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蕭叢衍下手下的很干凈、利落。</p>
王茹已經徹底咽氣，她的尸體浮在水面上，眼睛并沒有闔住，睜得很大。</p>
顧莞寧看著這一幕，有一絲遺憾。</p>
她死得太容易了。</p>
從前那些不值一提的小事，譬如往她的飯菜里吐口水，故意在外裝鬼嚇唬她，將劇毒的蛇放到她的房中，如此種種，只是會讓顧莞寧厭惡這個人罷了。</p>
但也不值當她記這么久，甚至她死了，她都覺得太便宜她了。</p>
令顧莞寧郁結于心的，則是那時康樂公主令人前來拿她，她原本都躲好了，是王茹帶著康樂公主將她尋到。</p>
那種幸災樂禍的眼神，顧莞寧至今都記得。</p>
她也是那時才知道，原來這世上的惡人有這么多，可以惡的這般的赤裸陰暗。</p>
顧莞寧略帶惋惜的看了王茹一眼，又想到了蕭叢衍。</p>
初識他的時候，她是真的很害怕。</p>
蕭叢衍以為她是在他殺完了人之后才過去的，其實不然，早在蕭叢衍殺人的時候，她就已經在暗處了。</p>
親眼目睹他將那些人都給殺死，她內心不可能不恐懼。</p>
好在她賭對了。</p>
或許也唯有蕭叢衍這樣的人，這樣不問因果的喜愛，不問原則的偏愛，方才能助她達成所愿，所以哪怕他暴戾，嗜血，也盡數都成了優(yōu)點。</p>
顧莞寧回到了房中，而與此同時，蕭叢衍也回到了宮中。</p>
金羽衛(wèi)統(tǒng)領朱瑄正向他回稟著關于太后受傷一事以及皇帝遇刺之事。</p>
“微臣順著刺客留下來的種種痕跡，最終查到了馮大人身上�！�</p>
“甚至包括太后今日從石階上滾落，都不是偶然，其中也有馮大人的手筆�！�</p>
“包括前日群臣上諫，讓皇上選立嗣子之事，只怕都不是偶然�！�</p>
蕭叢衍自然也很快便想清楚了，他也很早便知道，朝臣中有很多人心念舊主，私下里小動作不斷。</p>
前日血洗朝堂，便是給他們一個教訓，但不想，他們竟還沒有死心。</p>
尤其是那個馮禮。</p>
于是蕭叢衍道：“傳馮禮。”</p>
未過幾時，馮禮就被人給抬了上來。</p>
前日里馮禮親眼目睹自己膝下子嗣盡數被絞殺，又被強逼著將子侄過繼，回去不久便就中了風。</p>
被抬上來之后，馮禮也只是有氣無力看了皇上一眼。</p>
“恕微臣無禮，不能同皇上請安了�！瘪T禮躺在木板上，心如死灰的說道。</p>
“馮禮，你怪朕�！笔拝惭芎V定的說道。</p>
馮禮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不敢怪皇上，就是皇上今日要微臣自縊而死，微臣也沒有片刻猶豫�！�</p>
蕭叢衍輕笑了一聲。</p>
“你一定在怪朕，只朕是留了情面的，若不然就連你外頭的那些個私生子，你以為逃得了？”</p>
馮禮身子驟然一僵。</p>
“前日是對你的告誡，可是馮禮，你似乎并不害怕朕的雷霆之怒�！�</p>
“馮禮，你以為你私下里做的那些事，朕不知道？”</p>
“明面上是要朕選立宗室子為嗣子，只怕這人選你們早便是選定了�！�</p>
“這個人是誰？”</p>
“昔日三哥去時， 三嫂已然有孕，難道那日里三嫂已將朕的侄兒給生下了，這個人又是誰？”</p>
“朕思來想去，除了三哥的子嗣，也沒什么人能值當你們冒著被殺頭的風險站出來替他造勢�！�</p>
“無非是算著朕的性情，讓朕暴怒之下做出弒殺之事，又借著太后之事一來讓朕自悔，二來也讓天下臣民議論朕不得天意�！�</p>
“至于刺殺一事，若能成了，自然更好，若成不了，推你出來當個替罪羊，朕的好侄兒也依舊是安然無恙的。”</p>
