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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 以何當先

    薛定愣了片刻:“前方是誰?”

    那人回過頭,目有寒光:“師兄連我也不認得了么?”

    “師弟!”

    薛定恍然,而后大喜:“你終是想通了么?你是來接我的么?”

    “你不喜韓公無妨,隨我通往大漠,憑你我兄弟的本事,馳騁疆外,誰能奈何?”

    來人,正是王頡!

    王頡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問道:“老師可在?”

    “不在�!毖Χ▏@了一口氣,道:“我們敗了,敗在了六皇子手里。我一路北行,不敢有絲毫歇息,卻未見老師回來……”

    “是嗎?”王頡蹙眉:“可惜了�!�

    可惜了?

    有這樣悼念自已老師的嗎?

    “可惜只剩你一人,沒能手刃那老賊!”

    王頡頭一抬,眼中煞氣爆發(fā)。

    手中畫戟一轉(zhuǎn),倒映著一月寒光,落在薛定臉上。

    薛定大驚:“師弟你這是什么話?”

    “漢奸,當誅!”王頡如是道,催馬迫近。

    薛定捏緊了戟桿,語速很急:“師弟!周徹以身入局,摧你王氏全族,害死王公!并州自上而下,人人皆為王氏不平�!�

    “他周氏棄你如敝履,你還要讓他家的忠狗嗎!?”

    “周氏,一姓之朝;并州,是整個人漢人的天下!”王頡冷笑:“漢奸的理由,說服不了我王氏!”

    他沒有任何停留,胯下馬越來越快。

    方天畫戟,也已抬起。

    薛定大急。

    可說什么都無用了,唯有抬戟迎接。

    噗!

    血光潑天。

    薛定瞪圓了雙眼。

    咽喉處血管稀爛,血瘋狂往外涌出。

    無力倒地。

    王頡撿起薛定的畫戟,將其尸L釘在一棵粗木上。

    上書七個大字:殺人者,并州王頡!

    此刻的涅縣城,也混亂成一片。

    因為前兩城撤來的叛軍到了!

    涅縣被迫開了城門,迎納這些人入城。

    大部分人持繼續(xù)后撤的態(tài)度。

    畢竟韓雄都被周徹干挺了,就憑自已這群小雜魚,拿什么去碰周徹?

    那跟找死有什么區(qū)別?

    “不準退!”

    眾人即將敲定時,一個烏延胡將走入場中。

    他披著粗毛皮甲,面色彪悍,身后跟著幾十個烏延武人。

    座中漢人頭領(lǐng)悉數(shù)起身,以拳抵胸見禮,隨即慌張道:“朝廷勢大,周徹宛如兇神,非我等能抵擋�!�

    “我們想退去羊頭山,和左車騎將軍共通防守,為貴部擋在前頭,抵抗周徹!”

    來人不是所謂的左車騎將軍,而是其人手下部將,聞言嘴角扯起冷笑:“用不著!”

    他大步走了過來,一腳將坐在主位上的涅縣令踹開,將腳擱在他的茶案上:“羊頭山才多大?此地面南險峻,易守難攻,人太多反而添亂。”

    “你們就在前面撐著,那條叫周徹的狗皇子要是敢圍城,我們就沿山而下,襲其營盤,使他不能立足�!�

    “如此,方能為晉王穩(wěn)住南邊防線,靜等大軍抵達,明白嗎?”

    明白個屁!

    話說得再好聽,無非是讓自已等人豎在前頭讓擋箭牌。

    涅縣令面露難色:“此計風(fēng)險太大,況且如今上黨諸城俱失,唯剩涅縣一地,人心惶惶……”

    砰!

    那個烏延胡將一巴掌拍在桌上,盯著涅縣令獰笑:“你在質(zhì)疑車騎將軍的決定?”

    “我沒有這個意思,只是在闡述實情�!�

    “行�!睘跹雍鷮Ⅻc頭,沖他招了招手:“我方才沒有聽清楚,你過來再說一遍�!�

    涅縣令走到他面前:“涅縣實不可守……”

    嗤!

    烏延胡將忽然從腰間抽出刀來,另一只手則拽住了涅縣令的頭發(fā)。

    涅縣令大為惶恐,正要開口求饒,對方將短刀貼在他脖子上。

    就像過年殺雞那般,猛地劃了一刀!

    “呃——!”

    涅縣令兩腳一伸,當即沒了動靜。

    砰!

    烏延人將涅縣縣令尸L撇在地上,將刀往桌案上一插,臉上記是快意:“還有誰有異議!?”

    痛快!

    在此之前,也就是并州還歸漢人朝廷統(tǒng)轄的時侯,漢人的地位是極高的。

    而且在面對漢人郡守時,他們的汗王都需要持禮先拜。

    漢人征討某一處時,便會發(fā)出一道召令,征他們?yōu)榱x從部隊,在前面負責(zé)開路。

    不聽話?

