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一陣忙亂后,瑞鶴仙閣歸于寂靜。
不知何時樓中早已清場,又尋來大夫?qū)⒋葘幙h主和昏迷不醒的陳妙嫣抬下去,一切井然有序地安排好后,六皇子把玩著七尾鳳釵,饒有興趣地問柳羨魚:“你抽身事外看得最清楚,給本殿下講講始末�!彼磉叺娘w鸞一使眼色,立即有小丫鬟給柳羨魚墊上蒲團,擺明了對這事有興趣。
不愧是皇帝器重過的皇子,即便微服出行,周圍都是不顯山露水的人尖尖;柳羨魚心里感嘆,怯怯瞥了眼霍弋,撲通一聲跪下,震得六皇子眼皮一跳:“民女不敢冒犯貴人。”
霍弋上前朝六皇子叩拜:“微臣見過六皇子,只是微臣覺得此事關(guān)乎縣主名節(jié),不如將此事化大為小……”
六皇子譏誚地拂衣,將鳳釵不輕不重朝桌上一拍:“霍公子領職工部員外郎,在朝中的話已足夠多了,怎么到了這市井之中還是容不得本殿下開口,本殿下的話就不算話了嗎?”
霍弋臉色一變,立即叩首:“微臣知罪!”
六皇子的外祖父唐崇亮乃先太子親點的大理寺卿,先太子積勞早亡后,當今皇帝憐惜老臣,便讓他領太子太師的閑職,女兒是為當今皇帝生下一子一女的德妃,但老人家早已淡出朝廷,名為公卿,實則架空。
然而區(qū)區(qū)妃位,哪里能比得上女兒為中宮皇后的霍家,兩年前唐崇亮曾因吏部官員選調(diào)而與霍相不和,同年秋,外孫六皇子隨行皇帝秋狩遭遇刺客,馬匹受驚腹部重傷,得幸有侍衛(wèi)拼死殺出重圍,六皇子堪堪撿回一條命,只是落下病根,兩年來全靠藥吊著。
柳羨魚腦中飛快地轉(zhuǎn)過這些彎彎繞繞,總覺得哪里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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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皇子今日明顯心情不錯,也不計較霍弋搶話:“罷了,你們這些人啊……還是讓光義和柳家姑娘說罷�!�
光義郡王兩眼腫成紅桃兒,跪坐在地干嚎:“六堂兄救我,不是我…不是我推的慈寧姐姐,我沒有拉住她嗚嗚嗚……堂兄要怪就全怪我,不關(guān)柳姑娘的事情!”
光義郡王這樣嚎了一嗓子,眾人的目光便直刷刷轉(zhuǎn)向她。
柳羨魚:……終于明白什么是豬隊友。
她趕緊道:“六殿下恕罪,霍家小姐方才正與民女問話,民女只看見陳表姐與慈寧縣主一起摔下樓,隨后表姐袖中便掉出那根雕鳳凰的金簪子,其他的什么也不知道�!�
霍含嬌跪在一邊瞪了眼柳羨魚,著急地望向霍弋:“哥…殿下她胡說,她明明還有話沒講!”
柳羨魚渾身發(fā)抖,頓時盈滿惶恐的淚:“民女縱然有千般罪孽,也求霍小姐在六殿下面前高抬貴手,六殿下慧眼清明,自會為您討回公道的�!被艉瑡刹恢旄叩睾�,但她篤定霍弋這個狗比絕不會讓妹妹在六皇子面前大呼小叫,德妃與皇后不睦,六皇子與霍家更不對付,但偶然交鋒,明面上仍舊是客客氣氣。
六皇子微不可察地揚唇:“柳姑娘的夸贊本殿下可受不起,一介閑人管不了霍相的家事,也只能替父皇管管不懂事的弟弟妹妹。”
霍弋本分跪著,手背青筋畢露,額角幾乎冒出冷汗:“……殿下說笑了,微臣的祖父和父親皆為大晉的臣子,霍家一日為臣,終身為臣,絕無其他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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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皇子只是擺擺手,看都不看他一眼,嘴上卻是客氣話:“本殿下與光義和柳家姑娘有話說,還請霍小員外郎暫時退避�!�
霍含嬌急得漲紅臉,仍不死心:“六殿下!”她想告訴六皇子千萬別被柳羨魚蒙蔽了,根本就不是老實人,那就是頭惡魔!
