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美麗的賣花女,救命的銀毫子
淡眉毛、老黑和廚子,匆匆離去,消失在夜幕里。
羅漢雄也不愿意在這個墳圈子里多耽擱,他辨識了一下路徑,壯著膽子向東南而行,尋找通往火陽城方向的官道。
夜色烏黑,野外寂靜,他走了約有兩個小時,又餓又累,渾身有氣無力,便躺倒在草窩子里睡了一覺。
醒來之后,發(fā)現(xiàn)天色已明,紅日從東山露頭,丘陵山野間萬道霞光,美侖美奐,只是自已餓得前腔貼了后腔,渾身骨頭酸痛,他想:一會尋點野果或野菜充饑,到了有人家的村鎮(zhèn),乞丐點飯食,無論如何也要挨到火陽城去。
遇到一處水渠,他洗了把臉,在水里看見自已面黃肌瘦,發(fā)如亂草,一副狼狽之狀,不由得嘆了口氣。
用手捧著喝了幾口清水,剛站起身來,只聽身后有人說話:“大哥,買花嗎?”
回頭望,只見有個背著竹簍的年輕村姑,笑盈盈地站在那兒。
她年紀(jì)約摸二十歲左右,頭上蒙著一塊土織布繡花巾,一張圓臉?biāo)`靈地俊俏,眼睛忽閃閃總像是在笑,在耳邊扎個巧妙的蝴蝶結(jié),顯得甚是活潑。身后背的竹簍里,露出一束束鮮花。
原來是個賣花女。
只不過,她的竹簍里并無名貴品種,只是些普通的杜鵑、白玉蘭、粉桐,甚至還有油菜花,都是大路貨,鮮艷有余,雅致不足。
香氣倒是濃郁。
羅漢雄有些尷尬,他是剛從水牢里逃出來的,不但身無分文,而且任何值錢的物品全給搜走了,真正是身無一物,拿什么買花?
只好沖著賣花女笑笑,“我不買花。”
“很便宜的,我的花養(yǎng)得壯,多水靈。”
“這個……我真沒錢,小妹妹,抱歉了。”
肚子餓得癟癟,別說買花,羅漢雄連欣賞花的心情都沒有,他支唔了兩聲,趕緊掉頭走開。
走上彎曲的羊腸小路,迎面走過來兩個頭戴紅巾帕的漢子,每個人手里提著一根短棍,棍子是硬木制成,一頭染著黑色,一頭染著白色,看上去花里呼哨。
羅漢雄趕緊避到路旁。
他不想招惹任何人,這倆小子看上去橫眉立目,不像善良輩。
“喂,讓什么的?”紅巾帕漢子歪歪愣愣地沖著羅漢雄喝道。瞪著眼,沉著臉,一副蠻橫狀。
“趕路的,去火陽城。”
那兩人用兇惡的目光打量他幾眼,走上來不由分說,就掏摸羅漢雄的衣袋,粗暴地捏了每個可以藏物品的衣角。連褲襠都摸遍了。羅漢雄大怒——從哪里冒出來這么倆惡棍,怎么如此蠻不講理?
但是他忍住了。
此刻自已身無分文,不怕他們搶,忍一時便過去了。
若是動了手,肯定打不過他倆。
果然,那倆小子沒有搜到任何錢財物品,罵了兩句,氣哼哼地踢了他一腳,“窮鬼,掉渣,滾�!�
羅漢雄沒吱聲,忍著怒氣,轉(zhuǎn)身就走。
走了幾十步,轉(zhuǎn)頭“呸”了一聲,恨恨地小聲罵道:“以后撞到老子手里,把你們碾成渣�!�
忽然他想起一件事。
昨天夜里,聽趕尸人講,道上有“血寨主”的人向其索財,話中的描述,正與自已剛剛看見的這倆兇漢一模一樣,沒錯,手里提著的棍子,原來叫陰陽棍,頭戴紅巾帕……糟糕,敢情他們是土匪,血寨主的手下。
倒霉。
一轉(zhuǎn)念間,他又想起一件事來。
不好!那個賣花的小姑娘!
這倆漢子走得快,豈不是一會便能追得上?看這副蠻橫兇惡之狀,能放得過小姑娘嗎?壞了……賣花女要陷于危險之中了。
不行!
