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槍破敵
蕭靖宇答應陸晟的挑戰(zhàn)當然是不明智的,但是以他的爽直性格的確不可能退縮和拒絕。所以此刻他正在一輛往綠柳山莊而去馬車里。
綠柳山莊是陸家莊的產(chǎn)業(yè),是陸家莊一個鏢局的駐地,綠柳山莊在莫河城外南方四十里楊柳林深處。
馬車不急不緩往楊柳林駛去,駕車的是一個干瘦的老頭,是柳如嫣特意指派的。老頭一路上寡言少語,不管蕭靖宇吩咐什么他都會毫不遲疑的照做,絕不會有半點異議。
楊柳林,柳絲如煙。
阿丑靜靜的坐在車內(nèi),簾子拉的很低。
“木老,慢點行!”
蕭靖宇掀開簾子道。
駕車的老頭叫木老,大家都叫他木老,也許除了柳如嫣知道他的名字之外,已沒有人知道他叫什么,甚至于蕭靖宇深深的懷疑連木老自己都已忘記自己叫什么。倘若有人問他如何稱呼,他的回答永遠只有兩個字——木老。
木老似乎有些老年癡呆,無論柳如嫣安排什么事讓他做,他都不會拒絕,而且會一絲不茍到駭人聽聞的程度。
譬如有一次阿丑看到木老在給逐電馬洗澡,居然是一根鬃毛一根鬃毛的擦拭。他洗馬洗了半個月,幾乎是和逐電馬生活在一起。除了腦子有問題,蕭靖宇實在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木老難得的說道:“可是時辰快到了��!”
他說話就像一只蒼蠅,嗡嗡響,讓人聽起來很不舒服。
蕭靖宇放下簾子道:“楊柳林的景色不錯,我要欣賞欣賞,你趕車準時到達便是了。不要早也不要晚,知道么!”
木老道:“沒問題!”
車廂的簾子沒有掀開,蕭靖宇也不可能看到楊柳林的新柳枝,他其實在聽馬蹄聲。
從車邊疾駛而過的馬蹄聲不少,他已聽到至少二十匹千里良駒、千金寶馬的蹄聲,不入流的馬蹄聲更多。
前往柳綠山莊的江湖客不少。
阿丑摩挲著幽寒斷魂槍,眼睛漸漸瞇起。
馬車緩緩停了下來,準時到達。
木老說沒問題,果然沒問題。
綠柳山莊陸家揚威鏢局演武場上一座擂臺早已壘起,擂臺周圍一丈外站滿了人。擂臺正面是揚威鏢局的兩層正摟,樓上欄桿上擺滿了桌椅,有身份的人都已入座,靜靜的呷著茶,偶爾微微側頭與旁座低低交談一句,談論什么不得而知。
陸晟提著劍已在擂臺上站定。
蕭靖宇走下馬車,迎接他的是陸東,陸家小三俠之首。
陸東神色落寞,看到如今的蕭靖宇頓時一愣,旋即苦笑道:“你不該來的!”
蕭靖宇道:“我已來了!”
