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后知后覺
玻璃這東西在我國最早出現(xiàn)在春秋之末戰(zhàn)國之初。
可惜的是祖先在玻璃與琉璃兩者之間選擇了后者，雖然玻璃制作工藝并未得到發(fā)展，卻也作為一種精美的器皿在貴族之間有所留存。
所謂物以稀為貴，這東西罕見至極，價格自然不低，可謂是無市亦無價，尋常老百姓根本無從得見，而且大多都是酒杯茶盞之類的物品，完顏汐就算曾經(jīng)見到過玻璃制品，也不可能看得出手里的發(fā)釵竟然是由玻璃所制。
拿在手中欣賞了好一陣，完顏汐將發(fā)釵放回了錦盒：“這東西太過貴重，本公主可不敢收，你且拿回去好生保管，至于你所求之事，大可說來聽聽，只要并非強人所難，我絕不推辭�！�
“所謂寶劍贈英雄，這發(fā)釵在我手中也只如廢物，戴在公主的發(fā)鬢之上方顯價值。”
不等完顏汐再次拒絕，唐釬立即將話題轉(zhuǎn)移至自己所求之事上，“不瞞公主，在下在東京城之中也算是官宦子弟，平日里嬌貴慣了，如今來了幽州，實在是住不了城外的那間破敗驛館，還請公主幫個小忙，讓在下主仆二人住進(jìn)城內(nèi)，如此也方便在下將宋國的那些新鮮玩意兒獻(xiàn)予殿下把玩取樂�！�
完顏汐的眉頭微皺：“唐使官如今的身份是宋國官員，貿(mào)然入城似乎不妥吧�！�
唐釬苦笑：“公主多慮了，在下文不能提筆安天下，武不能跨馬定乾坤，即便是入了城，也沒那里應(yīng)外合突施冷箭的本事，所圖也只是吃飽穿暖而已，還請殿下成全。”
完顏汐當(dāng)然知道只憑城外那個宋國使團根本就掀不起什么浪花，此刻聽了唐釬的話，依舊不愿松口：“本公主雖為幽州城主，城內(nèi)的軍防事務(wù)卻由完顏遜把控，他曾頒下法令幽州封城，外人不得擅自入城，便連我也是無能為力的，不過，若是使官你改變了身份，成為我城主府的幕官，或許可以網(wǎng)開一面�！�
這可就是擺明車馬勸他叛宋了，唐釬顯然是被嚇了一跳，臉色瞬間蒼白了不少，短暫的愕然之后方才恢復(fù)了過來。
“大宋也好大金也罷，無非是換一個效忠對象而已，人生短短數(shù)十載，在下倒是想著及時行樂，并不愿受愚忠所累，不過家父極重名譽，我若投金，勢必連累家族，公主也不愿留一個不忠不孝之人在身邊吧�！�
完顏汐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如此說來，倒是本公主冒昧了。”
半個時辰之后，城主府的側(cè)門打開，唐釬從里面閃身而出，臉上滿是沮喪之色。
縱然他剛剛巧舌如簧，費盡了口水想要勸服完顏汐讓他主仆二人住進(jìn)城內(nèi)，對方卻只說此事需要從長計議，唐釬知道自己再強求下去便是不識趣了。
“咱們就非得進(jìn)城嗎？雖說咱們?nèi)缃衽懿涣�，待到明年春暖花開時，不是照樣可以回東京么？”
唐釬搖了搖頭：“只怕咱們等不到那時候了啊。”
現(xiàn)下的金軍大部正在圍困盛京無暇南下，宋金之間尚未撕破臉皮，可至多也就半個月時間，遼國都城便會被攻破，金國必定揮軍直抵東京城，到時候他們這個出使幽州的使團絕對會被用來祭旗。
原本唐釬的打算是先與使團分開，雖說依舊不能擺脫困境，單獨行動至少增加了一些逃脫的可能。
可惜完顏汐油鹽不進(jìn)，萬般無奈的唐釬也只能另作打算。
與此同時的城主府內(nèi)，完顏汐將唐釬所贈的發(fā)簪拿在手中細(xì)細(xì)把玩，頗有些愛不釋手的意思：“宋國果然是個富庶之地，連個發(fā)簪都做得如此精致，如此技巧真是令人嘆為觀止�！�
“既然殿下喜歡，何不索性應(yīng)了那宋人的要求，橫豎只是進(jìn)城而已，讓人看著不就成了？”