“所以馮禮，那個人究竟是誰？”</p>
馮禮閉口不言。</p>
“微臣不知皇上在說什么�！�</p>
蕭叢衍自然不是個好性子，眼下聽他這樣說，也沒想再同他廢話。</p>
只道：“將馮大人的那些外室子都給尋過來�！�</p>
馮禮目光一閃，心中閃過幾分糾結。</p>
他前日里只想著皇上將他子嗣屠戮殆盡，大不了他便和皇上同歸于盡。</p>
也當是為先帝盡忠了。</p>
萬萬不曾想到皇上竟連他有幾個外室子都知道。</p>
馮禮雖念著先帝同先太子，可到底也不想讓馮家血脈從自己這里給斷了，更不想成為整個馮家的罪人。</p>
他眸中閃過幾抹糾結，蕭叢衍忽然又道：“愛卿想好了嗎？”</p>
蕭叢衍很少同人這樣好聲好氣的講話。</p>
但更是這樣，才讓馮禮不得不想起從前的蕭叢衍，想起前日里蕭叢衍毫不猶豫讓人殺了他馮家半數子孫。</p>
便是他當真將小殿下給供了出來，可依蕭叢衍的性子，會留下他孩子的性命嗎？</p>
畢竟蕭叢衍這個人，自來都是寧可錯殺不肯放過的。</p>
而他確確實實心有二主。</p>
馮禮想到這里，閉眼不言。</p>
“按著年紀來算，朕的小侄兒今年應是十五歲�！�</p>
“而想來你們要朕選立嗣子的時候，便已經有了目標�！�</p>
“他應該就藏在這些宗室子弟之中�！�</p>
“朕不知是哪一個，便......盡數絞殺了，也算是斬草除根�！�</p>
蕭叢衍這樣說罷，擺了擺手，讓人將一臉慘白的馮禮給抬下去。</p>
“暴君，你不能這樣做�！�</p>
“你這樣做了，誰人會服你，你這個皇位也坐不穩(wěn)�！�</p>
“先帝有靈，也不過放過你的�！�</p>
“愛卿�！笔拝惭芎鋈粏咀●T禮，他甚是好脾性的說道：“你還是先擔心擔心自己吧。”</p>
馮禮被帶了下去，親眼目睹自己僅剩的二子死在自己面前，他再也支撐不住，大喊著“暴君，你不得好死”，然后吐出一口鮮血，徹底暈死了過去。</p>
蕭叢衍聽著外頭的動靜，對于他死不死這事，他從前從來不在乎，但今時不同往日，他有了阿寧，自是不一樣。</p>
他不僅要為自己考慮，也要為阿寧考慮。</p>
蕭叢衍發(fā)覺，自從遇到顧莞寧之后，他便不似從前那樣暴躁易怒。</p>
若換在往常，在聽到馮禮的那些話之后，他定然是要當即誅了馮禮的九族，斷然不會這樣慢悠悠的，還有心思打趣馮禮。</p>
他想，或許這就是真命天女的力量。</p>
而小阿寧，便是他的真命天女。</p>
至于先太子之子，這事確實有些難辦。</p>
他也不能當真如方才所說的那般，真的將宗室中十五歲左右的子嗣盡數絞殺。</p>
他得顧忌他的小阿寧。</p>
他在時自可以震懾眾人，但他死了呢？</p>
或許人有了軟肋，便就是不同的。</p>
思來想去，蕭叢衍便打算以“游學”的名義將宗室中十五六歲的少年且先派遣出去，再行觀察。</p>
若那人在其中，定然會有所動作。</p>
吩咐完這一些，蕭叢衍就有些累了。</p>
行軍打仗時，幾日幾日的不合眼也是有的。</p>
這幾日于蕭叢衍來說并不算什么。</p>
他只是身累。</p>
正這個時候，來福公公端上來一盤櫻桃。</p>
“這是西部剛剛進貢的，皇上嘗嘗鮮�！�</p>
鮮艷多汁的櫻桃，讓蕭叢衍忽然便想到了顧莞寧。</p>
想象著顧莞寧吃蜜餞時的模樣。</p>
她口小，一小口一小口的，嘗到甜處便會舒服的瞇起眼睛，似只小貓兒一般。</p>
他一時興起，便說：“將這些櫻桃分別給太后和阿寧送去一些�！�</p>
等到來福公公分好之后，他又說：“算了，朕親自去送�！�</p>