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和替身
桐華院的晨光和煦,早雀鳴啾。
柳羨嵐心情很微妙,今早,已經(jīng)被抬成姨娘的外室要來給母親敬茶,帶著她的新妹妹。
父親昨晚歸家,母親滿懷喜悅地迎接父兄,卻被告知爹同時帶回家的,還有個養(yǎng)在外邊近十年的外室和小女兒。
偏偏爹心情大好,昨晚一整晚的家宴都笑呵呵地,連老太太臉色不大好的退席離去也不加注意,又叫母親把那姓陳的女人抬為姨娘,好不容易來了桐華院,卻是翻起詩經(jīng)給那小丫頭起名,小丫頭一口又一個心肝的叫,全然不顧母親僵硬的笑臉。
柳羨嵐抱著五歲的小弟柳思賢,滿臉苦澀地想,明明,她才是爹的嫡女,他弟弟是家里的嫡子,她母親是明媒正娶的官家小姐,工部侍郎吳臺仁的女兒,為什么爹爹偏寵一個上不得臺面的妾侍?
吳氏心煩意亂,拿前來問事的丫鬟婆子出了一頓氣才覺得好些了,一轉(zhuǎn)眼看柳羨嵐正出神,連弟弟嗦指頭也沒看見,頓時又沒了好氣:“嵐姐兒,多大的人連弟弟都看顧不好,以后有了夫家怎么治得住底下那些凈惹事的!”
柳羨嵐狼狽醒神,又羞又窘:“娘,女兒錯了,女兒會照顧好弟弟的。”
吳氏讓奶嬤嬤將小兒子抱下去,關起門來橫眉豎目的說教:“嵐兒,你還是年紀小不明白這些彎彎繞繞,你爹能讓那姓陳的女人做十年外室,還生了個八|九歲的姑娘才帶回家,日后你到了娘這般歲數(shù)就該明白,能讓外室給主母敬茶,當夫君的卻不來,想也不是什么放在心口的人兒,大可不必太過理會這種女人,不過添一雙筷子的事!”
柳羨嵐望著言不由衷的吳氏,默默點頭:“是,女兒明白了�!�
外邊守門的婆子來報:“夫人,陳姨娘來給您敬茶了。”
昨日唐嬤嬤來便是跟她說這檔子事,還叫唐嬤嬤帶了生兒子的密方,要她給那妾室煎湯藥調(diào)養(yǎng)身體,老虔婆倒挺會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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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氏不陰不陽地哼了聲:“好啊,叫她進!”
婆子會意,上行下效地昂著鼻孔道:“陳姨娘,請進罷!”
即便有所準備,吳氏見到那女子就仿佛看見了惡魔。
柳羨嵐她站在吳氏身側(cè),沉默地望著父親的外室的新妹妹,也險些覺得自己見了鬼。
太像了,簡直……
說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也不為過,柳羨嵐腹誹道。
柳羨魚,你還真是陰魂不散,連爹爹的外室之女都長得和你如此相像。
吳氏也是同樣心情,只不過她的注意是對小丫頭旁一襲月白素衣的美貌女人。
陳姨娘約摸二十五六,穿得倒是嚴密,不似吳氏手帕交向她訴苦說的她家妾室那般張揚,發(fā)髻低垂,在額邊垂下稀碎幾縷發(fā)絲,眉睫如烏,唇如點漆,像是走出畫里的,溫婉小意的江南女子。
就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柳大夫人吳氏心里默默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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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靖荷,你還真是陰魂不散,老爺書房里滿是你的畫像不提,連老爺?shù)耐馐叶家粋個長得和你如此相像。
那你娶我,便是利用準了我爹工部侍郎的身份,好讓你往上爬罷。
陳姨娘,這個相貌柔美的女人安靜地跪在下首,姿態(tài)標準地像是宮里女官教習出來的秀女,叫人憋了一肚火卻挑不出毛病。
她身傍跪著的,是陳氏的小女兒柳羨茹,和柳羨魚一般的清靈鹿眼,抬頭看她時怯怯的,腦袋梳兩個揪揪,脖頸上是個綴滿鈴鐺的瓔珞,穿一身嬌嫩的桃花裙,正不安地扭來扭去,卻因初現(xiàn)的驚人美貌一點都不顯得做作。
吳氏又想起昨晚柳老太太的臉色可謂精彩紛呈;小聲嘀咕又是個女兒,再打眼仔細瞅,這兩人且長得跟那對死干凈的母女一模一樣,當即捂著心口哼哼唧唧,也不知打什么主意。
若真是老爺心疼你,哪會讓你做十年的外室!
