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縣城小有小的好處，不用走太遠(yuǎn)，就能從這頭到那頭，去哪兒都方便。</p>
沒幾分鐘，一座黑漆漆的拱形門出現(xiàn)在面前。</p>
偌大的院子里，坐落著百貨商店、菜市場、舊貨市場，還有一家肉鋪和糧店。</p>
花了二分錢，把自行車存上。</p>
師徒二人走進(jìn)了石棉瓦搭起的一座大棚里。</p>
抬眼看滿地都是凌亂的地攤，賣的東西從小孩奶嘴,到老頭的文明棍應(yīng)有盡有。</p>
好家伙，一眼開門的東西不少�。�</p>
才走了幾步，張震就看到了一張酸枝木的羅漢床，問了一句才賣八十塊。</p>
明末民窯的細(xì)瓷帽桶一對才要五十......</p>
一路走到二手自行車那邊，就看到了十多件令人心動的好東西。</p>
要不是兜里錢不夠,張震絕對都買下來。</p>
張震指著一輛黑漆麻烏的自行車問，“老師，你這車子咋賣？”</p>
魯東這邊逢生人見面，就稱呼對方老師，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傳下來的規(guī)矩。</p>
“三十塊不還價！”</p>
現(xiàn)在雖說取消了工業(yè)券，但在落后的縣城，自行車也算是大件了。</p>
不過舊車子賣三十有點(diǎn)離譜。</p>
猴子拉了拉張震衣襟，“師傅,太貴了，要不咱上鎮(zhèn)子上看看，聽說那邊便宜點(diǎn)！”</p>
張震大聲道，“您看了嗎，俺兄弟都嫌貴了,這次是為了他上高中，家里才省吃儉用打算買輛車，你這個價新車都能買到了，算了算了！”</p>
攤主翻白眼道，“說罷，你家里給了多少錢？”</p>
張震不答話，蹲在自行車旁仔細(xì)觀察，弄了塊破布擦著軸承上的油泥，仿佛自言自語道。</p>
“哎，輻條都銹了，閘線也有點(diǎn)松，輪胎不用說肯定都壞了，三十塊，搶錢啊，算了弟弟，咱走去鎮(zhèn)上！”</p>
攤主瞪眼道，“哎，你出個價啊，胡亂褒貶一通，不出價，你算干嘛的，搗亂是吧？”</p>
張震站起，摸出一張大團(tuán)結(jié)晃了晃，“你讓俺出價哈，就這些錢，多一分沒有！”</p>
攤主，“你再加點(diǎn)，十塊錢我賠錢！”</p>
......</p>
縣城路邊修車攤。</p>
穿著藏藍(lán)色工作服的修車師傅，正在彎腰調(diào)整輻條。</p>
猴子道，“師傅，咱花十五買了這，這啥破車啊，不值吧！”</p>
張震笑著蹲下，讓猴子湊過來，指著腳蹬子下的軸承道。</p>
“看了嗎，上面什么標(biāo)志？”</p>
“哦，這俺從課本上見過，像個鉆石！”</p>
張震哈哈一笑，“猴子啊，記好了，這種車是德國二戰(zhàn)時生產(chǎn)的鉆石牌，雖說不是老古董，但也是絕版了，咱不說它的收藏價值，光是堅固耐用，輕巧靈便，這幾點(diǎn)，就值那個價，好好學(xué)著點(diǎn)吧！”</p>
有句話他沒說，擱三十年后，這么一輛車大幾十萬拿不下來。</p>
正在給車子上油的師傅抬頭笑道，“這德國車杠杠的，自磨電，大飛輪，絕對好騎，市面上都見不到了，十五塊值，要我三十都買！”</p>
“還是師傅識貨，多錢？”</p>
“換了兩條內(nèi)胎，加上亂七八糟的，你給八毛得了！”</p>
張震交了錢，騎上了鉆石牌，大二八暫時歸了猴子。</p>
師傅沖著他們背后喊道，“就你這車，再騎二十年沒問題！”</p>
張震抬頭看了眼天，太陽已經(jīng)到了頭頂上，中午了，扭頭問猴子，“餓了吧？”</p>
猴子搖頭，“不餓，早上的面條還沒下去呢，師傅咱回去？”</p>
話音剛落，他肚子里咕嚕幾聲，小臉?biāo)查g紅了。</p>
張震也早就餓了，餓著肚子騎幾十里路，可不是鬧玩的。</p>
他一指遠(yuǎn)處的羊湯館，“走吃飯去！”</p>