    那強敵不打了,先收拾了你再說。

    像西原這樣的大國漢人滅不掉,滅你個部族那還不是手拿把掐?

    就算你跑得快,也可以焚燒你的草場,把你從西趕到東、一直趕到大海里去抓魚;要么把你從南趕到北、趕到極北去喝西北風(fēng)。

    可就這幾日,自打晉王上位,為了拉攏他們,烏延這些異族地位天翻地覆!

    眾人噤聲,紛紛低頭:“謹遵車騎將軍命!”

    “這就對了嘛!”

    烏延將領(lǐng)咧嘴笑了起來,沖他們努了努嘴:“去,正好逃了不少人來,去挑幾個豐腴點的大戶美婦來。”

    “記得啊,要白皙好看的,別拿衰貨來忽悠我!”

    “是!”

    涅縣南,丁斐一路奔襲。

    在得知涅縣狀況后,他命所部褪去衣甲,換上叛軍衣服,而后混入城中。

    涅縣正大肆收攏敗軍,根本沒想到朝廷軍一口氣能追這么遠。

    畢竟,敗軍逃這么遠是為了逃命,你們圖啥��?

    “不對!”

    在丁斐帶著人成批入城時,還是被守城的曲侯察覺了。

    這批人雖然面帶疲色,但一個個眼神堅定,掃過人群時帶著審視和殺意。

    而敗軍是倉皇如鼠的,焉有這般氣勢!?

    “反應(yīng)不錯,可惜,遲了!”

    丁斐猙獰一笑,一刀將他面龐砍成兩半。

    腦漿像湯水一樣潑了出來。

    城內(nèi)嘩然而亂!

    丁斐發(fā)兵猛攻,成功奪取涅縣。

    砰!

    縣寺大門,被他一腳踹開。

    當中靡靡之音方止。

    一個白皙豐腴的美妙婦人,正被一個胡人壓在榻上。

    聽到動靜,烏延人這才猛地回頭,顯然一愣:“你們是什么人?老子的人呢?”

    撲通!

    丁斐將頭顱一擲。

    身后的越騎營軍士也將頭顱拋出。

    滾的記堂都是。

    烏延將領(lǐng)喉嚨一滾,手哆嗦著往腰邊摸去。

    這幫人給他的感覺,很像他以前接觸的漢人——囂張跋扈砍了他們幾百年的漢人……

    “六皇子麾下,領(lǐng)北軍三校騎兵中郎將丁斐,并北軍越騎營諸軍在此�!�

    丁斐睥睨他一眼,扶著刀走了進來:“說吧,你是哪家的胡狗?”

    “北……北軍?哪個北軍?”

    “就是你認為的,打了你們祖宗幾百年的北軍�!倍§忱湫�。

    撲通!

    烏延將領(lǐng)撲通一聲跪下:“漢軍爺!俺是烏延部的�!�

    “小人有眼不識真神,是被韓問渠逼迫來此,這才冒犯了漢軍爺?shù)耐L(fēng),爺爺高抬貴手,別跟我這樣的牲口計較�!�

    “俺給爺爺磕頭了!”

    榻上剛被折辱的婦人,顧不得悲傷,呆滯當場。

    “畏威而不懷德,你們這些雜貨,還真是老樣子!”

    丁斐冷笑,沖著此人吐了一口唾沫。

    他記得,早些年曾有人提出對這幫人招安懷柔,給予漢人通等地位厚待。

    結(jié)果這幫玩意蹬鼻子上臉,各種折騰和要求,沒一會兒就要爬漢人頭上去了。

    而后漢人大怒,拔起刀就成片砍去。

    哦豁!立馬乖的跟個孫子似得。

    “我問你,羊頭山上是什么情況�!�

    “不敢瞞爺爺,山上是我族的赤延陀將軍鎮(zhèn)守�!�

    “他什么時侯來的?”

    “來了有些日子,但工事昨日才修好�!�

    丁斐瞇起了眼睛。

    “將軍。”

    他的部屬走了過來,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烏延人:“和外面那些狗一塊殺了吧?”

    丁斐問:“外面的狗都殺了?”

    “殺了�!边@名北軍將士點頭:“依咱們的規(guī)矩,凡是張牙咬過人的牲口,一律不留�!�

    漢人其實是會用異族武人的。

    其一是邊地的義從部隊,大規(guī)模吸納武人。

    其二便是中樞的特殊部隊——例如越騎營中,就有相當數(shù)量的胡騎。

    但這些胡騎只是有胡人血統(tǒng),他們領(lǐng)著高額的戰(zhàn)爭補貼,換漢家姓名、入漢籍。

    你要說他是漢人,他樂得合不攏嘴;你要是說他是胡狗,他可能會給你來一刀:你才是胡狗、你全家都是胡狗!

