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機會抓住了

    陳援朝全身心地沉浸在二胡聲中。

    在拉動琴弓的同時，他的頭和身子隨著樂曲不斷晃動，好像與聲波一起共鳴。

    飼養(yǎng)員田老梗張著大嘴，卻說不出一句話來，他想起當年給地主家喂馬，帶著十幾匹馬在野地里狂奔的場景。

    大隊長吳克堅是退伍軍人，這樣的音樂，讓他滿腦子都是三年前在朝鮮戰(zhàn)場上漫山遍野追擊美軍的盛況。

    田青梅想到的是課間孩子們在操場上撒歡的一幕。

    田大喜想到的則是他和田金麗在高粱地縱橫馳騁的狂野一刻。

    ……

    一曲終了，陳援朝滿面笑容地站起來，把二胡交到杜元寶的手上。

    杜元寶卻不接，還帶著大家鼓掌，并且問道：“援朝，你拉的是什么曲子？”

    “賽馬！”

    田老梗、吳克堅和田青梅三人聽了，都是不約而同地點頭。

    他們剛才聯(lián)想到的場景，雖然與賽馬沒多大關(guān)系，卻都覺得這個曲子以“賽馬”二字命名最貼切。

    田大喜和田金麗沒聯(lián)想到馬，只想到他們“騎馬打仗”，所以鼓得并不起勁。

    杜元寶拉了一輩子二胡，卻從來沒有聽說過《賽馬》這個曲子。

    年少時，他跟著瞎眼二叔以乞討為生，他們會拉的幾首曲子，都是喪事上用的。

    也只有那樣的曲子才能讓人可憐他們，施舍一點殘羹剩飯。

    解放后，杜元寶能接觸到的曲子都是《東方紅》、《歌唱祖國》這樣的歌曲，沒有正宗的二胡獨奏曲目。

    他怎么也想不到，陳援朝年紀輕輕，竟然能拉出這么優(yōu)美的曲子。

    《賽馬》是著名作曲家黃海懷于1959年創(chuàng)作的二胡曲目，于1964年被灌成唱片，由魔都文化出版社出版發(fā)行。

    像杜元寶這種一輩子沒去過大城市的人，知道個屁的唱片。

    “援朝，就你這手藝，進宣傳隊都綽綽有余哦！”杜元寶首先給予肯定。

    田青梅借機說道：“爸，你看杜大爺都覺著援朝拉得好，你還有什么顧慮？”

    田志邦也很驚喜，他當支書十多年，年年都從村里選拔文藝積極分子，還沒有哪一個能像陳援朝這樣既能唱，還能把二胡拉得這么好的苗子。

    把這樣的小伙子送出去，既能在公社領(lǐng)導(dǎo)那里有面子，村里人也不好反對。

    你覺得陳援朝不行？

    那好，你行，你上！

    田志邦立即拿出信箋，給陳援朝開了一份介紹信：“茲有我大隊社員陳援朝，現(xiàn)年18周歲，高中畢業(yè)，共青團員，政治堅定，擅長歌唱、拉二胡，可以參加文藝宣傳隊集訓(xùn)，望接洽為盼！”

    最后，他蓋上了田集大隊黨支部的公章。

    一般來說，村里開的介紹信只要大隊長蓋章就行，但是陳援朝進的宣傳隊是縣革委會宣傳部發(fā)起的，就要蓋黨支部的章。

    田志邦把介紹信遞給陳援朝時，又叮囑道：“你現(xiàn)在只是有參加集訓(xùn)的資格，而集訓(xùn)會淘汰一批人。所以，你一定要好好表現(xiàn)，別被淘汰了。那樣，我的臉上沒有光，你自己也要扒河去！”

    田志邦說的，陳援朝都知道。

    紅星公社有十多個大隊，如果每個大隊都派幾個文藝骨干參加宣傳隊，那就有近百人。

    宣傳隊根本要不了這么多人，最終是擇優(yōu)錄用。

    這種場合，一旦演不好，就會丟大人，哪個領(lǐng)導(dǎo)也不會把自己的親戚派上去濫竽充數(shù)，所以不用擔心有人走后門。

    “我一定好好表現(xiàn)，堅持到底，給我們田集大隊爭光，給田書記爭光！”陳援朝說著，把介紹信小心折疊好，裝進口袋。

    然后，他給每一個人都鞠一躬：“謝謝田書記！謝謝大隊長！謝謝杜叔……”

