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弩
天尊閉關,沒有幾百年是不會出關的,現在三界太平,眾仙也都在自己的府邸休養(yǎng)生息,畢竟不是誰能像周清柏一樣,可以用靈愈池來恢復。
當年那場大戰(zhàn)因他而起,現在自然也無人愿意幫他,榮華的事,只能靠他自己。銳金現在道行尚淺,又能用何種辦法來報當年之仇?
冬夜,落星湖,周清柏在涼亭里一杯接一杯地飲著紫竹釀,理不出頭緒。
冬月十九,晴。
榮華經過周清柏幾日細心的照料,已經大好了,臉色也漸漸紅潤。
今日太陽正好,她搬了個椅子坐在院里,拿著那連弩打發(fā)時間。
她瞄著丈外花架上的一顆蘋果,輕扣弩機,十發(fā)銀針射出,蘋果卻是完好無損。
小梨看著她氣急敗壞的臉,無奈地去撿地上的銀針,周清柏過來的時候,就看見她一臉陰郁,手上正把玩著那連弩。
“夫人今日可好些了?”他拿過搭在一旁的披風披到她肩頭。
榮華心情正差,扭開了,“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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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清柏沒說話,傾身握了握她的手,略感溫熱,便沒再執(zhí)著,把披風遞給了小梨。
“怎么了,臉色這樣差?”他半蹲著,看著前面架上的蘋果。
“怎么都射不中!”榮華蹙眉,低頭去看旁邊的人。
“無事,多練練,這東西小巧,用順手就好了,”他安慰著,起身從她身后把著她的手,“不要拿得太高,這樣,略低些,再扣�!�
榮華聽著耳邊輕柔的聲音,不禁轉頭去看他,然后就被他的側臉恍了神。
鼻梁高挺,睫毛纖長,瞳孔如墨,薄唇似淺櫻。
“周清柏,你食言了�!彼馈�
周清柏看著被十根銀針的沖擊力貫穿,咕嚕嚕滾在地上的蘋果,淺笑,聽了她的話,便轉過頭。
他看著她的眼睛,又垂眼看著近在咫尺的朱唇,輕啄一口,“夫人希望我繼續(xù)遵守約定?”
榮華突然心跳加速,剛想說什么,就有仆從來報,“啟稟王爺王妃,司徒小姐到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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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清柏聞言,直起身,本來笑意不淺的臉,一下收斂了。
他本想說不見,榮華卻道,“快請進來�!�
小梨本還沉浸在自家王爺夫人的情意綿綿中,聽聞這話,也是壓了嘴角,來得真是時候。
司徒沛讓人領著,穿過一路的梅花、山茶花、海棠,然后才進到院子里面。
她看著周圍的假山花圃,心道,這才幾日不見,那樣冷清的小院怎的就如此繁花似錦,美不勝收了?
榮華看見她過來,忙起身去迎。
司徒沛帶著一絲疑惑,朝榮華和周清柏作了一揖。
“初進來,還以為突然就開春了呢……”她環(huán)顧著四周,玩笑道。
“讓你見笑了,也不知他從哪移栽的這些,說是見了心情會好些�!睒s華說著,看了一眼還站在椅子旁邊的周清柏。
也不知這寒冬臘月,他是怎么種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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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禹表示這個問題他可以回答。
“是這樣……不知王妃身子可好些了?”司徒沛說著,讓旁邊的丫鬟遞過去一個錦盒,“也沒甚好東西,都是些尋常補品,還望王妃不要嫌棄�!�
“怎么會,司徒小姐有心了。”榮華也不多推辭,就讓小梨收了。
司徒沛看著她手里精巧的弩,剛想問,就聽到后面有聲音傳來。
“華妹妹這身子可好些了?”勤王妃牽著公長景,撥開一枝海棠花,正往這里走。
“王妃怎么來了?”榮華看著文夫人也跟在身后,更訝異了,“怎么今日都過來了?”
榮華看著身后的周清柏,十分不解。
還是文夫人道,“王爺心疼您,前幾日都不讓我們來探望,今日才讓人去府里請的,哪知道司徒小姐也在�!�
“自從司徒將軍去世,倒是很久沒見到司徒小姐了。”勤王妃看著司徒沛,榮華見她這才作了一揖。
殷禪被文夫人牽著,一直看著消瘦了許多的榮華,眼眶都似紅了,然后想到什么,瞥了一眼周清柏,眼神頗為不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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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來乾安還不足三月,就生了大病,也不知是怎么照顧人的,要不是他被拘在家里,早就過來看了,也不知榮華是為何生此大病。
司徒沛看著一院子里的人,略起了些厭煩。
領著眾人坐在圓桌旁,榮華便讓人吩咐廚房午膳多準備幾樣兩個孩子喜歡的菜。
周清柏坐在一旁看著榮華的笑臉,眉間那隱隱黑氣,似是消散了些許。
自她醒來后,不知為何總是極易動怒,情緒忽好忽壞,連小梨也都不敢與她多說什么,恐招她厭煩,府里眾人只當她是病還未痊愈,心緒不佳。
周清柏卻覺得那若隱若現的黑氣,不似病氣,倒像什么邪祟。所以他每夜都會往她身體里注入靈力,護她心脈,似乎是有些作用。
殷禪趁人不注意,拖著椅子往榮華那邊坐了坐,周清柏微蹙眉頭,這小子又要做什么?