“師傅咱還是回村吃吧，俺爹說城里下館子齁貴呢！”</p>
張震不管這一套，人餓了就要吃飯，管他貴不貴。</p>
走進(jìn)防雨帆布搭起的小館子，張震道，“老板，羊湯咋賣的？”</p>
中年老板在圍裙上擦著手上的油漬道，“湯不要錢隨便添，羊肉兩塊五，羊雜一塊五，蔥花油餅三毛八，你們要多少？”</p>
張震找了張還算干凈的桌子坐下，招呼猴子過來坐身邊，說道“來一斤羊肉，兩碗湯，再要一斤油餅！”</p>
猴子拘謹(jǐn)?shù)刈隈R扎子上，小聲道。</p>
“師傅啊，兩塊五一斤，太貴了，要不咱去吃大米干飯澆肉湯吧，俺爹說了可香呢，兩人花不了一塊錢！”</p>
張震不理他，沖老板喊了一聲，“肉要肋扇啊，餅要剛出鍋的！”</p>
上一世張震除了玩古董，就一個愛好——吃！</p>
東西一定要好，要有特色，還要精致。</p>
不過現(xiàn)在沒錢，吃不了太好的，但也得講究個新鮮、好吃，不能委屈了自己。</p>
二人坐了一會，東西還沒上桌，張震抬頭看，只見那個老板忙活著招呼別的客人，似乎把他們忘了。</p>
“哎，俺們要的東西呢？快點(diǎn)啊，這都坐半天了！”張震忍不住催促起來。</p>
老板斜眼道，“一斤肉一斤餅，總共兩塊八毛八，先給錢，后上菜！”</p>
猴子騰的站起道，“剛才幾個人都是吃完再給的錢，到了俺們先交錢后吃飯，這是瞧不起人啊，師傅咱走，不在他家吃了！”</p>
老板哂笑道，“人家是人家，你們能比？你倆山里來的吧，這一身衣裳值一斤肉錢么？要是吃飽喝足了，沒錢付賬，把你們扒光了也賠不上��！”</p>
啪，一張五元‘煉鋼工人’拍在桌上，張震頭也不抬說道，“快點(diǎn)上，別磨嘰，剩下的錢買成肉和餅帶走！”</p>
老板急忙拿起鈔票，對著太陽看了看，立刻換上笑臉，“馬上來，哈，馬上！”</p>
眨眼間兩碗熱氣騰騰濃香四溢的羊肉湯擺在二人面前。</p>
一摞金黃酥脆的蔥油餅，盛在青花瓷盤里端了上來。</p>
老板笑呵呵地說，“還有兩塊一毛二，我給你二斤餅，六兩肉咋樣？”</p>
張震一擺手，“夾一起，走的時候拿！”</p>
“好嘞！”</p>
湯碗里飄著肥瘦相間的羊肉和碧綠的香蔥、香菜，濃香直往鼻孔里鉆。</p>
猴子都看愣了，嘴里直咕咕，就是不敢下筷子。</p>
張震一笑，抓起油餅，大嚼起來，“吃啊，再發(fā)愣都涼了！”</p>
猴子這才緩醒過來，一口油餅一口湯，吃了個不亦樂乎。</p>
這孩子長這么大，就逢年過節(jié)能吃點(diǎn)肉。</p>
像今天這樣大碗肉隨便吃的日子是絕無僅有，香得他差點(diǎn)把舌頭都吞下去。</p>
不一會兒盤光碗光，這孩子撐得直打飽嗝。</p>
張震撈著碗里的肉，輕聲道，“以后好東西有的是，你可得學(xué)會克制，別逮住好吃不放筷，吃壞了肚子，咦......”</p>
桌上盛油餅的那只盤子吸引了張震的目光。</p>
這只盤子底色純白，邊緣一圈青花萬字紋，盤底上是一條青花五爪蟠龍。</p>
張震見四周沒人注意，不動聲色地拿起盤子，擦掉了上面的油漬和餅屑，低頭細(xì)看上面的青花釉。</p>
這釉色呈色不均，卻帶著寶石藍(lán)般的鮮艷色澤，漂亮之極。</p>
再翻個看了看盤底上的落款，六個篆書小字寫著——大明永樂年制！</p>
沒錯，這就是著名的永樂青花，還是官窯的。</p>
當(dāng)時用的釉料是鄭和下西洋帶回的蘇麻離青料。</p>
蘇料含鐵高，所以會在青色中帶著藍(lán)黑色結(jié)晶斑，正因為此圖案顯得立體感十足，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p>
猴子發(fā)現(xiàn)張震在看盤子，立刻低聲道，“師傅，這盤子？”</p>
張震遞給他一個眼色，猴子會意，大聲說道，“哥，俺想要這個盤子！”</p>
聰明的孩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