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離開別墅后，我?guī)е鴥鹤拥墓腔�，來到了之前選好的墓地。</p>
將兒子埋了進去。</p>
我認真擦拭著兒子的墓碑，試圖感受他在這世間的最后一點余溫。</p>
直到那墓碑一塵不染了，我才從包里掏出一塊軒軒最喜歡的巧克力蛋糕。</p>
我將蛋糕輕放在碑前，柔聲開口：</p>
“軒軒，生日快樂�！�</p>
我含著淚，對軒軒唱起了生日歌。</p>
每一年軒軒過生日，他都迫不及待的催我唱生日歌。</p>
他說他最喜歡聽我唱生日歌了。</p>
曾經每一次，我都是滿懷幸福，笑著唱完。</p>
唯有這一次，隨著歌聲結束，我的眼淚，也如決堤的洪水，狂流不止。</p>
我的軒軒啊，如果你還在的話。</p>
我們今天，應該會很快樂吧。</p>
可是你走了，獨留媽媽在世間，我何以再開懷。</p>
我坐在墳墓前，不停地絮叨，不斷地落淚。</p>
直到淚流干了，夜幕籠罩了整個墓地，我才離開。</p>
離開墓地后，我來到了一個地方。</p>
精神病院。</p>
兒子以前常跟我說，他們學校有個老奶奶，對他很好。</p>
總是會笑嘻嘻的給他糖吃，還會在他跑步摔倒后，緊張的給他貼創(chuàng)可貼。</p>
他特別喜歡那個老奶奶，有空就會和她聊天。</p>
他覺得，那個老奶奶，比自己親奶奶對他還要親。</p>
可是后來，老奶奶生病了，被她家里人送到了精神病院。</p>
被帶走的那一天，老奶奶什么也沒說，只是流著淚，一臉委屈的上了車。</p>
上車前，老奶奶望了一眼人群中的軒軒，將口袋中特意留好的棒棒糖遞給他。</p>
放暑假的時候，軒軒還特意帶著我去看了一次老奶奶。</p>
可是才一個月的時間，老奶奶已經不認識他了。</p>
不管軒軒跟她說什么。</p>
她都神色呆滯的坐在那里，一動不動。</p>
那天軒軒很難過，回來直掉眼淚。</p>
他說關在精神病院里的人都好可憐。</p>
還說等他長大了，就當一名精神科的醫(yī)生，去精神病院治療照顧那些可憐的人。</p>
如今，軒軒離開了這個世界，但他的愿望還沒實現(xiàn)。</p>
而我，想替軒軒，完成他的心愿。</p>
大學時，我為了能跟霍彥禮在同一個學校，也學了醫(yī)藥護理專業(yè)。</p>
進精神病院并不是難事。</p>
面試溝通了一番之后，我成功以醫(yī)護人員的身份，在精神病院呆了下來。</p>
至此，我開始日夜照顧那些生活不能自理的病人。</p>
包括那位軒軒很喜歡的老奶奶。</p>
每天給她們穿衣，喂飯，輔助她們吃藥，鍛煉身體。</p>
閑暇之時，就帶她們出去曬曬太陽，遛遛彎聊聊天。</p>
雖然這些病人有的時候會精神錯亂，或者突然發(fā)病大喊大叫。</p>
但大多時候，他們還是很可愛的。</p>
像個小孩一樣，喜歡玩耍，喜歡交朋友，見到了人就會笑。</p>
有的時候，他們還會把早上的雞蛋藏在袖子里，然后偷偷遞給我，說這是他們私藏的寶貝，讓我保管好。</p>
我?guī)缀趺刻於紩盏胶芏噙@樣的寶貝，常常忍俊不禁。</p>
我壓抑已久的心，在和他們相處了一段時間后，變得舒暢了些許。</p>
失去軒軒的傷痛，開始漸漸撫平。</p>
生活，簡單而充實。</p>
日復一日，也不覺得枯燥煩悶。</p>
時間，就這樣悄然流逝。</p>
很快，我就在精神病院待了一年。</p>
這一年里，我的心態(tài)逐漸趨于平穩(wěn)。</p>
好似沒有什么，能夠再影響我的情緒。</p>
直到這一天，醫(yī)院來了個我再熟悉不過的人。</p>
霍彥禮。</p>
不過，他不是以醫(yī)生的身份駕臨，而是作為一個病人，被強制送了進來。</p>
他的到來，讓整個精神病院都轟動了。</p>
因為沒有一個醫(yī)生不認識這個醫(yī)學界大名鼎鼎的黃金圣手。</p>
“聽說他前段時間把一個叫葉婉婉的女人推下了樓，害得那女的變成了植物人，然后他被送去檢查才發(fā)現(xiàn)，精神已經不正常了�！�</p>
“唉，可惜了，他可是醫(yī)學界的神話啊！”</p>
“聽說好像是因為兒子死了，老婆跑了，才瘋了的，一直嚷嚷著要給兒子報仇�！�</p>
醫(yī)護人員紛紛議論著霍彥禮，看向他的眼神，都帶著惋惜。</p>
我也在注視著霍彥禮，但眼神里卻再無波瀾。</p>
只是心中不免感慨。</p>
霍彥禮變了，從天堂徹底墮入了地獄。</p>
他這一年應該過得很不好，曾經那高大帥氣的身軀，如今已經瘦脫了相。</p>
身子枯瘦，頭發(fā)亂糟糟，胡子拉碴，黑眼圈也十分的重。</p>
曾經叱咤風云的黃金圣手，變成了瘋瘋癲癲的傻子。</p>
他仿佛看不到別人的圍觀，只是自顧自的坐在那里自言自語：</p>
“清歡，我給咱們兒子報仇了�！�</p>
“這下你肯定能原諒我了，嘿嘿！”</p>
一邊說著，他還一邊吮吸著自己的手指。</p>
像個不諳世事的孩童。</p>
在旁人都為霍彥禮感到惋惜的時候。</p>
我默默轉身，收拾起了自己的行李。</p>
離開了這家醫(yī)院。</p>
我知道，霍彥禮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彌補自己的過錯。</p>
可傷害不會因為有理由而顯得高尚。</p>
彌補也不會因為付出了代價，就值得被諒解。</p>
對于霍彥禮，我這輩子都原諒不了。</p>
我更不可能跟他同住一屋檐。</p>
以醫(yī)護人員的身份，去細心照顧他。</p>
我和霍彥禮。</p>
注定只能成為永不相交的陌路人。</p>
山遙路遠，春去秋來。</p>
天上掛著的早已不是當年的月亮。</p>
我也早已不再執(zhí)著那座山。</p>
翻篇了。</p>
未來的路還很長。</p>
我要重新開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