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冷意
紫鳶倏地緊張起來,腦海里不知為何想起剛進竹屋時傅衡之系腰帶的曖昧場景。
她怎么覺得,她家小姐好像要被他吃入腹中似的。
紫鳶看著沈青卿,眼神里流露出不愿意出去的意思。
沈青卿用眼神安撫她,沖她點一下頭。
紫鳶這才一步三回頭地出去了。
門“吱”的一聲被關(guān)上。
竹林的幽影落進窗戶里,似浮在傅衡之身上,襯得他人冷而沉。
沈青卿心跳快了幾分,道:“大人不知要吩咐何事?”
傅衡之平聲:“昨夜大雨沖垮了山路,這幾日你正好留在這里養(yǎng)傷。母親那邊你不必?fù)?dān)心,我已經(jīng)安排好了�!�
沖垮了山路?
沈青卿詫異道:“那宋聞是怎么上來的?”
傅衡之言簡意賅:“小道�!�
沈青卿恍然,她們要乘馬車,走小路實在有些為難。
正好,她可以安心養(yǎng)傷,傅家人多嘴雜,回去后這身傷難免瞞不住遭人議論。
她心里輕松幾分:“多謝大人,青卿知道了�!�
傅衡之沒應(yīng)聲,視線落在她身上。
沈青卿呼吸發(fā)緊。
傅衡之緩步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聲音忽然淡了幾分。
“你受人陷害后逃到竹屋,恰好遇到我救了你。只有我,明白嗎?”
沈青卿一顆心驀地提起,從他這句話里感覺到了一股冷意。
顯然這才是他支開紫鳶要交代的事——他要隱藏那日那人的身份。
那人語調(diào)輕浮,氣質(zhì)卻尊貴,并非常人。
沈青卿一時仿佛又感覺到那晚過來時脖子上橫著的冰冷刀鋒,也許真的差一點,她就要被滅口了。
多虧傅衡之保下了她。
她立刻肅然道:“是,青卿明白,請大人放心。”想了想,又問,“那大人是為何來這里?”
還挺機靈的。
傅衡之贊賞地看她一眼,聲音帶著幾分清冷的磁性:“過幾日是家父忌日,我來為他供奉油燈,記清楚了?”
“是。”
傅衡之沒再說什么,拿著畫像轉(zhuǎn)身出了門。
山中日子舒心又清閑,風(fēng)聲、水聲、鳥聲、誦佛聲,讓沈青卿整個人徹底放松下來。
這日吃了午飯,沈青卿帶著紫鳶在屋檐下坐著曬太陽。
沈青卿忍不住道:“這兒日子不錯,若是尋不到個好人家,到時我就絞了頭發(fā)來這兒做姑子�!�
“姑娘慎言。”一道冷厲的聲音突然插進來。
傅衡之不知是什么時候出來的,就站在不遠(yuǎn)處屋檐下看著她,目光不豫。
沈青卿忙起身,有點小緊張:“大人,我只是隨口開個玩笑�!�
“傅家還不至于叫你去過青燈古佛的日子�!备岛庵J(rèn)真道,“以后別再說這種話。”
原來是為了維護傅家的名聲。
沈青卿心里有幾分失落,低頭道:“是�!�
傅衡之淡聲:“官路已修好,明日一早你回母親那里,跟她一輛馬車回京。”
沈青卿輕聲說是。
隔天一早,沈青卿收拾好東西走出門外,傅衡之和宋聞早收拾完東西在外頭等著。
見她出來,傅衡之淡聲:“走吧。”
宋聞識趣地往后退兩步,跟紫鳶并排,讓傅衡之跟沈青卿并肩而行。
一路上只聞鳥聲,誰也沒說話。
終于到了前頭,沈青卿向傅衡之行了個禮:“多謝大人此番相救,青卿不知該如何報答�!�
雖聽起來是客套話,但她語氣鄭重,用了十分的真心講出來,給人格外誠摯之感。
傅衡之看她片刻,平聲:“嗯,那你好好想想。”
沈青卿微微一愣,沒想到他會這樣接話。
傅衡之抬了抬下巴尖指了下前方不遠(yuǎn)處:“母親在等你了�!�
沈青卿忙快去走過去。
錢溫陵終于又見到沈青卿,忙上下打量她一番,有些緊張地握住她的手問:“無事吧?”
