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聿蕭祁丟下兩句話后，頭也不回地離開了。</p>

    下人們奉命撤掉了房間里所有的琉璃擺件。</p>

    那些都是聿蕭祁親手買來，親手雕刻送給我的。</p>

    我躺在床上，清楚地聽到外邊響起的一道熟悉的女聲。</p>

    「祁郎，妹妹怕是誤會了，我去解釋一下吧？」</p>

    「不必。」</p>

    聿蕭祁大概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就拉著芳淑走開了。</p>

    穗兒含淚看向我，拼命攔著那些搬東西的人。</p>

    聿蕭祁的聲音透過墻壁傳了過來。</p>

    「好好呆在宮里反省，離淑兒遠(yuǎn)些，若再有下次，我定要?dú)⒘四恪！?lt;/p>

    他的話沒有半分溫度，讓我心疼得厲害。</p>

    「姑娘，可汗封鎖了浣夕宮，不讓任何人出入。」</p>

    我攥緊被角，胃里突然有些惡心。</p>

    「嘔……」</p>

    鐵沁除了聿蕭祁，根本沒人知道我的身份。</p>

    我是北陸的亡國公主。</p>

    遇到他的那年，我還未及笄，不喜歡宮中的繁文縟節(jié)和條條框框。</p>

    春節(jié)的大紅燈籠在風(fēng)雨中搖曳。</p>

    我瞥了一眼那些忙碌的婢女太監(jiān)，穿上太監(jiān)服，一溜煙跑出慕顏宮，跑到甬道上。</p>

    兩國來往的使臣車隊浩浩蕩蕩，人群中他清秀白皙的面龐格外顯眼，眼神落在我身上的一刻，我抱著懷里的貍貓，手心捏皺了裙子，臉頰泛起緋紅。</p>

    一頭烏黑的發(fā)絲帶著淡淡的棕色，美得驚人。</p>

    我看到他的酒窩里盛滿了笑意，美得令人心動。</p>

    微雨瀟瀟，斜陽穿透雨簾，映照著他修長的身影。</p>

    他傾身朝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站在人群中，美得如同不染塵俗的謫仙。</p>

    父皇說他是鐵沁可汗的兒子，是來北陸做質(zhì)子的。</p>

    我不知道何為質(zhì)子，十三歲的年紀(jì)，我只知道他長得好看，待人和善，便心生愛慕。</p>

    我問父皇，可不可以讓他做我的夫婿。</p>

    可從來不曾苛責(zé)我的父皇卻罰了我關(guān)了一個月的禁閉。</p>

    我不知道這是為何。</p>

    直到鐵沁的鐵騎踏入北陸，宮中的甬道上遍布血跡。</p>

    父皇將一塊玉佩塞在我手里，拉著我的手將我交到聿蕭祁手中。</p>

    淚水模糊了視線，我聽不清父皇說了些什么。</p>

    只記得他含糊的呢喃聲中是讓我好好活著。</p>

    聿蕭祁拉著我的手轉(zhuǎn)身離開，踏出宮墻的一瞬，我轉(zhuǎn)過身，清楚地看到父皇背后插著的一根長箭。</p>

    他趴在地上，眼睛一直盯著我離去的方向，死不瞑目。</p>

    我的父皇，勤政愛民，輕徭賦稅。</p>

    可奈何北陸的朝中，蛀蟲已深，難以拔除。</p>

    即便他夙興夜寐，也難逃下面的人不守規(guī)矩，使得繁刑重賦，百姓困苦，哀鴻遍野。</p>

    直到那股血腥味沖到我的鼻腔里時，我才意識到，我的父皇，薨了，我的國，亡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