就在他準備悄悄去牽榮華手的時候,公長景突然道,“美人王妃,你要快點好起來,然后教我斗蛐蛐�!�
眾人聽了這話都笑,殷禪剛睨了一眼公長景,然后就被他看到了。
“文凌,你縮在王妃邊上干什么?不若我們去湖邊玩吧?”公長景坐在勤王妃邊上,趴在桌邊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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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禪沒說話,一副不愿理他的樣子,誰愿意和小屁孩一起玩。
榮華也不知他怎么突然就挪到自己邊上,也沒多想,準備揉揉他的發(fā)頂。
周清柏適時地攬過她的肩,“文公子大病初愈,還是謹慎小心些為好,恐把病氣傳給你�!�
文夫人聽了這話,便把他往自己邊上拉了拉,輕聲說,“你乖,別去擾王妃。”
殷禪不悅,臉色一下就變了,眾人只當他是小孩子脾氣。
司徒沛看著周清柏護她的樣子,心里妒意更甚,她明明不喜他不是么,為何還霸著這王妃的位子不放?
她肯定看得出來她是喜歡他的,卻還是有意讓她時常來王府,這女人到底意欲何為?難道是有意撮合?
她想著,又看了眼小梨手上的那支弩。
公長景看著文凌規(guī)規(guī)矩矩坐著,似是不高興的樣子,便跳下木椅,跑過去拉著他就讓人帶去湖邊,也不管他愿不愿意。
殷禪甩著他的手,也不知這比他矮一個頭的小子力氣怎么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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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了一陣才到落星湖,公長景見有一小半已經結了凍,便找仆從要彈弓。
殷禪揣著手,無語地站在一旁,看著他捏著石子往湖面打著窟窿,聽著冰面碎裂的聲音,在心里翻了個白眼。
“文凌,你現在怎么變得這樣文質彬彬,小家子氣?”公長景回頭問他。
殷禪淡淡道,“人的性子是會變的,你這么小,懂什么?”
“你也才比我大兩歲,你懂什么?”公長景不甘示弱道,奶聲奶氣的聲音,讓殷禪覺得頗為可笑。
“……”
“這蛐蛐也不見你斗了,不會是河水進了腦子,傻了吧?”
“……”童言無忌,他不計較。
“你不會也喜歡美人王妃?可是美人王妃斗蛐蛐贏了你,你怕不是受虐狂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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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禪實在不想再被一個小他十幾歲的小屁孩嘲諷,甩了袖子就走。公長景在后面追,“你別走呀,我們一起比賽打彈弓,看誰打得遠�!�
“……”
兩人剛走進院里,殷禪就感覺氣氛不對,公長景站在門邊看著一臉怒意的榮華,難得有些害怕,一路小跑到勤王妃身邊,不敢言語。
“司徒小姐也不是有意,華妹妹不要氣壞了身子。”勤王妃溫聲在一旁勸著。
榮華此時頭疼得厲害,她也不知為何,司徒沛不想還那弩的時候,她突然就感覺一陣怒氣上涌,控制不住地發(fā)了脾氣。
她極力壓制著怒氣,捏著那連弩,弓弦似是要嵌進肉里。
周清柏擁著她,感受到她渾身震顫,內心也是焦躁不已,有血珠已經順著弓弦往下淌,他極力想掰開她的手,卻未動分毫,無奈,只能一個手刀讓她暫時暈了過去。
弩掉到地上,他也來不及撿,急急抱著人往里屋去,小梨也是嚇壞了,急忙去宣太醫(yī)。
殷禪看著地上的幾滴血跡,雙目通紅,仰著臉著急地問,“王妃怎么了?”
文夫人看了眼司徒沛,沒說話,也制止了他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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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沛沒想到她不過是想要那連弩,竟讓她如此生氣,大發(fā)雷霆,剛才那眼神,陰沉得駭人。
看著眾人都往里屋去,她便彎下身,撿起地上沾了血漬的弩,收進袖里,今日這面子可是丟得干干凈凈。
好你個榮華。
此前,公長景剛拉著殷禪出去,司徒沛就玩笑似的問榮華,“我瞧著那弩精細得很,王妃可否借與我看看?”
榮華聞言,便從小梨手里拿過,遞給了她。
司徒沛自小就喜歡這些精巧的弓箭匕首,家中也收藏了許多,第一眼看見這個連弩就喜歡得緊。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應該是烏越國的九星寒弩,雖只有巴掌大小,但是內里構造精細非常且威力驚人�!�
周清柏似是沒想到她竟能看出這弩是何來處,難得看了她一眼,“不錯,司徒小姐真是見多識廣。”
“家父喜歡收集這些,從小耳濡目染,多少也知道些,讓王爺見笑了。”司徒沛面帶羞色,然后對榮華道,“不知王妃可否將此物賣給我?出多少價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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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華聞言,略帶尷尬地笑笑,“這個……實在抱歉�!�
“不過是一支弩,王爺都能為您種這偌大的花圃,又如何不能再弄來一支?”司徒沛似是沒想到榮華竟然拒絕了,如果她真的有意撮合又怎會當眾駁她的面子。
“那司徒小姐為何就要這一支?”榮華收了笑意,問道。
“我不常與外走動,只是今日難得見到,心下歡喜,王妃不若就成人之美?”司徒沛拿著那弩翻轉著,仍是面帶微笑。
“不要。”榮華直截了當地拒絕,然后便想拿回來,司徒沛卻是不放。
桌上的其他人都不意兩人會突然為一支弩起了爭執(zhí),在一旁勸著。
榮華拽著弩,用力一掙,便拿了回來,司徒沛的手掌被拉得生疼。
勤王妃和文夫人看著床上臉色蒼白的人,頻頻嘆氣,周清柏此時也顧不上其他人,只讓仆從送他們回府,自己一人守在榮華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