又不安地往她身后看了一眼。
沈青卿微笑說:“大舅母放心,我很好�!�
錢溫陵心里始終有些打鼓,卻也不敢多問。
直到上了馬車,沈青卿覺得實在避不開,才簡單將事情說了。
只說遇到了賊,受了輕傷,恰好遇到傅衡之救了她。
錢溫陵頓時又緊張起來:“還受了傷?”
沈青卿細(xì)聲道:“大舅母放心,不礙事的,您可千萬別告訴外祖母惹她擔(dān)心�!�
錢溫陵正怕沈青卿出了事老太太責(zé)怪,巴不得如此,便拍著沈青卿的手道:“我的兒,你實在懂事。”
她嘆了口氣,想了想,又問:“你跟衡之這幾日相處得可還好?”
沈青卿心里一緊,故作輕松笑道:“也談不上相處,三爺有自己的事要忙,只是打過幾個照面�!�
錢溫陵點點頭,沒再多問,心里卻有些不信。
總覺得傅衡之待她比起旁人格外不同。
沈青卿這時聽見外頭宋聞高聲道:“三爺有事要騎馬先行回京,你們都給我好好照看著夫人和沈姑娘,若是少了一根頭發(fā)絲,仔細(xì)你們的皮!”
完全不似平時同她說話那般溫順,很是有氣勢。
接著便聽見一陣馬蹄聲。
沈青卿忍不住掀開馬車簾,兩匹紅棗馬一前一后疾馳而過。
透過掀起的暗塵,她驚鴻一瞥似的看見了傅衡之,他仿佛轉(zhuǎn)頭看了她一眼,連人帶馬消失在車簾外。
再后來,連馬蹄聲也聽不見。
中午時終于回到傅家,一進門,月娥親自等在那里:“老太太說了,大夫人舟車勞頓一路辛苦了,先好好歇歇,明日再請安也不遲�!�
錢溫陵笑說:“哪有這個道理,我晚上就過去陪母親用飯�!�
月娥笑笑,又對沈青卿道:“姑娘,眼見就要五月,我端午給老太太的香囊花樣子還沒著落,這事著急,勞煩你幫我看看�!�
這不過是個托詞,沈青卿知道老太太想她,忙跟著月娥去了。
一進門,沈青卿便快步過去,撲進老太太懷里。
老太太額間皺紋都舒展開來:“可算回來了,都還順利?”
沈青卿心里一酸:“勞祖母惦記,順利的�!�
老太太拍了拍她的脊背,沈青卿起身,在紫藤長椅上挨著老太太坐下。
老太太笑說:“都要成親的人了還這樣撒嬌?”
一面說,卻一面握住她的手。
沈青卿心里不覺一緊:還沒跟外祖母提她跟傅衍取消婚約的事,外祖母身體如今大好,得尋個機會說了。
正想著,又忽然聽見老太太語氣嚴(yán)肅地問:“聽聞你們這次去寺里遇見了傅衡之,一起在寺里困了五六日?”
“是�!鄙蚯嗲浒聪惹皩玫恼f辭,“他似是給去世的父親供燈油。”
老太太沉吟道:“未發(fā)生什么沖突吧?”
沈青卿絞著帕子的手稍稍一緊:“他是外男,不過跟我們打了幾個照面,何來沖突?”
老太太道:“那就好�!�
沈青卿看老太太面色有些顧慮,又忍不住問,“外祖母,您好像對衡三爺格外小心,這是為何?”
老太太嘆了口氣:“也談不上小心,只是一來此人過分冷情,二來他身處朝堂旋渦,與他來往要格外慎重。你當(dāng)年大舅父一心仕途,鐵了心要將他記入名下,我也勸不動。至于我們,都要盡量少同傅衡之來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