    田青梅笑道：“怎么不感謝我？”

    陳援朝拍著胸口，信口說道：“盡在不言中！”

    哪知，他這句話又讓田志邦多想了。

    田志邦拉著陳援朝：“小子，你出來，我跟你說句話！”

    二人來到院子里，田志邦湊近陳援朝：“以后離我家梅子遠一點！”

    陳援朝連忙解釋：“田書記，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絕不敢打青梅的主意！從今以后，我不會再接近她！”

    在他前世的記憶里，田青梅嫁給了公社革委會副主任的兒子。

    那小子是個地地道道的紈绔子弟，在跟田青梅結(jié)婚之后，還跟別的女人不清不楚，田青梅勸說無效，又無法忍受，最后只好以離婚收場。

    可是，這樣的話他能說嗎？說出來誰信？

    見陳援朝這么說，田志邦這才點頭放過：“記住你的話！走吧！”

    陳援朝轉(zhuǎn)身就走，田青梅見了，大聲叫道：“援朝，等等我，我們一起走！”

    她這一喊，田志邦的臉又黑了。

    陳援朝走出十幾步，回頭向田金麗說道：“田主任，你今晚真的留門嗎？”

    田金麗倒是對這個小鮮肉很感興趣：“只要你來，門肯定沒上栓！臭小子，想開葷，膽子還這么大，讓人都知道多難為情！”

    陳援朝向飼養(yǎng)員田老梗說道：“老梗叔，今天晚上你替我去！”

    田金麗頓時勃然大怒：“陳援朝，你什么意思？”

    陳援朝卻已經(jīng)走遠了。

    田青梅也邁著小碎步，跟了上去。

    二人離開黨支部，田青梅扯著陳援朝的衣襟：“援朝，你答應(yīng)我的《第二次握手》，可別忘了！”

    陳援朝笑道：“一定不會忘！只要我有時間，就給你默寫！”

    “不要等著默寫完，有幾章就給我送過來！”

    “行，聽你的！”

    陳援朝說著，又有點顧慮：“做這種事必須背著別人，否則，我會被抓去坐牢的！”

    “那我就不催你了，你小心點！”

    說話間，二人走近學校。

    見田青梅要去上課，陳援朝突然叫住她：“再跟你說件事！”

    “什么事？”

    “你想提升自己嗎？”

    “提升自己？什么意思？”

    “我是說，你還想多學點文化知識嗎？”

    “想��！我這個初中生，下來教小學，有點吃力呢！”

    “田春英那里有我的書包，你去要回來，對著里面的課本自學。將來說不定能用得著！”

    陳援朝剛才想起前世，田青梅婚姻不幸福，就想幫她一把，讓她學習高中知識，過幾年也能參加高考。哪怕考個大專，也能離開這個鬼地方。

    關(guān)于第一屆高考試題，陳援朝可以說是印象深刻。

    這倒不是因為他記性好，而是后來他只要和幾個知青相聚，他們就難免聊起那一年的高考。

    這些人喝大了酒，總是頓足捶胸，后悔當年某道題沒有做出來，作文跑偏了，否則就進了清華、北大。

    這樣的場面經(jīng)過多了，陳援朝幾乎可以把那一屆高考試卷給默寫出來。

    只要他指點一下田青梅，考個本科絕對不成問題。

    田青梅想了想：“好，我晚上就去拿，她不敢不給我的。如果我在自學的過程中遇到什么困難，你可要幫我解答哦！”

    “完全沒問題！”

    二人在操場邊揮手作別。

    離開黨支部，陳援朝又來到他們第二生產(chǎn)隊的牛棚。

    今天是重陽節(jié)，下午，田集的所有生產(chǎn)隊都沒有干活，集中學習偉人語錄，地點就在生產(chǎn)隊的牛棚。

    陳援朝雖然獲得宣傳隊的推薦資格，只要在家一天，這種學習會就不能不能加。

    他預(yù)感到，還有一場風暴在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