陸東臉色難看,沉聲道:“你自己小心。”陸東轉身在前帶路,一雙雙眼睛看向蕭靖宇。蕭家阿丑成了胖子?!縱然他們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這是個值錢的胖子。
這一點沒有人不清楚。
長山、龍淵兩省,現(xiàn)今江湖中最值錢的一顆人頭,便在這個胖子身上。
蕭靖宇神色寧定,步至圓形擂臺邊緣,一躍上了擂臺。
陸晟冷冷一笑道:“我以為你不敢來!”他一見到蕭靖宇便有一股子恨意,腦子里就浮現(xiàn)了苗素衣扶著蕭靖宇肩膀暢的快巧笑言兮的景象,他的心里立刻心魔叢生,無數(shù)的怒火燃燒起來。
顯然他和苗素衣的親事黃了�?v使是他爺爺親自出馬也沒成。
苗素衣一口拒絕,果決的不能再果決。
如果說他真的還有一線希望,那么這個希望便在蕭靖宇身上。苗素衣說如果他勝了這場比試,她有可能會考慮的。
有可能便是有機會。
陸晟對苗素衣已著了魔,所以此戰(zhàn)他事在人為。他一腔怨氣都要在蕭靖宇身上宣泄。
蕭靖宇笑了笑道:“我的膽子一向很大�!�
樓上,陸晟的爺爺、陸家莊的老莊主陸飛鑫緩緩的站起身來,他矍鑠的雙眼一掃,觸及到哪里,哪里立刻就安靜下來。
他正要宣布比試開始。
這種比斗根本不須走任何過場。
“哇,大魔頭怎么會是一個大胖子?胖子呀……”
一道聲音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不但很清脆而且非常響亮。陸飛鑫正要開口,卻只能咽回去。
眾人都是一驚。
陸飛鑫資格何其之老,乃是陸家三俠之前的陸家雙俠之一,一生行鏢,朋友故交遍布江湖。居然有人在他開口要說話的時候公然插嘴,簡直是不想活了。
眾人循聲看去,但見屋頂之上一個綠衣女子正坐在屋檐上,晃蕩著雙腳,自顧自剝著松子吃,全然不把眾人的怒目相視當成一回事。
陸飛鑫一抬頭便看到了那雙無憂無慮的腳。沒人知道屋頂上居然還有一個小姑娘,也沒人認識這個女孩。
陸飛鑫沉聲道:“小姑娘,你爬到屋頂上去做什么?”他只看到那雙腳丫還在晃動,一片片松籽殼從眼前落下來。
屋頂上的小姑娘不耐道:“到底打不打呀,老爺爺你快叫他們動手吧!”
陸飛鑫面色一沉道:“小丫頭,你坐在屋頂上成什么體統(tǒng),快下來。”樓上坐著的都是有頭有臉的江湖大佬,怎么容許有人還在他們的頭頂上?!
小姑娘一臉不情愿,嘻嘻道:“我好不容爬上來,現(xiàn)在我下不來啦!坐在這里高高的,看的清清楚楚,有什么不好么?!”
陸飛鑫臉色陰冷下來,喝道:“哪位英雄好漢把這個頑皮丫頭帶下來!”
人群中一聲大響:“我來!”
一個彪形大漢嘿嘿一笑,好像一頭黑瞎子一般在人群里接連跳躍往樓頂掠去。那大漢的形狀頓時嚇了樓頂上小姑娘一大跳,登時驚叫了一聲:“不要過來!”
小姑娘一吃驚、一受怕,從樓上跌了下來。
樓頂?shù)降孛嫔僬f也有四丈高,眾人聽到那驚叫聲,出手去接已晚了,都覺得可惜,一個水靈靈的姑娘,怕是要摔壞了。
二樓上的人物本可以出手接著的,但沒人出手,冷面而視。
小姑娘摔到鋪著石板的地面,屁股著地,居然沒事,但卻疼得嗚嗚哭了起來。
那彪形大漢此時正掠了過來,笑道:“小丫頭怎如此任性,是我嚇的你了?!”他倒是有自知之明,但好心使然便要上前扶地上兀自痛哭的女子。
女子且哭且看著大漢嬌喝道:“你不要過來!”女子小腳往前一蹬,眾人只看到那鐵塔一般的大漢頓時倒飛而出,在地上滾了十丈有余。這一幕叫眾人都是倒吸一口涼氣,暗暗驚訝這女子好大的力氣。
真是人不可貌相,本來柔柔弱弱的一個小姑娘,這一腳的力氣,卻比牯牛還大,駭人聽聞。
小姑娘哭聲弱了下去,兜里的松子經(jīng)這么一跌,撒了一地。小姑娘便坐在地上也不理眾人,一顆顆的捻起來。
那彪形大漢從地上爬起來,好像看怪物一樣看了小姑娘一眼,摸了摸鼻子,哼道:“長得丑有錯么?!”
