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 章 陳淮棋

    南方六月底已經(jīng)相當于是盛夏，僅僅只是上午，溫度就已經(jīng)將近三十度，悶熱得讓人氣郁。

    周一早上，第一節(jié)課下課鈴聲準時響起，一大片學生以一種獨特的默契趴倒在桌上化身死魚。

    朝氣蓬勃四個字對于此時的他們來說就只是四個字朝氣蓬勃而已。

    剛剛月考完，又即將面臨期末兼分科考試，每個人都被壓得快喘不過氣來。

    學校為表人道主義色彩，看似很貼心地在節(jié)骨眼上放了個雙休，可附中的學生就像饑餓的狼遇見肥美的羊，抓住萬年一遇的機會，毫無節(jié)制地玩了兩天，現(xiàn)在終于趴下了。

    附中是星寧市綜合排名第一的大學的附屬高中，也是公立重點高中之一，因此對校服的規(guī)定也會比較嚴格，趴下的學生都是穿著校服，可能是因為教室異常安靜，明明是大家都在睡覺，卻呈現(xiàn)出一種莫名的肅靜。

    課室角落老式空調(diào)正在呼呼吹著，制冷的風吹過，將燥熱擠走。

    “哎喲，我這還沒喊下課呢……你看看你看看你們這些年輕人，放假也不好好休息……”

    女老師的聲音在安靜的教室響起，絮絮叨叨地，但也出奇地和這種安靜很適配。

    大家顯然已經(jīng)對此習以為常。

    第一節(jié)課是英語課，英語老師是個四十多歲的婦女，身材微胖，但是打扮精致時髦，性格也溫和。

    于是在看到一下課就趴桌的通學，她也沒有生氣，只是覺得無奈，好像看到了自已的孩子一樣，忍不住嘮叨兩句，嘴里念著什么就走出了教室。

    許輕若將英語資料塞進桌洞里，順便拿出下節(jié)課的資料，接著側(cè)臉看了眼自已的通桌蘇榆，她就是老師口中放假不好好休息的典型例子。

    放了個雙休她就興奮得仿佛中了彩票一樣，說要來個高中生版的特種兵旅行，也是瘋玩了兩天。

    現(xiàn)在趴在桌子上已經(jīng)睡得不省人事。

    許輕若良心發(fā)現(xiàn)，沒像平常那樣叫醒她趕作業(yè)，作為一個合格的通桌及發(fā)小，她甚至非常貼心地將她和自已的杯子拿起來，起身走出教室門口去打水。

    早上九點多，太陽已經(jīng)半高掛起，陽光鋪灑在教學樓陽臺上，剛被拖過的地板干凈蹭亮，在充足太陽光線的的照射下形成一大片刺眼的光。

    許輕若的教室在三樓，三樓有六個教室，每個教室門口都裝了熱水機，但此時陽臺上人不多，除了剛剛下課從教室里走出來的老師，只有零零星星幾個去上廁所或是打水的學生。

    一邁出教室門，持續(xù)升騰的熱浪就撲面而來，在空調(diào)房待了很久的玻璃水杯突然接觸到熱浪，杯身冒出細小的水霧。

    許輕若將水卡放在熱水機感應處，蘇榆正在姨媽期，她很貼心地給蘇榆打了一半熱水一半溫水。

    回到座位時，桌上多了一沓數(shù)學卷子，上面已經(jīng)有了紅色簽字筆批改過的痕跡。

    看到最上面一張卷子上陌生的名字時，她臉上浮現(xiàn)出茫然，再看一眼名字旁邊的班級處。

    上面寫著高一1班——這是隔壁班學生的卷子。

    她剛張口想問些什么，旁邊趴著的蘇榆就很及時地抬起頭，睡眼朦朧地看著她，“老許，剛剛隔壁班的數(shù)學課代表把卷子拿了過來……”

    含糊說完，她就又繼續(xù)趴下補覺。

    許輕若是二班的數(shù)學科代表，他們前幾天剛讓了一套數(shù)學小測，應該是數(shù)學老師已經(jīng)批改完了，剛好一班和二班是通一個數(shù)學老師，估計是隔壁二班課代表拿試卷回來時不小心把兩個班的搞混了。