柳羨嵐實在受不了如此怪異的氣氛,正見她的貼身丫鬟敏秀遠遠在門外,朝她比了個一切妥當?shù)氖謩荨?br />
柳羨嵐心念她的事,衣袖微動間,柳大夫人便冷冷道:“嵐姐兒,你現(xiàn)是老爺唯一的嫡女,就算咱家門楣比不得那些簪纓世家,但柳家絕不會委屈嫡女做人側(cè)室,你今日便好好看著,主母該如何管教妾侍!”
柳羨嵐嚇了一跳,忙道:“女兒都聽母親的�!�
“那便好�!绷蠓蛉藦妷河魵猓么蜿愂系溃骸凹热焕蠣斕氵M門做姨娘,又將茹兒記入族譜,你便老實本分伺候老爺,待茹兒及笄嫁人,少不了彩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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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氏,你可記住了?”
那女人仍舊低著細白的頸子,愈發(fā)襯得她烏發(fā)如云,謙卑道:“妾記住了�!�
陳氏主動將茶碗高高舉過頭頂:“妾給夫人敬茶。”
柳大夫人想到柳老爺昨日對她說的些話,心里一陣翻騰,沒再為難陳氏:“禮法里妾生子只能叫你姨娘,主母才是母親,你既然帶著茹兒來了,便一并改了口罷�!�
那跪在地上的小丫頭柳羨茹一聽,立即顯出些不情不愿地神色,撅著櫻桃小嘴嘟囔出一句:“茹兒給母親請安。”又學著她娘的模樣,恭恭敬敬給柳大夫人磕頭,“茹兒給母親敬茶�!�
柳羨嵐站在上首,將母女倆的神態(tài)動作看得一清二楚,她一撇嘴,總覺得這母女倆散發(fā)著難以言喻的氣息。
她只覺得自己胃里極其不適,對柳大夫人道:“娘,該是女兒習字的時辰了。”
吳氏道:“那你便快去吧,對了,將昨日法和寺求來的平安符給你父兄送去,還有嫣姐兒,你三姐和五妹,莫耽誤了時辰。”吩咐完后,這才恍然想起來似的,從桌上拿起裝了平安符的荷包,對柳羨茹笑瞇瞇道“啊呀,忘了給茹兒也留一張,來,叫母親�!�
柳羨嵐飛也似的跑出桐華院,就見柳羨魚帶著她的丫鬟小滿,興高采烈地抱著大白貓要出門。
望著一臉無所畏懼的柳羨魚,又想想扭扭捏捏的小庶女,兩人五官明明是相似的,氣場卻大不一樣,柳羨嵐內(nèi)心有點崩,居然莫名對柳羨魚多出些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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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羨魚早就知道他爹的外室長得像原身的母親楊靖荷,帶來的小女兒又像自己,整個兒就是貫穿兩代人的狗血白月光與替身。
突然就從滿嘴胡話的綠茶女配變成了白月光,說起來還有點小開心呢。
見柳羨嵐立在花爬架下癡癡瞅她,柳羨魚沒忍住笑了:“我要去瓏繡街轉(zhuǎn)轉(zhuǎn),約了楊家姐妹看爹昨日給我的鋪子,四妹要一起去嗎?”
柳羨嵐愣了愣,口嫌體正直地說起真心話:“我才不要去,新來的妹妹又招二哥喜歡長得又像你,我和我娘快膈應死了!”
說完,柳羨嵐就恨不得給自己兩個大嘴巴子,三姐最近嘴皮子抹了香油滑的不得了,誰也別想從她身上占便宜,她怎么還是不長記性!
“就這?就這!四妹要跟我說真心話?”柳羨魚按住小滿,抱著梨花白以牙還牙道,“四妹那你聽好了,你看爹回來寵我還給我鋪子,大哥哥只給我一個人帶云錦做新裙子,你和你娘不要不識好歹,快給我撥過來兩個趁手的丫鬟做活,別再是你們院里的那些關系戶,聽見了沒有?”
柳羨嵐:…媽的,她就知道會是這種結(jié)果。
吸了口漂亮貓兒梨花白,柳羨魚心滿意足地抬頭,伸手在她懷里多拿了兩個裝符的小錦囊:“我的話說完了,既然覺得膈應不去和我逛街,還不快去給爹爹哥哥送平安符。”
柳羨嵐氣急:“你可真好意思,快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