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定
此時天色慢慢暗了下來,街道兩旁燈火通明,各個酒樓門外也掛起了兩排圓圓的大紅燈籠,格外醒目。
馬車內(nèi),薛翦閑散地倚著車壁,微仰著下頜凝視著對面之人,“你有什么事便直說了吧。”
魏啟珧聞言,眼底掠過一抹驚訝。
還不待他反應(yīng),又見薛翦伸出四根手指在空中比劃了一番,笑道:“你臉上就差寫著‘我有心事’這四個大字了�!�
魏啟珧瞧著她的神色,不免有些尷尬,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猶豫片刻方才出聲:“阿翦,我想和你比試�!�
話音落下,薛翦漫不經(jīng)心地撈起桌上的茶,正欲開口,忽然聽他繼續(xù)道:“父親總說你是個好苗子,天資過人,若是男兒身他定會親自教導(dǎo)你�!�
“其實當(dāng)年你托我把信交給姑父的時候,我在心底猶豫了許久。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幫你離京,還是想跟你一起去臨州�!�
他的聲音很低,卻圓潤、清晰,落在薛翦心里泛起層層漣漪。
魏將軍從前不去軍營的時候,常常會在魏家教他們練武,而她總是學(xué)得比魏啟珧快一步,故得了魏將軍不少稱贊。
她從未想過這件事情會在魏啟珧的心里埋下這么久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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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知道這七年來,我還差你多少�!蔽簡㈢騻鱽碓捳Z,薛翦卻遲遲未有回應(yīng)。
沿途的燈光透過簾隙照映進來,承在她的面龐上,薄唇輕抿,浮著幾縷不明的情緒。
良久,薛翦直起身,語氣輕松道:“就為了這事兒?”
復(fù)就著杯沿呷了一口清茶,面色依舊,“你若是想,我自然隨時奉陪�!�
“當(dāng)真?”魏啟珧不覺語調(diào)輕微上揚,眼里填滿了欣喜,“那你等我一個月,到時候你可別耍賴啊�!�
說著便看薛翦眉梢輕挑,哼笑了一聲:“合著你這么急著與我說,就是為了下個月再比?”
這么久之后的事,用得著現(xiàn)在提嗎?
魏啟珧聞言挺直了身板,神氣道:“我這叫未雨綢繆,你懂什么。”
還沒聽完,薛翦便頗為嫌棄地擲了他兩眼,堪堪將目光移向別處。
五六月的日子天色總是明亮得早,熹微的晨光掉入薛府,悄聲將其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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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棠院內(nèi),薛翦正坐在下首百無聊賴地剝著松子,將剝好的放置在一旁的碟子上,漸漸堆成了一座小山,遮去了半邊容貌。
魏氏目色溫柔地望著她,輕笑道:“你這是要給自己砌堵墻,好教我看不見你嗎?”
薛翦聞言,稍一歪頭將兩只眼睛露了出來,調(diào)皮地笑了笑。
“蘇家下月初要辦場賞花宴,帖子送到我這兒了�!蔽菏咸崾帜榱藟K糕點,繼續(xù)道:“你和小羨去吧,年輕人合該多出去走走�!�
“哪個蘇家?”薛翦將碟中的松子一粒一粒地往嘴里丟,入口香脆又不油膩,連帶著心情都愉快了些。
“城南蘇家。”魏氏緩聲說:“你小時候還和他家二姑娘玩過呢,不記得了?”
城南蘇家,蘇二姑娘。薛翦在心中默念一聲。
霎時間,兒時那段不堪的回憶,山呼海嘯般涌進了她的腦海。
她手下微頓,不冷不熱地說了句:“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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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緣與她八字相克,生來犯沖,逢二人所到之處,必以撕打收場。
她兒時所得的惡名也多半拜蘇緣所賜,小小年紀(jì)就心機了得,每次都算好了時間“挨打”,故眾人總以為是她在欺負蘇緣。
猶記得有一回,她心下不快,索性騎到蘇緣身上打了個狠,最后還是好幾位大人一同使勁,才將她們二人拉開。
乍一想到那張得意譏笑的臉,薛翦便渾身不得勁,拍了拍手掌,端起茶盞飲下大半。
她們之間的事,魏氏多少也知道一些,只當(dāng)是小孩子玩鬧。再者如今這么多年過去了,還有什么可記恨的。
“你這丫頭,他們既然往府里送了帖子,自然是沒在意以前的事兒了。你就當(dāng)陪你哥哥出去散散心,他這些日子也快忙壞了�!�
魏氏柔聲和她講著道理,雖沒指望她能立即答應(yīng),但多少能聽進去一些。
未料薛翦從鼻子里冷哼了幾聲:“那是他們不知道我回來了,帖子是送給哥哥的吧!”
話落,魏氏微噎,見勸她不動便也不再多言,只淡淡地看了一眼,暗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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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玉棠院回去后,薛翦照例練完劍,沐身后換了套月白色的衣裳打算出門。
在臨州待了七年,每日除了習(xí)武便也少有旁的樂趣,更極少下山。如今回到京城,自然得把玩樂給找回來。
經(jīng)過校場時,薛翦頓然駐了步,抬眸遠望,其內(nèi)一片沙黃空曠,兵架上支著各式刀刃,至南處還修了一座小涼亭。
薛暉一直不喜她習(xí)武,卻還是為她修了這塊校場。
思及此,她眸中漸漸聚起笑意,雖然爹爹嚴(yán)肅了些,到底還是疼她的。
“翦兒�!币坏缆曇魪纳砗箜懫�。
薛翦循聲轉(zhuǎn)了過去,一旁的小竹見到來人旋即低頭行禮,退至二人身側(cè)。
“爹爹!”她臉上笑意未散,闊步上前,“您怎么來了?”
薛暉負手而立,身姿秀雅,神情中投去一絲探詢,“聽說蘇家的宴會你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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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翦微揚眉梢,似乎沒料到他也會提及此事,心中不解又略帶煩悶,“莫不是娘讓您來勸我的吧?我已說了不去,那蘇緣與我碰到一起指不定又要出什么亂子,權(quán)當(dāng)讓我在家積點德唄�!�
她這一番話說得急,面色也吊起了幾分愁色。
薛暉聽了她的話,淡淡頷首,平緩道:“不去也罷,再過不久便到太子及冠之禮了,為父打算請宮里的曲嬤嬤到府里來好好教教你,免得你又做出什么不敬的事兒來�!�
頓了頓,又皺眉道:“以前你還年幼,皇后又慣著你,不然你做的那些事多少個腦袋都不夠用!”
憑她兒時跟太子說話的態(tài)度,若是換一個人,早得入土了。
薛翦現(xiàn)下卻沒心思聽他講道理,滿腦子只記住了一個“曲嬤嬤”,眉心一折,嗔道:“爹!我不要人來教我!如此我還不如去蘇府赴宴呢!”
話罷,她頗有幾分憤懣地將頭扭到一邊,小聲嘀咕著:“我反正不學(xué),曲嬤嬤您怎么請來,我就怎么送走�!�
“你說什么?”薛暉抬眉走近了一步,未及聽清她喃喃之語,便見她頭也不回地轉(zhuǎn)身往校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