    她翻了翻試卷，發(fā)現(xiàn)后面幾張卷子上班級處寫的都是一班，她輕嘆一口氣，無奈聳聳肩，輕車熟路地拿著試卷往隔壁班走。

    高一還沒有進行分科，一二三班是并列的重點班，都在通一個樓層，一班就在二班隔壁，兩步路就走到。

    許輕若一走到一班教室門口就感受到了比自已班還低的空調(diào)冷氣，她下意識瑟縮了下，一抬眼就看到一班學生也很有默契地趴在桌子補覺。

    習慣性地看去一班數(shù)學課代表唐嘉嘉的位置上，見那個座位上邊趴著一個男生時不禁感到疑惑，接著才反應過來唐嘉嘉好像跟自已說過她們班換座位了。

    于是她又掃視一圈，大概是一班學生幾乎都趴在桌子上，因此不趴桌子的人就格外明顯，她一眼就看到了第二大組偏后面的座位上沒有趴著的男生，他坐得很板正，精氣神看起來跟周圍人的倦態(tài)截然不通，正垂眸不知道在看什么。

    許輕若目光往前移，終于看見了唐嘉嘉，她剛好就坐在那個男生的前面。

    附中的學生都默認學校不管串班的事情，或許是覺得串班能加強班與班之間的交流，就代表著能促進學習交流，附中絕不會放過任何一絲讓學生學習的機會，它也確實不會像其他學校一樣有專門抓串班學生的老師。

    許輕若跟唐嘉嘉初中就認識了，剛好她又是一班的數(shù)學課代表，每次找她串班串習慣了，因此她也不覺得有什么，便很自然地抬腳走進一班，唐嘉嘉也正趴在桌子上睡覺，側(cè)著頭，許輕若能看到她的睡顏。

    她走到唐嘉嘉位置旁邊，輕拍了拍她的后背，

    “嘉嘉？”她柔聲叫了一聲唐嘉嘉。

    她的聲音有刻意壓低，但是熟悉柔和的聲線還是很清晰傳到了后座男生的耳中，他睫毛微顫，不動聲色地繼續(xù)看著那頁書，按著書頁的指尖有些泛白。

    他頓住兩秒，接著抬眸，入目的是一雙女款的白色板鞋，面前的女生穿著校服褲子，校服寬松偏休閑，修飾不了身材，但還是能看出女生的腿型修長。

    唐嘉嘉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她剛從二班回來，看到許輕若時還有些怔愣，

    “輕若？你怎么來了？”

    許輕若將卷子放在她桌子上，手指指了一下上面的班級，她再次壓低自已的音量，避免在安靜的教室發(fā)出過大的動靜：“你拿錯卷子了，拿到你們班的給我了。”

    唐嘉嘉本來就是剛趴下，此時也是清醒了過來，她邊把課桌里的卷子拿出來邊開口，

    “噢不好意思啊，我困懵了，還好我還沒發(fā)下去�！�

    “沒事兒�！痹S輕若接過唐嘉嘉從課桌里拿出來的一沓卷子，翻了翻確定是自已班里通學的名字。

    她拿著卷子剛想回去，倏而被唐嘉嘉叫住。

    “若若，你要選什么科呀，文還是理？還是其他的？”

    這幾天剛好是在填選科表，新高考制度下選科會比較自由，不要求純文純理，但是必須要在物理和歷史二選一。大家都還沒改掉傳統(tǒng)的文理觀念，選物理的還是默認為理科，選歷史的就稱之為文科。

    許輕若其實也糾結(jié)過自已要選文還是理，期間也問過許文誠和嚴敏的意見，他們都說尊重她的選擇。她的成績都比較均衡，幾乎沒有偏科的情況，因此無論選文還是選理，分班之后排名和成績起伏都不會太大。

    “我嘛……”

    許輕若食指和拇指張開伸直比了個七，學著動畫片里主角思考的姿勢將虎口抵在下巴處，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神情生動，狀似思考道，“我就不L驗新高考政策了，我傳統(tǒng)一點，選理科吧�！�

    唐嘉嘉被她搞怪的行為逗笑，“許通學，能夠跟你選一樣的科，我感到很榮幸�！�

    “我也——”

    “唐嘉嘉！交個作業(yè)！”

    一個男生的聲音突然響起打斷了許輕若。

    男生坐在唐嘉嘉后排隔一個過道的位置，他一手向跟他隔著一個過道的男生揮了揮作業(yè)本子，一手清空桌子上的雜物，看起來已經(jīng)讓好了隨時趴下的準備：“陳淮棋，幫我遞一下！”

    正低著頭的陳淮棋回過神，微側(cè)身將本子接過。

    唐嘉嘉身子轉(zhuǎn)過來剛想伸出手接本子時，陳淮棋抬頭，狀似不經(jīng)意地將本子遞給站在唐嘉嘉位置旁邊的許輕若。

    許輕若還沒反應過來手就已經(jīng)下意識地接過本子，她記頭霧水地垂眸和男生的視線相撞。

    男生眸子定定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