雖然羅漢雄自忖不是倆兇漢的對手,但是他本性善良,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小姑娘遭毒手,就算不敵,也得拼上一拼。這件事絕不能聽之任之。
匆忙間,他從路旁拾了根斷樹杈,轉(zhuǎn)身便追過去。
即便什么血寨主,也顧不得了。
轉(zhuǎn)過一個彎,沒看見人影。
此地丘陵起伏,蒿草叢生,頗為復(fù)雜,那倆兇漢跑到哪兒去了?
小姑娘呢?
疑惑中,羅漢雄向前尋找,左顧右盼,走了一陣,忽然發(fā)現(xiàn)前面一處溝里,躺著兩個人!
頭戴紅帕,正是那倆兇漢!
一個仰頭,一個俯身,全都倒伏在地,很是狼狽,一動不動,象是死了,仰面朝天的那個家伙,臉色青紫,象是霜打的茄子皮。
“咦?”
羅漢雄不禁吃驚地叫出聲來,怎么回事?就這么一會功夫,這倆家伙出了什么狀況?
后退兩步,記腹疑惑,左右張望了兩眼,只見在左近蒿草叢后面,出現(xiàn)了一個背竹簍的少女身影,正是那個賣花女,她正在采集幾朵小野花。
羅漢雄三步兩步奔過去。
“喂,小妹妹,你沒事吧。”
賣花女轉(zhuǎn)過頭來,沖他微笑,“是你呀,大哥,我沒事呀,怎么了?”
晨曦中,笑靨如花。
那副恬恬淡淡的美麗身姿,直如仙女,把羅漢雄都給看迷了。但是他回顧一下自已周身破爛骯臟,狀如乞丐,不由涌上一陣慚穢,笑了笑,說道:“剛才,有兩個兇惡家伙,搜我的身,我心想……他們可能會搶劫你,就過來看看,沒想到,他倆都躺倒在溝里,不知道怎么回事�!�
“是嗎?”賣花女微笑著說:“我沒看見他們呀�!�
“真奇怪,他倆不知道為什么倒在溝里,死活不知。”
“嘻嘻,也許他們走累了,躺著休息哩。”
“不不,”羅漢雄搖頭,“肯定不是,很狼狽的樣子,有一個還臉朝下,是昏死之狀。”
賣花女笑意盈盈,輕描淡寫地說道:“頭疼腦熱,昏厥跌倒什么的,也沒什么,或者是他們在山石上絆倒了,跌暈了頭。”
這番說辭,自然是牽強(qiáng)附會。羅漢雄搖搖頭。
賣花女手里拿著一束野花,走上來問:“大哥,你要到哪兒去呀?”
“我去火陽城�!�
“是嗎?火陽路還挺遠(yuǎn),你身上沒錢,怎么去得?妹子借給你幾枚毫子吧。”
她說著從衣兜里掏出兩枚船洋,三枚銀毫子,遞到羅漢雄眼前。
“這……”
羅漢雄窘迫起來。
小姑娘非親非故,怎么好意思要人家的錢?可是——如果不接著,自已身上確實一文不名,只能一路討飯。
“別客氣呀,大哥,就算我借你的,改日再還我,也就是了,幾枚毫子,算不得什么。”
羅漢雄伸手接過。
他鞠了一躬,“小妹妹,謝謝你�!�
“嘻嘻,”賣花女搖搖手,笑道:“折殺我了,大哥,沒什么的,誰還沒個為難著窄的時侯,改日碰見,你多買我?guī)资r花,也就是了。再見,我還忙著賣花去哩�!�
“小妹妹,你家住哪里?改日我去給你還錢。”
“嘻嘻,我到火陽城賣花的時侯,也許就見著了�!�
小姑娘不再多說,擺了擺手,轉(zhuǎn)身而去。
背著竹簍的身影,裊裊婷婷,走上羊腸路。
人家既然不肯說,羅漢雄也不好再問,只能叫道:“小妹妹,祝你生意興隆。”
背著竹簍的身影遠(yuǎn)去了。
直到她轉(zhuǎn)過坡角,看不見身影了。羅漢雄還站在當(dāng)?shù)匕V癡地遠(yuǎn)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