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那女子正是聶云兒。</p>
她一言不發(fā)，拼命地沖我磕頭。</p>
很快，額角通紅，滲出血絲。</p>
我輕嗤一聲，打算繞路走。</p>
聶云兒開口了：「溫小姐，是我不好，是我不該愛上陸郞，拆散你們的婚姻。溫小姐，您若有氣，就沖我撒吧，求您不要為難陸郞。」</p>
說完，又「咚咚咚」地磕了起來。</p>
額頭見了血，再配上她那慘白的臉色，好不可憐。</p>
周圍圍觀的人開始指指點點。</p>
我冷了眉眼。</p>
碧珠氣得破口大罵：「你是誰��？我們小姐都不認識你，你在這里說什么胡話？趕緊讓開�！�</p>
聶云兒不答話，也不讓開，只可憐兮兮地看著：「溫小姐，求您了，求您大發(fā)慈悲，放過我們吧。求您大人有大量，不要為難我們了。陸郞真的太可憐了�！�</p>
「這姑娘也太可憐了吧？」</p>
「是啊，額頭都見了血了。這位小姐怕是仗勢欺人吧？哪家的�。俊�</p>
「不太清楚，你看看她那丫頭，氣勢都那么盛，小姐肯定更厲害！」</p>
「你小聲點兒，等下讓人聽見了，讓你吃不完兜著走！」</p>
我聽著周圍的議論聲，玩味地笑了笑。</p>
這是要當街給我難看？</p>
姓陸的這是發(fā)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兒？</p>
就在此時，陸康成擠了進來，疾步過去扶起聶云兒：「云兒，你這是做什么？」</p>
聶云兒雙眼含淚地看著陸康成：「陸郎，我想求求溫小姐。我不做正妻了，我把正妻位子讓給她，求她不要再為難你了……嗚嗚……陸郞，都是我的錯，你都是為了我……我心中有愧 啊……」</p>
陸康成雙眼通紅地看著我：「溫謹虞，你就這么狠心嗎？我求你你不為所動，云兒何其無辜，她都跪下給你磕頭了，你也不動容？溫謹虞，你還是不是人了？」</p>
前世，聶云兒死的那晚，陸康成也是這樣問我的。</p>
他說，「溫謹虞，你逼死了我的云兒，你還是不是人了？你怎么就這么狠心？你現(xiàn)在開心了嗎？」說完，他就頭也不回地走了。</p>
那一晚，我一個人望著月亮枯坐到天亮，不停地詢問自己，我真的太狠心了嗎？可我，明明什么也沒做。</p>
如今，我神色淡漠地望著陸康成，冷聲問道：「哦？陸公子何出此言？不如將前因后果都說出來，讓大家伙兒評評理，是不是我狠心？看看我是不是人？」</p>
陸康成聞言臉色青白交加，垂著頭一言不發(fā)。</p>
聶云兒嘴唇動了動，只不停地道歉：「溫小姐，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您大人有大量，原諒我這一回，我給您磕頭，給您做牛做馬好不好？」</p>
大有將可憐裝到底的架勢。</p>
我瞟了一眼碧珠，碧珠會意，冷笑著道：「聶姑娘，哦，不是，是陸少奶奶，您這番做派我們小姐可擔(dān)當不起。前些日子，您可是跟著陸公子大鬧喜堂，讓我家小姐成親當日被迫和離。這樣好的本事，我家小姐哪敢讓您來做牛做馬？」</p>
聶云兒的臉上一片慘白，兩行清淚襯得人愈發(fā)楚楚可憐。</p>
可惜碧珠不是個憐香惜玉的，她繼續(xù)道：「當日陸公子可是承諾你一定要娶你的，您說您陸家的少奶奶，怎的還跑來當街給我家小姐下跪？這知道的，明白您是在為當初自己的行徑懺悔，這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家小姐怎么欺負您了呢？</p>
我家小姐早在成親當日就脫離了陸家，如今還是溫家人。您這副樣子，是要引起陸溫兩家的矛盾嗎？這可真是……欒州城里誰不知，溫陸兩家向來交好，讓人有這種誤會可不好。陸少爺，您說是不是？」</p>
這番話下來，圍觀者恍然大悟。</p>
畢竟，當日陸家準兒媳當堂退婚寫和離書的事兒，在這欒州城，很長一段時間里可是飯后笑談。</p>
