天時間一口氣將書看完時,鄰居家又來了兩個
客人。
鄰居家鮮有客人到訪,至少在他時常過來的這兩年,鄰居家一直都只有兩個人。
這次來的兩位客人都是姐姐,如今的他已經(jīng)不如以前那么局促。來到鄰居小院后他會先給花圃里的花澆一遍水,然后自己尋個角落安靜地看書。
“這孩子是……”
“你薛叔的后人�!�
“�。俊�
“隔壁整個宅子都是,連道宮的宗主也是。沒想到吧�!�
“竟然變化這樣大�!�
屋內(nèi)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直至薛意之再也聽不到。
屋內(nèi),來造訪的兩人正是林南音惦記著的馮長樂和第一佳人。
第一佳人已經(jīng)將靈藥湊齊,她過來是找林南音要丹方的。至于煉丹的七階丹師,她已經(jīng)帶回了南荒。
對于她的到來林南音并不意外,畢竟距離魔城分別已經(jīng)過去了十年。以第一佳人的實力,只要她沒死,找回來是遲早的事。她們現(xiàn)在來,反而超過了林南音的預(yù)估。
“魔域如何了?”林南音好奇問道。
“以后沒有了魔域這個地方�!钡谝患讶说溃耙膊粫儆辛涯Y�!�
林南音咋舌。
她就知道。
“那那里面的神農(nóng)木……”這東西可是至寶,“最后落到了誰的手里?”
那些前輩們肯定也對神農(nóng)木有想法,不然他們不至于冒這么大的險去魔域,還把人魔域給端了。
說到神農(nóng)木第一佳人眉頭微皺,“難說�!�
“難說?”
“神農(nóng)木的器魂不知是不是已經(jīng)消散了,剩下的神農(nóng)木就是死物,遲早會被時間腐蝕�!钡谝患讶说�,“可能過不了多少年,神農(nóng)木就會徹底消失。無論誰得到都沒太大意義。而且大家得到的也都是神農(nóng)木碎片,最多只能當(dāng)藥園來養(yǎng),能養(yǎng)出個八階靈藥就已經(jīng)足夠了不起,沒有器魂九階是別想了�!�
原來器魂這么重要?
林南音心中暗驚,表面還是不動聲色繼續(xù)詢問魔域的事。
問完后,她再詢問第一佳人可否知道晏溪的下落。
“這個難說,”第一佳人道,“傳送陣人數(shù)太多,大概率是被胡亂傳送去了別的地方,至于被傳送到哪,這我還真說不準(zhǔn)。你是主陣人,傳送必定成功,不過你運氣不太好,丹田受了這么重的傷,竟然現(xiàn)在都還沒養(yǎng)好。”
知道晏溪是有可能是被傳送去了別的地方,林南音心安了不少,“我丹田的傷也快了�!钡ぬ锏膫缓灭B(yǎng),一些靈藥的效果都微乎其微,哪怕是六階也是如此。她現(xiàn)在干脆就靜養(yǎng),如今十年過去,已經(jīng)好了一絲,估計等到下次道宮靈藥成熟就能痊愈。
換做別的修士估計無法靠時間來磨,但她可以。
“行了,你活著就行。”
第一佳人是來要丹方的,她同林南音閑聊了片刻后,從林南音這得到丹方后她就離開了這里。
而長樂則留了下來。
等凝魂丹煉制成功之后,她體內(nèi)的魔種便會被剝離,屆時她將成為一個正常的普通人。
“如果你想考煉體修煉成功的話,薛家這個小孩應(yīng)該是個不錯的種子。”林南音透過窗戶看向外面正砍樹的小孩道。
薛意之沒有靈根,他天生殘缺內(nèi)心卻不陰暗暴虐,這樣的心性很適合得到這樣一個機會。
馮長樂也看向了窗外,“那就讓他也試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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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長樂的煉體之法她早就準(zhǔn)備好了,本來她是打算自己修習(xí)的時候再看有沒有需要完善的地方,現(xiàn)在薛家小孩這個情況倒是能提前讓他修煉試試。
馮長樂沒問姑姑為什么不幫薛家這個孩子。以姑姑的修為肯定能幫到他,更別說她還有一身的丹術(shù)�?墒�,在路沒有走絕的情況下,這一身的病痛對薛家的這個孩子來說何嘗不是另一種財富。
一旦踏上修仙一途,心性有時候比天賦更重要。
“我去找他聊聊。”馮長樂看到薛家小孩突然就想到了從前的自己。當(dāng)時其他哥哥姐姐都能修煉只有她不能修煉的場景,和現(xiàn)在薛家其他小孩能走能跳,而這個只能坐在輪椅上多像。
看著馮長樂出門,林南音沒跟上去。
她吃了口點心,抿了口香茶,在這樣陽光溫暖的秋天午后,莫名心滿意足。
親人和友人都還在,唯一可惜的是沒有了刀割喉。
坐在窗邊的書桌前,林南音索性將有關(guān)刀割喉這個酒的故事寫了下來。
相對于前面的棗樹開花終于化形成精、一個普通的家族后來聲名鵲起而言,這個酒的結(jié)局卻令人遺憾。
將故事寫好,林南音裝訂在故事書之后。陸陸續(xù)續(xù),這本書竟然已有四指之厚,而以后還會更厚。
把這本書從新放回薛意之能夠得著的書架,林南音看著院內(nèi)已經(jīng)開始教授小孩調(diào)息的馮長樂,同她打了聲招呼,表示要出門去見幾個朋友,讓她看家,尤其是要盯著飯團的功課。
馮長樂忍笑應(yīng)了。
這趟林南音要去見的是老榕樹,以前她去都會給老榕樹帶酒,現(xiàn)在刀割喉沒了,她也就按照記憶中的路線前往了十八里坡,想看看當(dāng)年失傳的松花釀還在不在。
結(jié)果她到時,十八里坡已經(jīng)成了十八里鎮(zhèn),松花釀的鋪子消失不見。
這個世間大概徹底沒了松花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