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大部分時間都是和外婆生活在一起，而媽媽則一直呆在閣樓上的房間里，只有很偶爾的時候才會走下樓陪一家人吃飯。</p>

    外婆就會在聽到閣樓傳來動靜時，將我趕到小房間里，讓我一個人單獨吃。</p>

    每每這個時候，我都坐在地板上，努力用耳朵貼著房門，想要聽聽媽媽的聲音。</p>

    可除了外婆的說話聲外，我聽不到第三人的聲音。</p>

    我忍不住懷疑，外婆說的媽媽真的存在嗎？</p>

    趁著外婆不在家的某一天，我偷偷摸摸地上了閣樓。</p>

    打開那個一直對外緊閉的房門，悄悄走了進去。</p>

    閣樓與我想象中的不一樣。</p>

    唯一的窗戶被厚厚的窗簾遮蓋，但房間四處布滿了 LED 小燈。</p>

    雖然有些昏暗，卻足以看清屋內，中間擺著一張柔軟的床鋪，地上還有散落各處的樂器。</p>

    床上正躺著一個熟睡的人。</p>

    我小心靠近，女人清瘦秀美的側臉映入眼簾，看著就是一個很溫柔的人。</p>

    這是媽媽嗎？</p>

    我趴在床頭，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媽媽……」</p>

    女人眉頭緊蹙，下一秒便直接睜開了眼睛，眼里充斥著驚恐和抗拒，在看清我后陷入迷茫。</p>

    她摸了我的頭發(fā)，又摸了我的臉。</p>

    她的手很粗糙，上面似乎布滿了我看不見的溝壑，刮得我臉生疼。</p>

    我咽了咽口水又叫了一聲：「媽媽，我……」</p>

    下一秒，我被狠狠推開，一個柔軟的枕頭砸在我身上，隨即而來的還有其他東西。</p>

    媽媽縮在角落，張開嘴無聲尖叫。</p>

    她抄起身邊的物件往我身上砸，渾身上下寫滿了抗拒，看著我的眼神充滿著恨意和扭曲。</p>

    我不知道媽媽為什么要這么對我，只能努力護著腦袋，一邊哭一邊喊著「媽媽」想讓她不要砸了。</p>

    可都無濟于事。</p>

    最終還是外婆回來才將我?guī)С鲩w樓，她安撫好媽媽，帶我回到房間。</p>

    我委屈地舉起布滿淤青的手想給外婆看。</p>

    可一向對我不冷不熱，但還算體貼照顧的外婆，此時卻面目猙獰扇了我一巴掌。</p>

    「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許上樓嗎！你為什么不聽我的！��！你說話�。　�</p>

    我被打懵了，捂著臉頰不敢說話。</p>

    外婆將我關在房間里三天讓我好好反省。</p>

    說是三天，可直到第五天外婆才將我放出來。</p>

    打開門，我看見外婆原本黑白斑駁的頭發(fā)，如今變得雪白一片。</p>

    臉上又多了許多皺紋，看著像老了十來歲一樣，所有生機盡數(shù)抽取。</p>

    她一席黑衣，腰間綁著紅布條，冷著一張憔悴的臉，將虛弱的我扯到專門供著外公靈堂的房間里讓我跪下。</p>

    恍恍惚惚地抬起頭，發(fā)現(xiàn)靈堂上好似多了一副照片，我用力眨了眨眼才看清——</p>

    上面正是我只見過一面的媽媽。</p>

    我下意識將求助的目光望向外婆。</p>

    外婆沒有和我對視，只是用一種很冷的語氣說：「曲念生，你害死了你的媽媽�！�</p>

    原本精神還算穩(wěn)定的媽媽……在見到我后，用脆弱的手生生摳掉封鎖閣樓窗戶的木板，鼓起勇氣第二次從三樓一躍而下。</p>

    「我當初就不應該看在你無辜的份上留下你……」</p>

    「或許只有你這個孽種死了，我的聽聽才能真正活下來……」</p>

    出身書香門第，當了一輩子教師的外婆第一次說出這樣難聽的稱謂。</p>

    「可是太晚了，一切太晚了�！�</p>

    自此，外婆將正在讀公立小學的我送進封閉學校，逢年過節(jié)也不允許我歸家。</p>

    除了每月照常打生活費外，她一個多余的字眼也不與我交流。</p>

    我在封閉學校待了十年，直到高考完，才被準許離開學校。</p>

    也就是這天，我收到了外婆逝世的消息。</p>

    電話那頭的律師告訴我，外婆將全部遺產捐贈了出去，只為我留下那棟充滿回憶的老房子。</p>

    于是，時隔十年，我又回到了老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