眾人看陸康成和聶云兒的目光就有些意味深長了。</p>
「嘖，原來是那兩位啊。逼著人家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小姐一朝成了下堂婦，如今還有臉在這兒咄咄逼人呢。」</p>
「還說什么，我把正妻位子讓給她……嘖，這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貴婦，原來只是個通房啊，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底氣……」有個大嬸毫不避諱地當面嘲諷。</p>
周圍人哄然大笑：「是啊是啊，這陸公子倒是深情，怎的也只給人一個通房啊……」</p>
嘲笑與起哄聲驟然四起。</p>
我根本什么都不用說什么都不用做，眾人之口已然讓他們無地自容。</p>
聶云兒「哇」地一聲就真的哭了，掩面擠出人群，跑了。</p>
陸康成狠狠瞪我一眼，垂著頭跟著人走了。</p>
還，真是無趣！</p>
我拍拍手，讓碧珠給在場的眾人撒了銅板，說是感謝他們幫我說話請他們喝杯茶水的。</p>
看著眾人萬分感激的眼神，我想起前世溫家倒了之后，也是這些個人，跟著說些子虛有的事，將溫家推往萬劫不復(fù)之地。</p>
想來，背后應(yīng)該有人使了不少銀兩吧？</p>
思及此，我眼神冷了冷，面色如常地帶著碧珠上馬車回府。</p>
馬車緩緩啟動。</p>
我對碧珠道：「去查查陸府發(fā)生了什么事兒？」</p>
不然這兩個不會跑來堵我的。</p>
「是�！�</p>
當晚，碧珠來回。</p>
原來陸家得知最近溫家攀上了小侯爺，急了。深知上回陸康成之事將溫家得罪狠了。</p>
陸氏族長親自下令，讓陸康成來求得我的原諒，不然就將他趕出陸府，和他的心上人去過好日子。</p>
聶云兒想進陸府那當然是奔著過富貴日子去的，哪里愿意和陸康成一起受苦？</p>
但是眼見著陸康成真的天天在想辦法見我，又怕我們「舊情復(fù)燃」，于是才有了今兒街上那一幕。</p>
想來，她的本意是借大眾之口將我釘在囂張跋扈的風(fēng)口上，卻忘了她自己與陸康成在欒州城內(nèi)早已成名。</p>
我略一沉吟，吩咐道：「將今兒的事情，想辦法傳到陸氏族長那里去�！�</p>
想來，之后的一切，都不用我出手了。</p>
果然，三日之后，碧珠就匆匆來告訴我好消息：「小姐，陸家鬧了一出好戲�！�</p>
我挑了挑眉，撥動著茶杯里的浮沫：「嗯？」</p>
碧珠興致勃勃地道：「那日的事傳到陸氏族長耳里，大怒，要將聶云兒發(fā)賣去。陸公子自然是不允，然后就鬧將起來。氣得陸氏族長動了真怒，真要將陸公子逐出宗族。</p>
嚇得陸老爺陸夫人趕緊求情，陸老爺當場承諾立馬分家，大半家產(chǎn)由庶二子繼承，小半由庶三子繼承。陸公子什么也沒撈著，只給了一棟兩進的房子和少量銀兩。陸夫人當場昏了過去�！�</p>
我笑了，倒是情比金堅啊。</p>
想來，陸康成心里是以為陸氏族長不會真的把他怎么樣的。畢竟，他可是陸氏這一輩最出采的子弟。</p>
可他忘了，當初陸氏之所以那般捧著他，很大的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他與溫氏的聯(lián)姻。</p>
至于有才能的兒郎？偌大一個家族，怎么可能只他一人？就看別人能不能出頭罷了。</p>
比如，他那個庶二弟陸子修。</p>
「小姐，咱們要不要做什么？」</p>
我興致缺缺：「暫時不用，盯著點就是了。有什么不對，馬上來和我說�！�</p>
雖然我對陸康成恨之入骨。</p>
可我也不想臟了自己的手。</p>
而且讓他就那樣死去，實在太便宜他了。我得讓他嘗嘗，這人世間的各般滋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