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另辟蹊徑

    田春英口中的“臭丫頭”，正是陳援朝前世最大的痛和遺憾——來自魔都的知青楊柳。

    前世，陳援朝剛剛離開家門，田春英就放出話來，誰敢收留陳援朝，就是她的仇人。

    村里人雖然同情陳援朝，卻沒有人敢?guī)退��?br />
    田家人多勢眾，村里的干部也不敢向著他說話。

    最后，還是本村幾個知青收留了陳援朝。這幫人有縣里的知青辦罩著，田春英也拿他們沒辦法。

    這些知青把自己的舊衣服拿給陳援朝穿，把自己的口糧分給他，大家勉強都能填飽肚子。

    其中，就屬楊柳對陳援朝最好。

    無論是相貌還是氣質(zhì)，楊柳都是讓男人看一眼就忘不掉的美女。

    田集村乃至整個紅星公社的男人都為她的美貌傾倒，女人卻對她恨之入骨。

    只可惜，楊柳的身上常年散發(fā)著淡淡的臭味，男人們以為她有會很病，因此聞而卻步。

    本地人背地里都叫她“臭丫頭”。

    楊柳憐憫走投無路的陳援朝，經(jīng)常給他縫縫補補，洗洗漿漿，天長日久，陳援朝愛上了她。

    那時，這個羞澀的少年根本不懂表白，再加上楊柳來自魔都，陳援朝難免有點自卑。

    當年冬天，陳援朝和三個男知青參加縣里組織的水利工程大會戰(zhàn)。

    臨近年關(guān)，四人回到知青點時，卻發(fā)現(xiàn)他們積攢了一年的柴火垛已經(jīng)化為灰燼。

    楊柳和另外兩個女知青都說，柴火垛是被人點著的，縱火犯卻溜之大吉，派出所也束手無策。

    沒了柴火，這個嚴冬陳援朝和知青們只有苦熬。

    除夕前的一個早上，陳援朝來敲楊柳的門，卻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被凍得硬梆梆的。

    陳援朝曾經(jīng)無數(shù)次想找到那個燒了柴火垛的人，卻一直沒有頭緒。

    現(xiàn)在聽田春英這么一說，陳援朝突然覺得，那個柴火垛很有可能就是她點燃的。

    難道她就是害死楊柳的兇手？

    這一刻，陳援朝恨意滿腔，火上頂梁。

    害得他上不成大學，他還能忍；害死楊柳，他絕不能忍。

    陳援朝轉(zhuǎn)過身來：“賤人，就是你害死楊柳的！”

    說著，他雙手扼住田春英的脖子：“我要給她報仇！”

    田春英登時感覺呼吸急促：“楊柳還、還沒死……”

    陳援朝這才清醒過來，他放開田春英，卻恨意難消，在她的臉上又抽了一記耳光。

    “陳老三，你狗日的敢打我！”

    “打你都是輕的！我大哥的臉，都被你丟光了！”

    “你給我等著，我這就讓我娘家人來，把你的狗皮給剝了！”

    陳援朝冷笑：“好��！你讓他們來，我也把全村的人都叫來，然后把你勾引我的事說出來，看看誰丟臉！順便再殺田家?guī)讉�人！”

    田春英一愣。她雖然不要臉，卻也不想被人戳脊梁骨，更不想讓娘家人陪葬。

    陳援朝不再理會，徑直走出大門。

    田春英追到院子里罵：“陳老三，出了這個門，你就別想再回頭……狗東西，不知好歹……你這個喪門星，克死了爹娘和大哥、二哥……馬上就要入冬，活該凍你個狗熊……”

    在她的罵聲中，陳援朝越走越遠，比前世還決絕。

    眼前就是一條大路，他的心中卻一片茫然。

    天地雖大，想邁出一步都難。

    如果遵循前世的腳步，他應該再去知青點尋求幫助。

    這一年的冬天實在太冷，差點把陳援朝和知青們凍成冰棍，好在他們年輕，生命力旺盛，除了楊柳，別人都熬過來了。

    此后的兩三年，陳援朝白天下地干活，混工分，晚上跟著知青們讀書、看報、學文化。

    1977年冬天，陳援朝和這幫知青一起報名，參加高考，他幸運地考上了龍城地區(qū)的師范�？茖W校，也算是跳出農(nóng)門。

    那個年代，上大學都有生活補助，陳援朝終于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1980年，陳援朝從龍城師專畢業(yè)，分配到龍山縣一中當教師。

    工作幾年之后，他下海經(jīng)商，成了公司老總。

    有錢有閑，他每一年都要尋訪當年的救命恩人，大家在一起喝酒、暢聊，互通有無，互相幫助。

    “這一世，我還要再向他們求助嗎？”

    陳援朝有點猶豫。

    知青們的日子也不好過，不到萬不得已，他實在不想拖累他們。

    “憑我現(xiàn)在的能力，難道不能幫他們一把嗎？如果還是走前世的老路，那么楊柳還會被凍死！我都重生了，如果還不能挽救楊柳的命運，我還是男人嗎？”

    就在這時，田集小學的喇叭里突然傳來激昂的歌聲：“穿林海、跨雪原，氣沖霄漢……”

    陳援朝心中一動，立即有個新的想法。

    “我要另辟蹊徑！我要幫助楊柳和幾個知青度過難關(guān)！我要保住楊柳的命，讓她過上幸福的生活！”

    他拿定主意，然后大步朝學校走去。

    田集小學坐落在村子的中心，以前是地主家的宅子。

    外墻灰白斑駁，足見傳承已久。

    解放初，老地主被鎮(zhèn)壓，小地主被打成黑五類，宅子被正府征用，成立田集小學。

    但是院墻卻被扒了，磚頭用來建村部，這個年代叫大隊黨支部。

    因為沒有院墻，是個人都能進來，連操場都被村民們曬了稻谷。

    陳援朝走向五年級的辦公室。

    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眉清目秀的女教師透過窗戶看到他，不由得嫣然一笑：“援朝，你怎么來了？”

    這個女教師叫田青梅，是龍城地區(qū)龍山縣紅星公社田集大隊黨支部書記田志邦的掌上明珠。

    田青梅跟陳援朝是初中同學，但是田青梅上完初中就不上了，直接被父親安排到田集小學做民辦教師。

    陳援朝又上了兩年高中，回到村里卻沒有任何安排。

    父母、兄長都不在了，沒有背景、沒有關(guān)系，誰會在乎他？

    好在，陳援朝當年幫田青梅輔導過功課，田青梅也顧念同學之情，他們之間還聊得來。

    更重要的是，陳援朝長得帥，是唯一能入田集小公主法眼的人。

    當然，陳援朝這次來找田青梅，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請她幫自己一個忙。

    “援朝，進來坐！”田青梅向他招手。

    陳援朝擺手：“我就不打擾你的同事辦公了！你出來一下，我有事請你幫忙！”

    田青梅點了點頭，走出辦公室，邁著小碎步，向陳援朝跑來。

    他穿著一身簇新的列寧裝，胸前別著一枚小巧的偉人像章。

    這個年代，列寧裝已經(jīng)不時髦了，但是因為它有一根腰帶，可以勒出女性的纖纖細腰，所以田青梅喜歡。

    至于佩戴像章，很多時候都是政治任務。

    “什么事，援朝？”田青梅巧笑倩兮，明送秋波。

    陳援朝卻不敢直視她的眼睛：“我想請你跟田書記說說情，讓我去參加公社的文藝宣傳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