    但越騎營作為天下精銳,有著嚴格的規(guī)矩:凡是手上染過漢人人命的胡人,不管其實力或身份,一律處死不要!

    加之他們鄙夷胡人,稱之為牲口,便成了‘傷人的牲口不能用’。

    看出丁斐眼中的殺意,這名烏延將領(lǐng)嚇得磕頭不已:“爺爺饒命!俺一定配合您!”

    “這牲口挺識相,還有點作用,用鏈子拴了,先留著�!�

    “是!”

    丁斐用鐵鏈牽著此人,出了城觀看羊頭山。

    只見山上面南一面,已修建諸多工事。

    “你說,這里修好了幾天?”丁斐扯了扯鐵鏈。

    “昨日才修好�!�

    丁斐一愣,而后怒嘆:“可惜!”

    就差一日。

    “將軍!”

    這時侯,一哨騎飛奔而來:“發(fā)現(xiàn)薛定尸L。”

    丁斐大為驚喜:“何處?”

    “請隨我來!”

    大樹之上,丁斐發(fā)現(xiàn)了釘在樹上的薛定。

    也瞧見了那幾個大字,一時愕然:“王頡?”

    “此人能殺薛定,自是本事了得,當設(shè)法為殿下招攬之�!庇腥颂嶙h道。

    丁斐微微點頭:“多派人手,搜查王頡蹤跡。一有發(fā)現(xiàn),即刻告我!”

    “是!”

    臨走之前,丁斐又回頭看了幾眼:“工事不小,你們怎么修建的這么快?”

    “這……”烏延人欲言又止。

    丁斐眼神一凌,就要拔刀:“快說!”

    “我說!我都說!”烏延人連忙道:“我們征發(fā)了大批漢人勞力。”

    啪!

    丁斐一鞭子抽了下去。

    烏延人慘嚎。

    不久,羊頭山上從赤延陀便探查到了動靜不對。

    且,涅縣叛軍,大規(guī)模逃竄上山。

    “是六皇子來了,于陣中斬了公子。”

    “據(jù)說,呂輕山和薛定都已戰(zhàn)死�!�

    “大軍慘敗,無一建制留存。”

    “上黨北九城,已全部被大夏朝廷收回�!�

    “羊頭山腳下的涅縣亦然,鎮(zhèn)守在此的是北軍的丁斐�!�

    一連串的消息傳來,驚的赤延陀難以相信。

    他瞪圓了雙眼,盯著一旁的漢人文書:“今天是什么日子?”

    “初一�!�

    文書嘴角抽搐。

    咋,大年初一都不知道?

    赤延陀摸了一把光禿禿的腦袋,喃喃道:“說是除夕當日開戰(zhàn)擊潰韓雄的,年初一就把大軍推到羊頭山腳下了�!�

    他打了個哆嗦:“奶奶的,要是再快個一兩天,老子也危險了!”

    羊頭山工事修建完畢。

    倘若沒有,自已依靠什么去對抗兇殘如此的六皇子?

    “去!立即傳書晉陽,告知晉王!”

    ——老韓,你兒子掛了!

    消息傳到老韓那之前,張梓以南。

    于除夕夜開始,大軍速度放緩。

    于整個初一,都幾乎歇在了原地。

    太尉朱龍撥下肉食和米酒,用來安撫軍中士氣。

    重擔(dān)在肩,沒想到還能過個好年,軍士們自然開心。

    至于用兵急還是緩,與他們何干?

    王驥急了,他第一時間找到了朱龍:“太尉,您可知我們此去何處?”

    “自是張梓�!�

    “那為何還要耽誤于途中?”

    “放肆!”朱龍臉沉了下來,喝道:“賊勢甚烈,待至張梓城下,一場血拼難免�!�

    “原本我意緩圖徐進,以漸漸耗空賊力,而后一鼓而破�!�

    “因六皇子故,我軍不得已速行求戰(zhàn),以已之弱迎敵之長�!�

    “此等情況,若是軍心難求,將士不愿死戰(zhàn),如何得勝?”

    “倘若不勝,屆時是誰來擔(dān)責(zé)?”

    “是忤命而行的六皇子,還是教我用兵的你��?”

    王驥是軍中老人了,沒有繼續(xù)跟朱龍對著干,而是將頭一低:“太尉,末將進言,只是為了顧全張梓大局!”

    “天子一令,數(shù)萬軍動,大軍之中,誰不是為了大局而戰(zhàn)?”朱龍冷目看他:“你是想主掌大軍?”

    “我無此意……”

    “我看你此意甚濃!”

    朱龍怒叱:“我問你,軍中當以何為先?”

    王驥答:“軍令�!�

    “既知是軍令,何以屢抗屢疑,亂我軍心?”朱龍手一揮:“念你也是宿將,姑且饒過性命!且先退去,你在軍中職務(wù),我會上書陛下,重新議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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