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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深海

    舝此次是第二次到謝知府家中,依舊是之前的屋子,依舊是之前的茶,不過此次接待沈逾白的是謝知府本人。

    謝知府近五十歲的年紀,甫一見沈逾白就笑著寒暄,仿佛一個和藹至極的上峰。

    早便聽聞沈六元來通城州任知州,今日相見,沈六元實在氣質(zhì)卓然。

    沈逾白笑得瀲滟:府臺大人謬贊了,下官早仰慕府臺大人,此前特來拜會,僥幸得貴府管家親自接待,只是未見府臺大人,實在遺憾。

    謝知府眼底的尷尬一閃而逝。

    沈逾白乃五品官,縱使他不在家中,也該由家中男子作陪,斷然沒有管家陪坐的道理,今日一來便說此事,這位沈六元可不就是在點他。

    早知沈六元不好惹,如今真正見了才知為何馮知章等人連著在他手里栽了兩回。

    如此一來,謝知府更氣惱,

    上回奏章之事,害得他連著忙了五六日。

    就連臨海省也早早封鎖各個通道,甚至連京城都打了招呼,依舊一無所獲。

    當時他便想著,或許只是沈六元虛張聲勢,實際并沒有送出什么奏章。

    誰知進入臘月,圣上的嘉獎文書便下來了。

    他就知沈逾白是在向他們示威,縱使臨海擰成一股繩,沈逾白依舊能將奏章送上去,他們堵不了沈逾白的嘴。

    誰成想,才過了幾日,甘煥又來找他擦屁股。

    謝知府縱使被氣得在家中破口大罵,也還是要將沈六元給找來。

    既然沈六元不愿與他寒暄,他便也就開門見山了。

    沈知州自上任以來,倒是干了不少事,本官在丹陽都有所耳聞。

    沈逾白謙虛道:這都是本官分內(nèi)之責,擔不起府臺大人如此夸贊。

    謝知府差點維持不住臉上的笑。

    端起茶杯,用蓋子輕輕撥開浮沫,輕啜一口,再抬頭已是一臉憂心:沈六元年輕氣盛,想要干出一番事業(yè),殊不知有時卻是好心辦壞事。

    說完,便將茶杯放下,靜待沈逾白接話。

    可惜對面的沈六元仿佛壓根沒聽到他的話語,竟就筆直坐著。

    謝知府心中冷笑,嘆息一聲,繼續(xù)道:你只是文官,竟敢豢養(yǎng)私兵,若此事捅到天子面前,是何等后果,想來不用本官明言。

    沈逾白道:本官并未養(yǎng)私兵,不過是百姓被不堪海賊侵擾,自行組建護衛(wèi)隊。保衛(wèi)百姓本是衛(wèi)所之責,然此處并未設(shè)置衛(wèi)所,就該州衙府衙擔起此等重擔。

    話到此處,沈逾白撩起眼皮:州衙只供得起一日三餐,卻連護衛(wèi)兵御寒的鞋衣都拿不出,實在慚愧。本官今日特意前來,便是想向府臺大人求助,總不好讓那些護衛(wèi)兵流血又流淚。

    謝知府臉上的笑徹底掛不住了。

    不愧是大越有史以來頭一位六元公,這嘴皮子就是好。

    本是自己將他請來,如今倒成了他來府衙求助了。

    謝知府既找來沈逾白,自是將其中內(nèi)幕都了解透徹了才發(fā)難,因此也并未亂了陣腳。

    大越律法寫得清楚,除王宮貴胄外,一律不能患養(yǎng)兵馬,沈知州雖未發(fā)糧響,卻也供了飯食,還為其家眷發(fā)工錢建房,此不過障眼法。本官必是能體諒你,可朝中那些言官就未必能體諒了。

    地方上的官員離中樞遠,縱使結(jié)合民情行了權(quán)宜之計,被中樞言官知曉,必是要參上一參的。

    若朝中無人為其說話,地方官員縱使為自己申辯也是無用。

    這奏章一來一回,少則一兩個月,多則三五個月,那朝中言官都不知參了幾回了,怕是朝廷的處置都下來了,那申辯就算到了京中也沒用了。

    這也是地方官員見了中樞官員便要矮三分的原因之一。

    謝知府以此發(fā)難,就是因著沈逾白在此事上有漏洞。

    此事可大可小,端看如何裁決。

    沈逾白目光落在謝知府身上,卻是輕笑一聲:府臺大人乃是一方父母官,任職多年,卻任由海賊侵擾,致使百姓無安生之日,府臺大人此乃不作為之罪。

    僅因一己之私妄圖阻攔下官為百姓修建受災(zāi)房舍,并聯(lián)合朝中官員彈劾來脅迫本官,此乃結(jié)黨營私,好大喜功之罪。

    任由大舅哥任意侵占百姓沙田卻不加以約束,對上告百姓進行鎮(zhèn)壓,此乃貪污勾結(jié)之罪。

    沈逾白瞥向謝知府,便是怒喝道:四條重罪在此,下官雖位卑言輕,必也要參你一本!

    不是只有你謝知府會彈劾。

    謝知府心中的怒火便是熊熊燃燒。

    他再不偽裝,怒喝:沈知州脅迫通城各家族將沙田賣與你,便是利用官身惡意侵占百姓沙田,你又當如何說

    沈逾白已然平靜下來:本官高出市價買沙田,誰若覺得本官是強賣,大可來丹陽狀告本官,只是到了那時,天就要被捅破了。

    謝知府面露驚恐,聲音也提高了八度:沈逾白!

    待反應(yīng)過來,他才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聲音降低,卻多了一抹恨氣:莫要以為憑你那些小聰明便能捅破天,你卻不知你我在此局中不過微不足道的棋子�?v使你再如何折騰,這天他也塌不了!

    沈逾白心頭一凌。

    四品知府也不過微不足道的棋子,這背后之人的能量怕是超乎他的想象。

    他早有察覺。

    不過臨海一個散州,卻能販賣私鹽多年而無事。

    歷任知州死在任上的不在少數(shù),卻始終平靜無波。

    從州衙文卷上記載,此前通城州有衛(wèi)所駐扎,二十年前卻被撤了。

    要何等勢力才能左右衛(wèi)所的撤離

    此事絕不止通城州,丹陽府甚至臨海省都被卷入其中。

    沈逾白壓下紛雜思緒,只盯著謝知府:本官只知誰彈劾本官,本官便彈劾謝知府。至于天塌不塌,不是我一五品小官能左右的。

    謝知府:……

    他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了!

    揉著脹痛得厲害的太陽穴,謝知府緩和了語氣道:沙田是不可能的,你若有其他條件倒還可商量。

    沈逾白便知沙田一事需暫緩。

    既然謝知府開口了,他也就不客氣了。

    沈逾白道:府臺大人既開口了,下官也不是那等不通情理之人,沙田便罷了,只是州城百姓年年受災(zāi),殘破房屋實在無法居住,需得全部重新修建,只是我州衙實在窮困,只得勞煩那些大戶湊出十萬兩紋銀,讓百姓能安居樂業(yè)。

    謝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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