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貴妃為難（二）

    顧攸寧不理會陸才人的咄咄逼人，往石桌旁看去，鄭貴妃坐在鋪了軟墊的石凳上，緩緩理著身前的披帛，不說話，卻是明著縱容陸才人。

    顧攸寧心中冷笑，頂級世家貴女的耐性，也不過一次截寵失敗。

    貴妃娘娘明鑒，嬪妾并無輕慢您的意思。

    顧攸寧福身行禮，言辭懇求，腳下卻沒有遵從的意思。

    鄭貴妃抬起一雙冷厲的眸子，掃視著顧攸寧，眼底暗火分明。

    娘娘，顧婕妤不尊主位，您一定要施以責(zé)罰，不然這宮里真是沒了規(guī)矩。

    一旁的陸才人面色恨恨地道。

    嬪妾可替娘娘動手。

    看著陸才人恨不得上前扇她兩巴掌，顧攸寧都想笑了，難怪這陸才人連帝王的面都見不到，真是比陳雨霏都沒腦子。

    顧攸寧位份高她兩級，還有皇寵在身，竟想眾目睽睽之下給她難堪。

    鄭貴妃不語，但這時不說話便是默認(rèn)。

    陸才人那張姿色平平的臉上帶著獰笑，一步步往顧攸寧這邊走來。

    顧攸寧平靜以對，目光湛然，想教訓(xùn)她，也得看她有沒有這個本事。

    貴妃娘娘饒了顧姐姐吧，嬪妾愿意為娘娘摘花。

    陸才人手剛揚(yáng)起，一直在顧攸寧身后縮成鵪鶉樣的林御女突然走到她身前，雙膝撲通跪地，忍著滿臉的驚慌為顧攸寧求起情來。

    滾，你是什么東西，也配給娘娘摘花。

    陸才人借著鄭貴妃的勢，連顧攸寧這個婕妤都敢教訓(xùn)，別說區(qū)區(qū)一個無寵的御女，抬腿就將人踹翻了。

    但沒想到這林御女死心得很，被踹倒在地又馬上回身過來，還抱住了陸才人的腿。

    貴妃娘娘和陸姐姐若是有氣，就責(zé)罰嬪妾吧，饒了顧姐姐。

    這番言語，聽著真是姐妹情深。

    但顧攸寧并沒有被打動，她順著林御女不時偏過的眼神往亭子后看了一眼，目光微凝。

    片刻前還滿臉無懼，淡然處之的顧攸寧突然走下亭子，重重跪落在地，右邊的膝蓋正好跪到花圃旁用來裝飾的有棱有角的石子：嬪妾粗笨，擾了貴妃娘娘興致，自請罰跪，以息娘娘怒火。