這么一個小插曲就此揭過。
陸飛鑫沉聲道:“開始罷!”他本來還有幾句話要說,現(xiàn)在卻一個字也不愿多說,心情被敗壞了。他坐下的時候眼角余光有意無意掃過已從地上捻完松子的綠衣姑娘,眼皮跳動了一下。
這一次,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到了擂臺之上,綠衣女子更是從人縫里擠到了擂臺邊上,眨巴著眼睛看著擂臺上的兩個人,十分好奇,雙手卻不忘剝開一顆顆松子,把仁送到嘴里,吃的津津有味。
幽寒斷魂槍架在蕭靖宇的肩頭,陸晟提著劍。
陸家祖?zhèn)鲃Ψǔ鲈苿Ψ�,以飄逸靈動見長,招出看似無心無意,實則暗藏玄機,許多精妙變化都在其中。
天下武功,分為招式和心法,層次各不相同。外功只有招式,沒有心法;內(nèi)功、氣功、元功、神功皆為心法有時還有其配套招式。
那些集聚前人智慧的功法招式體系,成為了江湖中衡量武功的一個標準。內(nèi)、氣、元、神的劃分延伸到武功招式上,用以衡量其精妙程度,已不僅僅局限于描述心法。
這出云劍法,按照內(nèi)、氣、元、神的衡量準則劃分,可算得庸乘氣功,不過陸家莊的心法云氣決非常了得,乃上乘氣功。這一門氣功修煉到爐火純青的地步,可餐霞食炁,成陸地神仙一般。
可惜自陸家莊老祖宗以降,陸家莊后人從未有人把這門氣功練到那般境界,只能眼睜睜仰視著祖先的傳說。
出云劍法配合云氣決,威力更增,是陸家莊傲立江湖而不倒的根本。
出云劍法,重在出劍,驟然拔劍如同白云出岫,渾然天成而無稽可循,一出劍便已克敵機先。
陸晟傲然挺立,右手握著劍柄。
氣氛蕭殺。
春風冷!
火焰一閃,陸晟已出劍。
眾人瞪大了眼睛,驚呼道:“火烈劍!”
這柄劍,傳自陸家老祖,通體火紅,真氣灌注其中,劍身有滾燙氣焰繚繞,乃是陸家莊的至尊寶物。眾人能夠目見此劍真容,可說三生有幸。
看來此戰(zhàn)陸家莊下足了本錢,陸晟是勢在必得。
云已成火云,熊熊燃燒的烈火紅云。
陸晟的這一劍,凝聚了全部的精氣神,仰賴神劍威勢為的便是一招之內(nèi)完全壓制蕭靖宇,甚至一招敗敵。出云劍法起手第一招寶劍出鞘便是如此厲害。多少江湖劍客不能匹敵,敗于起手一劍之下。
出鞘一劍乃出云劍法之神。
火烈劍已到眼前,蕭靖宇清晰的看到了陸晟臉上的冷笑。
蕭靖宇的眼睛微微瞇起,感受著臉上灼熱的氣流如火星一般刮過來,驟然一挺長槍,吼,一聲槍吟發(fā)出,如同猛虎嘯山,槍出如有神。
陸飛鑫身軀一顫,猛然站立起來,神色凝重。
所有的人都是一陣心悸,被那一槍的氣魄震懾了心靈,目瞪口呆。
幽寒斷魂槍與火烈劍尖鋒相對。
陸晟臉色大變。
蕭靖宇一槍直刺他劍法之中他最不以為意的一處破綻,那一處破綻乃是火烈劍的劍尖,本來并不算破綻。但是當火烈劍與幽寒斷魂槍碰撞的那一剎,陸晟終于感受到那一處破綻的致命。
尋常兵刃根本無法觸碰火烈劍的尖鋒,觸之必毀,是以陸晟根本沒有在意這一處破綻。天下間能夠比得上火烈劍的兵刃有多少呢?!
陸晟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蕭家阿丑的龍紋槍可以,但是龍紋槍已被奪走——這本來已足夠了。
但是他沒有想到蕭靖宇丟了龍紋槍又多了一柄幽寒斷魂槍,而且這柄槍比之龍紋槍只強不弱。
那一刻,陸晟猶如吞下了一只蒼蠅,臉色無比難看。
比他臉色更難看的是他的手臂,因為他的一條手臂已被震斷�;鹆覄γ撌诛w出,斜插入擂臺,陸晟的臉色無比蒼白。蕭靖宇的一槍,勢如猛虎,已將他震懾,使他甚至忘記慘叫。
陸晟居然一招敗北,誰也沒有想到。
蕭靖宇的胸口處,腥紅的血跡蔓延,他的傷口又已裂開。
那一槍,他施展的暢快淋漓,代價便是柳如嫣細心縫好的傷口再度裂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