“你懂什么？”完顏汐橫了小璃一眼，“這唐釬只是會些奇技淫巧而已，不能讓我大金國富民強，反倒有可能令人貪圖享樂，即便真心投靠，我也得思量斟酌一番，更何況他只是尋求庇護(hù)，卻始終不肯叛宋，這種人我要來何用？”
小璃嘟了嘟嘴：“那你還平白收人東西？”
“你這丫頭，平日里乖巧懂事的從不多嘴多舌，怎么今日竟維護(hù)起一個不相干的人來了？”完顏汐伸手在下小璃的頭上拍了一下，“這發(fā)釵我的確是喜歡，大不了日后有機會幫他一次，便算結(jié)了這場因果也就是了�！�
接下來的幾日，幽州城內(nèi)一片風(fēng)平浪靜，唐釬卻能隱約嗅出山雨欲來的味道，為了及時脫身，他讓新請的向?qū)~夷烈?guī)е约涸俪侵兴奶巵y竄，希望找到一處能夠藏身的隱蔽之所，在大難臨頭之時能躲個一時半會也是好的。
“實在不行，也就只能剪了發(fā)髻偽裝金國人了。”
雖然很不情愿，唐釬可不會被什么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的思想所束縛，一切為了保命，不得已而為之。
唐釬苦尋求生之策無果，李侍郎同樣也是滿臉陰沉。
自抵達(dá)幽州城外之日起，李鄴已經(jīng)多次遞上名帖求見金國守城主將完顏遜，希望他能夠安排大宋使團盡早與金方商議歸還幽云十六州之事，完顏遜三番五次避而不見，即便是傻子也能看出金國有拖延和談之意。
今次他在幽州指揮所的大門外苦等一個多時辰，總算是堵住了完顏遜，對方依舊未成給出什么實質(zhì)性的答復(fù)，只說雙方的協(xié)議是攻克遼國之后方可履行協(xié)議，言下之意便是讓李鄴不必太過著急，耐心等著便是。
“不過仔細(xì)想來，距你我坐下來和談之日，只怕也為期不遠(yuǎn)了�！�
那時候盛怒之下的李鄴只當(dāng)對方是在故意拖延，此刻靜下心來再稍加琢磨，不禁眉頭微皺了起來。
“難道說，金國即將在近日攻破遼國盛京城？”
這樣一個令人幾近戰(zhàn)栗的念頭一閃而過，驚出了李侍郎一身冷汗。
宣和二年，金軍開始攻遼，正逢遼國境內(nèi)天災(zāi)頻發(fā)民不聊生，金軍勢如破竹之下，接連攻克遼國東部城池，遼軍被迫北撤，天祚帝耶律延禧更是逃出居庸關(guān)，只留耶律醇駐守南京苦苦支撐。
而到了宣和四年，大宋聯(lián)金攻遼，雖說在童貫的胡亂指揮之下，大宋并未取得一場實質(zhì)性的勝利，不過正是有了宋軍的從旁牽制，金軍的攻勢更是迅猛，現(xiàn)如今遼國五京已有四京被金國占領(lǐng)。
完顏阿骨打建立金國短短十?dāng)?shù)載，昔日大宋的強敵遼國便有大半領(lǐng)土易主，雖不清楚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李鄴卻明白，如若局勢照此繼續(xù)發(fā)展下去，金軍攻下盛京城也只是時間問題。
五京全部被拿下之后，遼國覆滅，而這一切是否能令完顏一族的狼子野心得到一時的滿足？顯然不可能。
再結(jié)合完顏遜那模棱兩可的態(tài)度，李侍郎已經(jīng)可以斷定，金國根本就沒打算與大宋和平共處，說是歸還十六州，宋軍真正接手的也只有四州之地，且均是被金軍洗劫過的空城，便連早該換防的幽州城，至今也還在金軍的實際控制之中，顯然是為了金軍主力南下做準(zhǔn)備。
如若盛京失守……
想到這里，李鄴不禁再一次倒吸了一口涼氣，不管金軍是否有意攻宋，這消息必須盡快傳回東京城，以便朝廷能夠早做防范。
而便在李鄴苦思冥想如何回京之時，驛館外忽地一陣嘈雜傳來，惹得大宋使團成員們紛紛走出大堂觀望，隨著一聲巨響，原本就殘破不堪的驛館大門被撞倒，揚起的殘雪如同白色的粉末一般彌漫開來，閃爍的銀色光芒以迅雷之勢將不明所以的使團成員們圍在了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