    娘娘，顧婕妤如今可是自己認(rèn)了錯，您可不能心軟。

    陸才人一臉得意道。

    只是罰跪怎么夠她恨不得打花那張狐媚臉。

    顧婕妤進(jìn)宮沒幾日，地宮里規(guī)矩是稀疏些，陸才人陪伴皇上多年，比本宮資歷都老些，就替本宮教導(dǎo)一番。

    是，嬪妾遵命。

    鄭貴妃金口一開，陸才人喜不自禁地應(yīng)了。

    住手！

    但手剛揚(yáng)起，后面就傳來一聲威嚴(yán)冷喝。

    鄭貴妃蹙眉轉(zhuǎn)頭，一身明黃常服的帝王正緩步而來。

    皇……皇上。

    動手未成的陸才人已經(jīng)心虛地福身。

    嬪妾給皇上請安。

    顧攸寧和林御女沒起身，就著跪姿給帝王行了禮。

    貴妃免禮。

    鄭貴妃剛要扶著宮女起身就被帝王輕按了回去。

    你們兩個，也起身吧。

    蕭珩在鄭貴妃旁邊坐下，朝顧攸寧二人道。

    謝皇上。

    林御女還在踟躕時，顧攸寧已經(jīng)痛快地就著檀音的攙扶起身，但因起得太急，膝蓋處一軟，幸好反應(yīng)快，扒拉著檀音站穩(wěn)了。

    察覺到帝王的眼神往自己這邊來，她立時低首。

    倒是林御女，似是腿腳傷到了，只能半靠在自己宮女身上，那眼神既想往帝王身上看，又似礙著什么不敢看。

    皇上，顧婕妤以下犯上，沖撞貴妃娘娘，嬪妾才代為責(zé)罰。

    陸才人心急道。

    是這樣嗎

    蕭珩只是寡淡地瞥了眼陸才人，溫柔的眸光就落在身邊的人身上。

    顧婕妤許是在行宮待久了，言語上難免率性些，臣妾今日又剛得了皇后娘娘的話，要看著后宮姐妹的規(guī)矩。

    鄭貴妃眉心蹙得恰到好處，高貴與柔弱合在一處，神色間顯出一種獨(dú)特的韻致來。

    不過臣妾的身子皇上也知道，雖是有心為娘娘分憂，到底力不從心，就說今日，陸才人一時氣急，臣妾就沒勸住人。

    好一個率性，好一個一時氣急，鄭貴妃這溫聲軟語里，都是直戳顧攸寧的軟釘子。

    顧婕妤怎么說

    蕭珩抬頭看向旁邊眼神止不住往自己膝蓋上瞄的女子，龍目掃到女子腳下染著暗沉血色的石子。

    是嬪妾的錯。

    顧攸寧捏著手里的帕子低聲道。

    皇上，你看，她都認(rèn)罪了，到底是被扔在行宮這些年，一點(diǎn)規(guī)矩……

    陸才人興致昂揚(yáng)的話被鄭貴妃輕喝住。

    陸才人，不許在皇上面前胡言。

    警告中帶著提點(diǎn)。

    當(dāng)初讓顧攸寧去行宮靜養(yǎng)，是當(dāng)時還是太子的蕭珩親自下的令，陸才人方才那話原是想貶低顧攸寧，但把帝王也繞進(jìn)去了。

    顧攸寧覺得這次鄭貴妃的眉心蹙得有些過于緊了。

    陸才人既然這么喜歡說話，那就同朕解釋一下顧婕妤方才是如何惹了貴妃生氣的

    皇上……

    朕知道你動不得氣，就讓陸才人替你說。

    蕭珩輕輕握住了鄭貴妃的手，柔聲道。

    鄭貴妃只得云淡云清地笑笑，然后趁著帝王挪開眼時偷偷對陸才人使了眼色。

    陸才人見著，只覺心中更有了底氣，興頭頭地開口：皇上不知道，顧婕妤仗著自己是大皇子生母，又得您寵愛，性子跋扈，尊卑全無，貴妃娘娘只是請她折枝月季來簪，她就推三阻四，百般推脫。

    皇上和皇后娘娘常教導(dǎo)宮妃相處要和敬友睦，顧婕妤卻是自傲自大，頂撞上位。

    陸才人許久不與帝王單獨(dú)說話，這次得蕭珩問一句，竟是眉飛色舞起來，說完還得意地瞪了一眼顧攸寧。

    月季艷而不俗，的確適合拿來給愛妃簪頭。

    蕭珩聽后，轉(zhuǎn)頭看向鄭貴妃，笑著點(diǎn)頭道，一雙瑞鳳眼里滿是醉人的溫柔。

    至少鄭貴妃是醉了。

    不過她沒沉醉太久，帝王眼底溫柔未散，卻是抬頭朝陸才人道：朕看花圃中間那支月季開得最是艷麗無雙，你去將它折來，服侍貴妃簪上。

    帝王目光落處，正是陸才人之前刻意為難顧攸寧，要的那朵月季。

    皇上……

    陸才人愣愣地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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