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有一天夜里，娘睡著了，頭上忽然冒出一對毛茸茸的尖耳朵來，跟小比的一模一樣，只是娘的耳朵是灰色的。</p>
第二天我在院子里抱著小比，翻來覆去捏它的耳朵。</p>
小比不耐煩了，揚(yáng)起爪子就想拍我。</p>
我趕緊順毛捋它的背，邊捋邊嘟囔：“為什么娘的耳朵是灰色的呢？娘是灰貓變的？小比你要好好吃飯，以后也變成人做我的玩伴……”</p>
小比不理我，在我懷里呼嚕嚕瞇起了眼睛。</p>
廊下忽然傳來腳步聲，我抬起頭，看見爹不知何時(shí)走了過來，那副總是沒表情的死人臉罕見地沾上了怒氣。</p>
他一把從我懷里拽出小比，掐住了它的脖子。</p>
小比的四肢在空中無力地掙扎，我大哭著求爹放了它。</p>
爹卻不為所動，掐住小比脖子的手還在不斷收緊。</p>
眼看小比掙扎的幅度越來越小，我撲上去狠狠咬住了爹的手。</p>
爹吃痛，甩開了小比。</p>
我抱住渾身毛都炸起來的小比，心里對爹的厭惡與恐懼又多了幾分。</p>
娘聽見動靜，慌慌張張從屋里跑了出來。</p>
看見爹，有些小心地叫了聲：“允郎……”</p>
爹厲聲打斷：“別叫我！我問你，你平日里是如何教養(yǎng)孩子的？你都跟永兒說了些什么？”</p>
娘對爹突如其來的火氣有些手足無措，頓了下，茫然道：“我……什么也沒說啊……”</p>
爹怒氣沖沖地質(zhì)問：“那永兒怎么會知道你……怎么會知道？我早就跟你說過，不要給我惹事，你為什么就是不聽？今日的話，若是被旁人聽去，莫說我這官沒得做了，只怕你跟永兒的命，也沒人能保！”</p>
娘看著爹，半晌沒說話。</p>
許久，她有些凄涼地笑了：“允郎，我知道你嫌棄我，怕我的身份會拖累你。所以你要我?guī)е纼鹤≡谶@偏僻地界，不許任何人接近我們，我也都照做了。只是永兒，你是知道的，她是你嫡親的女兒，跟你是一樣的。你就是讓她像個(gè)正常的小姐一樣生活，也不會威脅到你做官的。</p>
“至于我，等永兒長大成親，我就會離開，也省得被你厭棄至此。”</p>
我撲過去抱住娘的腿，嗚嗚咽咽：“不要！永兒不要長大成親，不要娘離開！永兒要跟娘永遠(yuǎn)在一起！”</p>
爹在旁看著，冷冷留下一句“我會找人來帶永兒”，便拂袖離去。</p>
娘蹲下身，擦去我的眼淚，輕聲哄道：“永兒乖，不哭了，娘在這呢”。</p>
她不讓我哭，可她自己的眼眶卻紅了，聲音也有些悶悶的。</p>
爹跟娘吵完架沒多久，府里便新進(jìn)了一位美嬌娘。</p>
這事娘跟我原本是不知道的，只是有一日，那美嬌娘不知抽了什么風(fēng)，一個(gè)人屏退下人，自己跑到了鎖香閣來。</p>
娘看見來了這樣一位美麗小娘子，有些新奇，又惦記著不能隨意跟人搭話，于是在院里好奇的打量了半天。</p>
那美嬌娘身姿若蒲柳的在院外站了會，裊裊婷婷地走進(jìn)來，抿唇一笑，主動說道：“聽說丞相府夫人久病不愈，如今看來，傳言似乎不足為信。夫人看起來，氣色好得很呢”。</p>
娘問她是誰，她便說，自己是隨家人來相府做客，因不勝酒力，離席隨意轉(zhuǎn)轉(zhuǎn)，卻不想會迷路到這里。</p>
娘信了，很熱心的給她指了路，還捧來我們剛玩過的蹴鞠，問她要不要一起玩會再走。</p>
娘就是這樣沒心眼，否則不會想不到，初來乍到的美嬌娘，怎么會一見到娘，就知道她是丞相夫人。</p>
美嬌娘眼波流轉(zhuǎn)，以“身子不適”婉拒了娘，便款款離去了。</p>
娘看著她離去的身影，還頗為不舍與可惜了一陣。</p>
當(dāng)天晚上，爹又來了。</p>
娘還沒來得及說話，爹便張口又是一通質(zhì)問：“你對霜兒做了什么？”</p>
見娘一臉茫然，爹不耐煩地解釋：“就是今天迷路來鎖香閣的那位姑娘，她叫秋霜。霜兒回去后便高燒不退，問她怎么了，她只說跟你說了幾句話，回去便覺頭暈不適，身子燒得厲害。我問你，你是不是給她施了什么害人的術(shù)法？”</p>
娘聽完終于反應(yīng)過來，也動了氣：“我沒有！我好端端害她干嘛？允郎怎會跑來找我興師問罪？”</p>
爹冷笑了一聲：“你為何會害她，你自己心里有數(shù)。你最好別存什么壞心思，我告訴你，霜兒我是娶定了。你不會教養(yǎng)女兒，自有人替你來教”。</p>
爹說完就走了，留下娘愣在原地，反復(fù)咀嚼爹的那個(gè)“娶”字。</p>
她像是被這個(gè)字燙到了一樣，身子都開始發(fā)起抖來。</p>
我在旁邊聽了個(gè)大概，懵懵懂懂，只覺得是今天那個(gè)美嬌娘惹出來的事，心中一點(diǎn)也不覺得她美了。</p>
不過她本來也沒有娘好看，娘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爹真是瞎了眼，才會為了別的女人跟她吵架。</p>
我討厭爹，也討厭那個(gè)霜兒。</p>
我拉住娘的袖子晃了幾下，想讓她把爹跟霜兒都從腦子里忘掉，我會陪著娘。</p>
小比剛才一見到爹就嚇得鉆到了桌子底下，此刻也跑出來，尾巴蹭著娘的腿轉(zhuǎn)圈，幽藍(lán)的眼睛里滿是擔(dān)憂。</p>
娘低下頭，直愣愣地問我：“永兒，一個(gè)男人，是可以娶兩個(gè)女人的嗎？”</p>
我不知道，沒人告訴過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