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是般配
校場內(nèi)一片黃沙，至東處立著一面黑紅旗幟，其上寫著一個龍飛鳳舞的大字，“豫”。
皇家校場分為兩處，東面為皇子騎射練武之地，西面為天衛(wèi)軍練兵之所。
高成淮與薛翦來時，正好和皇子們錯開，場內(nèi)除卻幾名馬倌，別無他人。
一匹赤色寶馬被牽出蓬欄，馬背高近馬倌頭頂，走路時微昂著頭，四蹄似染白，健壯威風。
高成淮偏頭看向薛翦，唇畔雖浮著溫潤的笑，可聲音仍舊如著堅冰，“試試吧�！�
薛翦上前輕輕摸了摸馬頭，在它泛著光的瞳仁中似乎能照見自己的影子。
薛翦勾了勾嘴角，她第一次見炙影時，它也是這般昂首挺立，悍威凌凌，卻在她面前十分乖順。
紫云為薛翦綁好袖口，又去后位拿過銀弓箭筒，待薛翦翻身上馬后，微舉遞上。
薛翦將箭筒背在身后，一手持弓，另一手緊攥韁繩，策馬而出。
蹄聲橫過掃起一片飛沙，赤馬穩(wěn)如宏船，疾如閃電，薛翦緩緩抬手，張了張弓，隨即取了一支羽箭熟練地搭在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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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馳近箭靶之時，弓弦一松，箭矢穩(wěn)穩(wěn)射入靶心。
瞬風掠起少女衣擺，一抹近妖烈紅徐徐飄掛，與它的主人一樣張揚不羈。
高成淮站在武臺之上，幽深的眸子閃過一略驚艷。
薛翦歸來之時背后的箭筒早已全空，她隨手將弓筒一并拋給邊上宮人，撩了撩頭發(fā)走上武臺。
白皙透亮的臉上染上一層緋色，雙眸清如滌洗，意氣風發(fā)。
“殿下的馬叫什么名字？”
薛翦走到高成淮身邊，保留了一段距離站定，暢快欣喜之意仍翹在眼角眉梢。
高成淮眼底劃過一抹異色，方才還不情不愿，現(xiàn)下騎了他的馬便笑顏逐開了？
還真是從前那個孩子心性。
“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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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成淮話音剛落，就見薛翦似見鬼了般猛地咳嗽了起來。
居然叫泠光。
和她的炙影倒是般配。
紫云見狀雙眉微蹙，連忙上前察看，關切道：“薛姑娘，沒事吧？”
薛翦擺手止住了紫云，平息片刻才緩緩開口：“我沒事，可能是受涼了�！�
高成淮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她一番，如此炎日也能著涼。
他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可要讓紫云帶你去換身衣服？”
薛翦將袖口攏下，理了理衣衫，“不用了，臣女等母親和皇后娘娘敘完話就回去了�！�
不日便是七夕了，她還要回去和小竹論論上哪兒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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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宮里用膳吧。”高成淮嗓音低沉，語氣也透著一股濃濃的不容拒絕之色。
薛翦好不容易對他減淡的那一分討厭，一時之間又填了回來。
若不是耳邊一直回蕩著薛暉那句“尊卑有別，得識禮數(shù)”，她此刻早就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太子話罷便往臺下走，見身后之人遲遲未跟上才駐步回身。
薛翦臉色驟然冷了下去，像是生悶氣一般慢步跟上，在下臺階時腳下不穩(wěn)，倏然往旁側(cè)倒。
一只溫潤修長的手用力握住了她的掌心，腰間一緊將她帶了回來。
薛翦一時有些錯愕，愣了須臾才忙將手抽回掩入袖中，手心處殘留一片熾熱。
高成淮指尖隱隱摩挲，面不改色地看著薛翦，“莫要崴到了�！�
晚膳之際，薛翦換了一身淡粉宮裝，頭發(fā)重新挽起，眉宇間繚繞著淡淡的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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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跟以前一樣，都是你愛吃的，快嘗嘗�！被屎竺佳畚�，怎么看她怎么喜愛。
桌上菜色各異，鮮香撲鼻，確實都是她愛吃的。
薛翦松了松秀眉，回以皇后一個甜美的笑，剛執(zhí)起銀箸就見魏氏遞來了一個異樣的眼神。
她眨了眨眼，未做絲毫停留便去夾面前染著金湯的魚肉。
高成淮見狀雖心下不悅，面上卻未顯，只暗道還以為她比以前懂規(guī)矩了，沒想到還是如此恃寵而驕。
可下一瞬，卻見薛翦將魚肉輕輕落入皇后碗中，調(diào)皮地笑了笑，“先給姑姑�！�
高成淮額角跳了跳，她倒還變得圓滑起來了。
皇后眉眼笑得更彎了些，“我們翦兒呀，真是越來越乖巧了�！�
魏氏這才松了一口，笑意漸漸浮上眼底，“翦兒，不給你太子哥哥也夾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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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翦沉靜地看了高成淮一眼，手活動地極慢，像個牽線木偶一般頓頓地給他也夾了一塊。
高成淮抬眉看了她半晌，嘴角牽起一絲不可察的弧度，夾過碗里的魚肉便吃了。
高成淮用膳時向來不喜言語，可無奈皇后一直追問他們在校場的情況。
他輕捏酒杯，一口清甜玉漿入喉，淡聲道：“表妹身手不凡，騎射更是上佳，想必在臨州也沒少下苦功。”
雖這些稱贊之詞出自太子之口，讓她一時有些適應不過來，但也還是扯出了一抹轉(zhuǎn)瞬即逝的笑，“殿下謬贊。”
“翦兒歲末也要十六了吧？”
一聽皇后問起，薛翦心下直呼不好，上回爹爹跟她提起生辰時，可沒說什么順心的話。
魏氏微微頷首，“是啊，這么快都要十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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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有心上人了？”皇后微微偏頭，薛翦聽皇后語氣總覺得像是要給她尋個親事一般，連忙搖頭苦笑：“姑姑，您就別打趣我了�！�
皇后輕笑一聲，似是玩笑又有幾分試探，“依本宮看，翦兒和淮兒甚是般配，若能結(jié)為連理，兩家也是親上加親不是？”
薛翦聞言嚇了一跳，抬眸看了看對面的高成淮，臉上就差沒寫著“哪里般配”幾個字了。
“太子殿下龍血鳳髓，風光霽月，朗艷獨絕，臣女性情桀驁難耐，連家父都說臣女冥頑不靈，實在不敢高攀。”
薛翦急忙出聲，可謂是將所有好言都附給了太子，將自己貶得卑劣不堪，只為推拒皇后美意。
這一幕若是落在旁的人眼里，多少要說上一句不知好歹，可在薛翦看來，太子性情陰冷難料，兒時他殿中宮侍只是說錯了一句話惹得他不快，他便將人丟去了深林，再不見其走出。
翊寧宮內(nèi)一時鴉雀無聲，薛翦遲遲不敢抬頭，好像能感覺到那道冷冽威嚴的寒光游走在她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