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我祖父為我精打細算,也沒算到我會落成現(xiàn)在這個局面。</p>
我從謝家回去那天,他一個耄耋之年的老人家,一直守在衛(wèi)國公府的府門口吹著冷風(fēng)等著我。</p>
我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他就含淚看著我,我祖父這輩子運籌帷幄,那還是我第一次在他臉上看見那樣難過蒼涼的表情,他干瘦的手死死的握著我的手,悲愴地說:「阿柔,是祖父對不起你啊�!刮已蹨I瞬間就落下來了。</p>
再后來他將自己關(guān)在書房,直到沈子安上門探望他。</p>
三皇子登基后,沈家作為向來擁護正統(tǒng)嫡派的名聲就可以派上用場,按理來說,三皇子這個皇位是撿漏來的,只是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他既然坐上那個位置,就是皇帝,所以沈家認了。</p>
沈家認了,還頗有微詞的百官也就認了。</p>
唯一令新皇忌憚的大約就是那個下落不明的太孫,因為按照正統(tǒng),那才是正宗的儲君。</p>
所以新皇雖然依仗的是謝衛(wèi),但這些世家的支持他也不能不拉攏,拉攏加敲打,帝王的制衡之術(shù)。</p>
其中以沈家為最。</p>
沈子安拜訪我祖父拜訪的很頻繁,他們經(jīng)常在書房商議事情。</p>
沈子安每次過來,都會給我?guī)б恍o足輕重但很精巧的小玩意。</p>
比如城東泥人匠捏的泥人,比如懷花樓的花糕,比如街頭的糖葫蘆——還當我是幼時那個跟在他身后胡作非為的小姑娘。</p>
可是一晃眼,我們都經(jīng)歷了這樣多的事了。</p>
就這樣轉(zhuǎn)瞬又過了一年,在有天沈子安離開后,我祖父嘆口氣,問我愿不愿意嫁給沈子安。</p>
我從未想過。</p>
沈子安確實應(yīng)該成親了,他從潩州回來這些年,聽說媒婆說親介紹的都快把他家門檻踏破了,但不知道為什么,他一直不曾相看上任何一家的小姐。</p>
他的好友曾在酩酊大醉時開玩笑問他在等什么,據(jù)說沈子安沉默良久,才說:「我也不知道我在等什么,我只知道我等不到了。」這話流傳出去,滿京都待字閨中的心碎了一地,暗暗揣測芝蘭玉樹如沈子安,都有愛而不得的時候,也不知道那位能讓他嘆息說出這句等不到的姑娘是哪家千金,一時之間滿京都人人都為他嘆息扼腕。</p>
別人或許不知道,但我從小跟在沈子安身邊,對此還是知道一、二的。</p>
沈子安以前就是清冷,他待人雖然溫和但骨子里卻是疏離的,那時候暗中喜歡他的世家小姐不少,就連他來我府上跟著我祖父求學(xué)時,我府中的很多丫鬟看了他也暗暗臉紅。</p>
不過他一向目不斜視,冷淡疏離。</p>
但只有一個,國公侯府家的嫡長小姐王妍之,那時候國朝花會,正是最熱鬧的時候,我祖父剛罰了我禁閉,我沒辦法,只能去纏著沈子安,好說歹說央求了很久他才點頭答應(yīng)帶我去花會湊熱鬧。</p>
后來在蜿蜒的花海中,我就曾看見這位王小姐低頭羞澀的站在沈子安面前,溫聲細語的不知道在說什么,難得的是,沈子安的神色也頗為溫和,兩個人說了很久的話——這對沈子安來說是很破天荒的了,所以我對這位王小姐就格外注意了些。</p>
王家這位嫡長女還未及笄便才學(xué)滿京都,又長的纖細漂亮,后來我還給她給沈子安傳過幾次信,都是請教詩詞歌賦的,這也不算私相授受了。</p>
沈子安去潩州后,她及笄待字閨中硬是兩年未嫁,我當時便猜測她大概是在等沈子安回來——只是三皇子回京后將她納進了宮,是如今的貴妃娘娘了,聽說也頗為受寵。</p>
一入宮門深似海,沈子安口中那位等不到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她。</p>
不過若不是她,這些年沈子安身邊也確實沒看見什么走得近的女子。</p>
我祖父嘆息一口氣,跟我說:「阿柔,祖父大限將至,陪不了你太久,你終歸還是要嫁人的,何況,何況……」中間的何況我祖父到底是沒說出來,他只是問我,「你嫁不嫁他?」我沉默很久,才問祖父:「沈子安知道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