“飛鸞,這外邊的麻雀實在聒噪。”六皇子眼皮一垂,不耐煩道,“你去送客,順便將那尖嘴丑雀子趕走。”
霍弋哪能聽不出他話外之音,眸光即刻陰沉下去,強行拉住霍含嬌轉(zhuǎn)身就走;柳羨魚在地上腦袋埋得低,偷偷向后一瞥,就發(fā)現(xiàn)霍弋下樓前又轉(zhuǎn)過頭,陰鷙地盯住六皇子手邊的鳳釵。
那眼神,像對獵物起了殺心的孤狼。
這個世界終于安靜了。
六皇子微微咳嗽幾聲,接過下人遞來的帕子,對歷經(jīng)歲月磋磨的鳳簪喟嘆道:“罪過,罪過,十五年光陰一晃,轉(zhuǎn)瞬間父皇巡游江南已是很久前的事兒,本殿下那時也才蹣跚學步,她也出落地亭亭玉立了,柳姑娘可知這簪子的主人是何等人物?”
六皇子對陳妙嫣的態(tài)度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墜馬后他的腿至今未愈,今日居然出現(xiàn)在瑞鶴仙閣,極度張揚地與霍弋嗆聲,本身就透露著一絲玄妙。
柳羨魚滿臉喜色地回道:“表姐可厲害了,才進家門民女的弟弟就對表姐服服帖帖,前幾日家里長輩帶表姐去法和寺上香,表姐居然一人遇到了霍公子,還哭著求霍公子幫忙找故去母親給她的遺物,霍公子還詳細問了表姐那遺物到底是何,然后……就今日的情形,殿下也都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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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皇子微微笑著,明顯不信:“呀,你表姐一個人遇到霍弋,柳姑娘就是法和寺的樹,他倆人間知道的一清二楚?”
光義郡王擦干眼淚,在一旁打著哭嗝兒:“嗝……柳姑娘說的對,當時我就在旁邊…嗝…我們在捉迷藏,誰知道…就看見了嗝兒”
光義還不算太傻,知道找個由頭掩飾,可六皇子的表情,怎么越來越不信了?
柳羨魚跟著傻兮兮地笑:“能讓霍員外郎注意到陳表姐,表姐一定會和她丫鬟說的那般天生好命!”
在宮里六皇子的母妃跟霍后不對付,六皇子自然與霍弋不對付,遑論那次驚馬的百般證據(jù)都指向與霍家交好的四皇子。
柳羨魚還沒說話,光義郡王急了:“那六堂兄來都來了,霍弋都走了,您就不管管嗎!”
“……”六皇子一按腦仁,“好一出折子戲,皇商柳家表小姐還有霍家的金枝玉葉,這鬧將起來,宮里又該找本殿下的麻煩了。”
“宮里德妃娘娘除了六堂兄,還有宜陽公主呢,宜陽最得太后寵愛,她說句話沒人會找德妃娘娘的麻煩。”光義著急道,“就算柳姑娘表姐給她家惹得大禍,可她表姐若真是……”
后邊的話光義郡王沒再說,公主流落民間,倘若她家世清白也就算了,可偏偏陳妙嫣沖撞了縣主,暨陽郡王的嫡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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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就有意思多了。
陳妙嫣要進宮就進宮去,想和男主勾勾搭搭搶她皇帝爹的江山就去搶,最后被新帝鐵窗淚就隨她去,別禍害柳家,柳思文被做了公主的陳妙嫣和霍家裹挾,不得不為叛軍運送糧草,六皇子清算余孽時男女主能被放過,柳家頂黑鍋滿門抄斬,柳爹和大哥都還算對原身不錯,總不能占著人家位置吃白食。
女配有什么壞心思呢,她就不想陳妙嫣清清白白當她的小仙女,你和霍弋還欠滿府上下九十三口人的命呢。
“行了!鬧出這么大事來你還不跟我回宮去稟報太后,你我做不得主�!绷首佑秩缡钦f,“柳家姑娘,此事不得宣之于人口,且仔細照顧你表姐�!闭f罷,他起身擰著光義郡王離去。
柳羨魚呼出一口氣,揉揉酸痛的膝蓋站起來,看光義郡王急切地跟六皇子邊說邊走,而對方只是頷首聽著,一臉鎮(zhèn)定從容。
少年一襲雪白狐裘,膚色是病態(tài)的蒼白,越發(fā)襯得他烏發(fā)如漆,唇如朱砂,組合在一起呈現(xiàn)出奇異的美感。
出眾,但又很會掩飾自己的出眾。
像病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